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理由
“我還要怎么證明自己?”蘇世黎問 那聲音笑了:“你連這種事都做得到,已經不再需要證明什么了。我相信你?!?/br> 蘇世黎心臟‘砰’地一下,急促道“那你現在可以讓我重生了!” 那聲音又笑了“我到想呢??晌乙矝]料到你能這么快能證明了自己。畢竟重生不是一件小事,沒有媒介是不行的?,F在我還少樣東西?!?/br> 蘇世黎有些不安,一開始它并沒有提過要什么東西。事到臨頭又改口,難道……它是真的能夠做得到它所許諾的事嗎?還是……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惶恐,如果回不去……那……顫抖著問:“是什么?” 那聲音問“你知不知道陰陽佩?” 蘇世黎搖頭“沒有聽過?!彼木w很亂。忍不住強烈的懷疑:“你是真的能讓我重生嗎?” 那些經歷讓她一夜之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能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而這種對重生的懷疑令她感到恐怖與不安――她所有的希望幾乎都寄托在了重生之上。 那聲音笑起來“你不問這個,我還有些懷疑你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畢竟一個人光是聽到來歷不明的聲音許諾,就立刻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的話,甚至連問也不問為什么自己偏偏被選中,那也未免太傻了??峙虏荒芡瓿晌乙懈兜氖??!?/br> 蘇世黎追問“那你為什么選我?” “因為陰陽佩?!蹦锹曇粽f:“你知道陰陽佩嗎?” 蘇世黎搖頭:“不知道?!?/br> 那聲音說:“幾百年前英帝畏死,有術士進言,說秦王其實已經得到長生不老藥的線索,但在再次派人出發去尋找時,就壽終了,那線索最后便與他一同葬在地下。術士自請去尋找秦王地宮。英帝相信了術士的話,給了術士護軍和錢,但歷時三十年后,那術士卻帶回來一堆沒用的東西。英帝震怒以為自己被戲弄,把術士和護軍全部斬殺了。你們蘇家祖上便是被派去給術士做護軍的人之一。術士當年帶著一千多人去,最后回來的只有十二個,只是你祖上為人機敏,走到帝都近郊便裝病詐死,并沒有回去面圣。在聽說術士和護衛被處死后,你祖上便在半夜里去,把被當作廢物丟棄的那些被術士帶回來的東西撿走了,帶著妻兒老小改名換姓遠走他鄉。被你祖上撿走的那些東西里面就有陰陽佩。就因為這個契機,你們蘇家才開始看風水的。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我才會選蘇家。而這蘇家之中,人人都過得好,要說動他們動重生的念頭太麻煩,說動你卻簡單。所以才選你?!?/br> “沒有一件事是毫無原因的?!闭f著停頓片刻,對蘇世黎道:“要拿到蘇家的陰陽佩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大概跟其它的東西一道,在你父親那里?!?/br> 蘇世黎問:“拿到陰陽佩之后呢?”還會有新的要求,需要她這樣那樣嗎? 那聲音篤定:“只要拿到它就行了?!狈路鹪谙蛩WC。 “你會不會欺瞞了我什么……”雖然她知道這樣問不會得到什么答案,可…… 那聲音笑起來“你長進得到是挺快。不過這種話,我說不會,你就相信嗎?以前的你或者不會想到懷疑我,現在的你卻不會相信了吧??傊?,只需要你拿到它,不需要你做別的。你想想,摸一塊玉佩能對人能有什么害處?” 蘇世黎沒有說話。 那聲音坦然:“我說的事是不是真的,你盡可以去查。在你拿到陰陽佩之前我為了節省力氣,不會再出現?!敝蟊銡w于平靜。 蘇世黎看著車窗里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窗外快速倒退消失的街景正在慢慢變得陌生。她很少出門,就算是在本地,去過的地方也不算多。這個世界在她眼中是陌生的。 車子出了城,便上了大道。路兩邊除了樹和田以及時不時在地平線上晃過的黑然山巒什么都沒有。 四樂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車燈照射著平整的路面,也映亮了青年的臉,他從后視鏡里看蘇世黎,問她:“你有什么打算?” 蘇世黎凝視著外頭茫茫的夜色。她想,如果沒有重生這件事,現在自己該有什么打算? 