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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皎抬起頭! 近距離相對,謝廣才察覺這年少的庶吉士此刻竟然滿臉滄桑,那雙平日湛然的桃花眼,此刻仿佛失了神,眼下的黑眼圈,像是挨打后的淤青。 “這幾日,辛苦先生了?!敝x廣扶著有些打晃的韓皎,抱歉道:“本王這就送先生回府邸歇息?!?/br> 韓皎心頭大石落地,身體仿佛瞬間散了架。 三天熬了兩夜,對他來說算不上辛苦,是那場綁架案的后勁上來了,意志力苦撐著的身體徹底發出了警報,他腳下一趔趄,被謝廣一手抓住胳膊,扶到圈椅里坐下。 “先生這是怎么了?”謝廣察覺到韓皎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萎靡了:“若是疲累過度,便先在本王殿中歇下罷?!?/br> 韓皎揉了揉眼窩,強打起精神,抬頭道:“臣無礙,請殿下先派人將我家中賬本,悉數送歸兵部,并火速派御史,去邊疆查證趙亮吃空餉之實?!?/br> 他其實想順帶提及救父之事,但這么著就太明顯了,還是先緊著燕王的事情,反正刑部的案子被燕王下令拖著,不急在一時。 謝廣想了想:“現在把賬本送回去,不是給兵部銷毀證據的機會嗎?我去把賬簿都搬回王府,再知會兵部一聲,料他們也不敢在來惹你,況且你如今就住在本王附近,誰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找死?” 一聽這話,坐在圈椅里的韓皎又嚇精神了,仰頭看向燕王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趙亮?” 謝廣直起身,冷哼一聲,厲聲道:“當然是拿著先生查出的證據,把涉案罪員一同拿下!” 韓皎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男主如今也才十九歲,正處于沒碰過壁所以非常莽撞的時期,韓皎就怕他不自量力。 “萬萬不可,殿下,臣查清賬目,只是為了洗脫殿下與齊寧關一案的牽涉,謊報軍功的是趙亮,這個案件,殿下還是該以論處趙亮為主。這些證據,用來威嚇趙亮足以,其他幾人,可另尋時機,一一拿辦,切不可打草驚蛇?!?/br> 謝廣聞言一皺眉,轉頭神色失望的看向韓皎:“我當先生是不畏權jian、匡時濟世之大才,卻如何與徐閣老之輩所言如出一轍?” 韓皎:“……” 作孽??! 他果然投奔得太早,男主現在那叫個頭鐵??! 謝廣自知失言,忙恢復溫和態度勸慰道:“我沒有責怪先生的意思,只以為先生過分謹慎了。如今我輩證據在握,區區幾個邊疆武官和兵部巨貪,還需要徐徐圖之嗎?本王容得下,父皇也容不下他們!” 韓皎蹙眉道:“這些人背后還有什么人,想必殿下不會不知?!?/br> “就事論事?!敝x廣道:“這案子跟內閣那位老人家又扯不上關系,且證據確鑿,那位就算想插手,本王也不怕他們?!?/br> 韓皎強撐著站起身,走到燕王面前,頷首一揖:“殿下,臣以為,正義只有在實力足夠的一方手中,才有伸張的機會,若是不顧全局,貿然行事,無非成就一個令后世嗟嘆的悲劇英雄,于事無補?!?/br> 這話說得重了。 但韓皎顧不上那么多,自己不能好心辦壞事,死也要勸住這頭鐵的家伙,就當是他剛獻完策,蹬鼻子上臉吧。 燕王果然臉色有點難看,氣呼呼地低聲道:“先生如何就確定本王實力不如那位老人家?他的靠山不過是老七,只要本王還有一口氣,我大楚立嫡立長的規矩還能叫他給破了不成?” 韓皎沉默看向燕王,許久,輕聲開口:“恕臣直言,殿下明明清楚,李閣老不止有端王撐腰,實際上,他之所以敢想端王的心思,是因為他背后真正的‘靠山’。換而言之,說李閣老是端王的靠山,也不為過?!?/br> 見韓皎毫不顧忌他的顏面直言不諱,燕王頓時蔫了,低頭沉默。 所有人心里都有數,李閣老五年內從掌院翰林到禮部尚書,然后直入內閣,大楚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如此驚人的升遷速度,究其根本,他的靠山,是皇帝! 李閣老原本并沒有炒冷灶的打算,甚至曾竭力討好燕王,企圖取代徐閣老在燕王心中的地位。 只可惜,燕王幾年前主動跟李閣老作對,這才逼得李閣老開始考慮手里那位“奇貨”端王。 但畢竟沒有徹底撕破臉,李閣老也還在觀望。 以目前雙方實力來看,燕王還是蟄伏為上。 “先生且去歇息罷?!毖嗤醯吐暤溃骸斑@件事,容本王考慮考慮?!?/br> 韓皎知道燕王心里已經有數了,這時候不可能逼著這位豪氣干云的皇子當面認慫,只能頷首告退,讓他慢慢想。 燕王倒還挺有心,居然親自送韓皎出門。 二人踏入院中時,三皇子與九皇子恰好從書房走來。 燕王此刻正有些心累,便招呼弟弟道:“來得正好,阿奪,你幫六哥把韓先生送回去?!?/br> 大楚最得寵·第一劍客兼第一小白臉·六哥的工具人之九皇子謝奪:“???” “不用不用!”剛還腳步虛浮的韓皎,感覺到大boss的殺氣襲來,立即腿腳利索地要自己蹦回家:“哪敢勞駕殿下!臣這就告辭了!” 謝奪這小暴脾氣,也不是一而再忍讓的人,長腿一邁,擋到燕王面前,揚起下巴垂眸盯著六哥:“我看起來很閑么?” “不然呢?”燕王疑惑地問:“讓你送送韓先生都不行?人家還幫你寫過策論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