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有其它什么打算,以前沒嫁人,她穿什么用什么,都是仆婦們奉上來,每天在父親書房里侍奉時要做什么,都是聽父親的隨從們提點。一件事怎么做,總有下人給你說。后來嫁了人,日常跟著曹老夫人,老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繡多長時間的花,散多長時間的步,去哪一家做客,每天吃得清淡些還是咸口些,走人情要送什么禮。 反正對她來說,隨便怎么都沒差別也沒什么值得挑剔。日子挺好的。 一生到現在,只有兩件是自己做的主。一件是嫁什么人,二件是從夫家逃走。 現在,她不能再過得且過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要怎么做。 蘇世黎靜靜地,好久,才開口說“我先治好病,然后便回家了?!爆F在她自己走動都困難,別說其它的事。只要能走好,她就得立刻去查陰陽佩這件事。 青年點了只煙,問:“回哪個家?”伸手開車窗。夜風撲面吹過來,撩起了蘇世黎的頭發,讓她臉皮頓時發緊,整個人好像都更清醒了幾分“回蘇家?!彼昧⒖倘デ笞C那個聲音的話,結束這一切。 青年奇怪:“曹家的事你打算怎么辦呢?” 蘇世黎有些心不在焉。這件事有什么要緊?總之自己馬上就不在這兒了?,F在的一切,就像一陣煙,被風吹散無足輕重。 她也不在意禮節與什么男女之防,靠在那里,一只手從包裹著自己的被褥里伸出來,袖子滑到了手肘,露出白玉似的胳膊。 青年移開視線,說“我以為你會恨曹家的人呢?!彼F在的表情稱得上平靜。 蘇世黎一點也不隱瞞“他們是該死的?!彼皇?,不愿意把絲毫的精力浪費在恨這些人身上,她得快點恢復好。 過了一會兒,她因為疲倦便昏睡過去。 這一天實在太累了。 青年叼著眼,瞇眼看著后視鏡里映出來的蘇世黎。 她與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那天夜里,她步子小而慢,哪怕氣急惶惑可也不肯失風度,怎么看都像是從仕女畫上走下來的古典美人,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謹慎與端莊,不肯對陌生人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可現在的她,仿佛已經撕掉了一層皮。完全不在意別人的視線與看法,把憎惡與憤恨、漠然都寫在臉上,可卻似乎并不真正關心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這件大事。 不可否認,蘇世黎是一個美人。與他在國外看到的美不同,與那些他在國內看到的美也不同,她是復雜多變的,身上有著各種相互矛盾的氣質。仿佛誰也不能真正明白她在想什么,她是什么樣的人,她到底是愚蠢還是聰慧,到底是善良還是邪惡。 車子開了好幾個小時,才到省城。雖然是半夜里,但街上燈火通明,古色古香的木樓,到處卻都用的電燈,不知道從哪里傳來音樂聲,還有車夫拉著大笑的男男女婦在街市上呼嘯而過。臨街的鋪面都有彩燈招牌。 路上時不時有六個成行,穿著著噌亮甲胄的衛軍。他們腰里照制是懸劍,但背后卻背著□□――整個城市的矛盾之處,在這些巡邏的衛軍身上完全體現了出來。 四樂醒過來,驚奇地看著這一切。 不知道什么時候昏睡過去的蘇世黎有些意識的時候,已經到了省城的西醫院。 她體力有些不濟了,半夢半醒,只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四樂在回答什么,有人抱著她在白晃晃的走道里前行。上上下下,好久才安定下來。還有什么東西在她胳膊上扎了一下,整個胳膊像是被冰冷的蛇纏住了,它吐著信子,盤旋而上,在她身上游走。她想叫人來,快把這蛇趕走,但身上很快又暖和起來了,那條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她完全醒來時,入目的是白得發亮的墻壁,明亮的玻璃窗外綠蔭蔭的大樹。室內是安靜的,室外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說話聲。匆匆忙忙。鼻端有奇怪的味道,不至于刺鼻,可也并不好聞。 她扭頭,向上蓋著白色的被褥,褥上寫著‘xx省府皇賜國立醫院’五個大字,手臂上貼著發黃的橡膠管子,旁邊的架子上掛著倒吊的玻璃瓶里還有一半液體。 麻婆趴在床沿上打瞌睡,四樂不知道去了哪兒。 打扮奇怪的姑娘推門進來,見她醒了非常意外“感覺好點了沒有?有病就得到醫院看,你要早點來也沒大事的,卻要拖?!?/br> 那姑娘穿得很奇怪,有點像是高門大戶的小姐騎射時穿的騎裝,干清利落,袖口縮小,束在手腕上,做事情到方便。頭上挽的是沒出閣的少女髻。拿奇怪的帽子壓著。 縣城里是沒有這樣的小姑娘在外頭拋頭露面做事情的。 蘇世黎問:“大夫,我什么時候能下床?”開口才發現聲音還是虛弱。 小姑娘連忙搖手“我不是大夫,我是護士?!?/br> “護士?”蘇世黎不知道護士是做什么的,她沒有進過醫院。長這么大有哪里不舒服,都是叫大夫上門來看。蘇家有用老的大夫,姓宋,給蘇家看了幾代人的病。到是有一次聽宋老大夫說過,女帝要送學子出洋學醫術,張榜招募。他家里的小兒子想去。宋家是百年行醫的老醫家了,怎么肯讓兒子學那種東西?所以怎么也不肯答應,后來兒子還是偷偷跑了,六七年才回來,說已經學成了。宋老大夫聽著就生氣,學醫有幾年就能學成的嗎?他自己跟著父親學了幾十年,才能開方。后來他兒子要開醫館,他還去攔過,深以為不能叫兒子草芥人命。父子鬧得難看,還脫離了關系。 小姑娘說:“小姐您打扮得富貴,但不像是省城人?!?/br> 蘇世黎說:“我是鄉下來的?!币郧八]有這么多心眼,現在就好像突然打開了一窗門,走到了另外一片天地,成了另外一片人,警覺地并不提自己是哪里人。 小姑娘說:“鄉下去縣城近,縣城也是有醫院的,你怎么不知道護士?” “我很少出門?!?/br> “這樣的也是有的?,F在好多下頭的大家小姐都還是不出門的,不像我們,要出來賺錢討生活,所以也不奇怪。您多出出門就知道外頭的事了?!毙」媚锓路鹨姷枚嗔恕搬t院里大夫是給人看病的也叫醫生,護士呢,就是照顧病人的。您打針吃藥,都歸我管。有什么不好,哪里不舒服,您都可以叫我?!?/br> 在家里,那些平常人家的小姑娘見到蘇世黎總是怯生生,不敢抬頭直視,可這小姑娘不同,她說話脆生生的,目光明亮。蘇世黎有些不習慣,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可想想,自己比她又高貴在哪里?客氣點頭“多謝你?!敝话阉敿依锲降鹊目腿舜?。 小姑娘笑“不關系?!苯o她量了體溫,再交待幾句才走,出去時門并沒有關緊。 麻婆已經驚醒了,連忙起身要把門關好,開著門外頭吵鬧的聲音一直傳來,怕驚擾了主家休息。 蘇世黎制止她“就開著吧?!彼稍诖采?,看著各色各樣的人從門口來來去去。以前總覺得女帝的條條政令都離自己很遠,什么送學子留洋,什么改革,都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自己的生活中能看得見的差別,頂多就是官衙里的衛軍早早換了□□、曹正書回家時坐的車不同了,衣裳不同了。 而現在,她走出了那四方天地,才切實地感覺到,這世界,與她心里的那個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四樂提著吃的從外面進來,見蘇世黎醒了,連忙和麻婆一道服侍她吃東西。 蘇世黎一問才知道,住院的錢是那個青年墊付的。 四樂愧疚“奴婢走時就只把太太的梳妝匣子抱著來了,其它的東西都沒來得及。夜里當鋪也關了門,最后沒有辦法,便是那位墊付了錢。今日奴婢還在想,當時卻也沒有問一問人家姓什么叫什么……” 蘇世黎邊吃著,四樂邊在一邊小聲說著:“昨天進了醫院登記的時候,那位爺說不能登記太太的名字,隨便寫了一個,也不叫提是哪里來的?!?/br> 蘇世黎這才知道進醫院是要登記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她先時不說自己從哪里來,也是怕曹家的人找來。想想,自己這次真是托了那位青年的福,既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只有等有緣再見的時候,再回報人家。 四樂一開始說就停不下來“看著大夫可真年輕,也不知道有沒有本事?!庇终f“把水打到人血里去了,想想可不是嚇人嗎?”怕蘇世黎有什么不好的,但凡她有什么動作,都萬分緊張。到了下午,發現主家氣色是比前一天好多了,才微微有些信任起來。 蘇世黎卻心里焦急,她恨不得一天傷口就能好,可病實在好得太慢了,不經意想起四樂一家人代代都是蘇家的下仆,這一輩的兄弟哥嫂也都在蘇家當差,大概是知道一些往事,大喜過望,便問“你知道蘇家是怎么起家的嗎?” 四樂怔了怔,想了半天說:“是聽阿媽說過。以前二大爺跟在□□身邊做過小廝,常常陪同出去行走,□□閑時有提,說以前蘇家以前是不姓蘇的,姓什么到是沒說,只說以前是農人,家里三個兒子,小兒子頭腦好,膽子大,不愿意在家鄉種地,便跑到都城去投了軍。正遇上皇帝要方士找長生不老之術,小兒子便去做了護軍。后來長生不老之術沒找著,去的人全被殺了,蘇家祖上機靈逃過一劫,帶著方士找回來的靈器遷居到北方來。成為風水師。也正是因為這些靈器,才會看風水這么靈驗?!?/br> 蘇世黎驚異:“真的這么靈嗎?”她雖然是蘇家人,但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都說蘇家有靈,可她從來沒有見過。所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后來曹正書也說,風水這種事多是心理安慰,并不是有什么靈,或者真的起到了什么效果。對于蘇家做這個行當,曹正書這么女婿向來是很看不起的,不過是手段高明的行騙罷了。所以她心里,并不以為然。 四樂搖頭“奴婢不知道?!?/br> “你二大爺跟在□□身邊有見過什么有靈的事?” 四樂也搖頭:“那也沒有?!彼鬆斒莻€老實人,不像別人張嘴就是神啊仙啊什么的。 蘇世黎想,靈不靈先不說,但起碼證實那個聲音說的事是真的?!澳悄阒狸庩柵鍐??” 四樂說:“不知道?!毕胂雴枴笆鞘裁礃幼??” 蘇世黎搖頭:“我沒有見過?!?/br> 四樂想了想說“奴婢的二哥說,老爺書房有個匣子。靈器全藏在里面?!?/br> 蘇世黎想,那么陰陽佩也是在里面的。 她望著窗外,一方面覺得,人能重生之事實在不可思議,可一方面她又相信了,那個聲音是能做得到的。不然它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為什么又能只讓自己聽到別人聽不到?這不都是靈事嗎。 這么一瞬間 ,她心中充滿了力氣和希望。連窗外的葉子都看著格外地青綠起來。仿佛預示著一個新的開端就要到來。 到了晚上,蘇世黎便差四樂去問自己什么時候能下床,什么時候能回家。 四樂回來說,大夫說得要五六天。 蘇世黎便叫四樂拿了東西去車站附近的當鋪當了一些。 四天下來,主仆幾個提心吊膽,生怕曹家的人會找來。蘇世黎也不知道自己父親怎么樣了,怕病還沒有好,家里是嫡母做主,所以也不敢跟蘇家聯系。 晚間四樂出去買吃的,回來便惶恐得很“都在傳,說瑞城蘇家二小姐跟男人私奔,還一把火把婆家燒了。燒死了好些下人?,F在婆家都報了官,到處在抓人呢?!苯辜辈灰选疤蹅冊趺崔k呀?要不……要不回去認錯吧?” “只說是蘇家的姑娘,卻也沒傳婆家是姓什么做什么的嗎?”蘇世黎問。 四樂搖頭“沒有?!北砬橛志o張,又害怕,好像隨時都會有人沖進來抓了她們。 蘇世黎壓抑著狂跳的心臟,叫自己鎮定些,不要亂了陣腳。從紛亂的思緒里捋了半天,終于才順過來,搖頭說:“沒事的。不用理會?!?/br> 這個朝代非人命案是民不告官不究的。而下仆自本朝開朝以來都是算做私產。女帝越是推廣科學,朝廷越是不能隨意去動搖中上層階層的利益提什么解放下奴之類的話。相反,還要對中上層的利益更加維護努力保障。否則引起眾怒會內政不穩。所以燒死了下仆根本不能按人命算,只能算是財產受損。 “曹家問心有愧,不會報官的。這話傳出來一是為了嚇唬我們,最好我們自己回去。二是為他們自己開脫?!?/br> 四樂聽蘇世黎這么說,才微微有些安心。 可蘇世黎自己卻并不是那么確定。她頭一次要完全靠自己做這些決策,雖然知道自己的推理是有根據的,可心里卻還是不安而忐忑,對自己的結論有著深深的懷疑。 所以晚上飯也沒有吃幾口,側身躺在那里,盯著緊閉的房門,總害怕有衛軍破門而入抓自己去官衙受審。而那場大火的畫面總在她腦海里回蕩著,那些嘈雜的聲音久久不能散去。仿佛被煤死的人都化成了冤魂,緊緊跟隨著她。 這只是個夢。蘇世黎對自己說,現在發生的都只是夢而已。很快自己便能糾正這一切了。 第二天一大早,得到大夫的許可主仆三個便立刻離開了醫院。蘇世黎急著回蘇家拿到陰陽佩。 看著三個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小護士心情很復雜,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卻并沒有過大反應的。 “我還要怎么證明自己?”蘇世黎問 那聲音笑了:“你連這種事都做得到,已經不再需要證明什么了。我相信你?!?/br> 蘇世黎心臟‘砰’地一下,急促道“那你現在可以讓我重生了!” 那聲音又笑了“我到想呢??晌乙矝]料到你能這么快能證明了自己。畢竟重生不是一件小事,沒有媒介是不行的?,F在我還少樣東西?!?/br> 蘇世黎有些不安,一開始它并沒有提過要什么東西。事到臨頭又改口,難道……它是真的能夠做得到它所許諾的事嗎?還是……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惶恐,如果回不去……那……顫抖著問:“是什么?” 那聲音問“你知不知道陰陽佩?” 蘇世黎搖頭“沒有聽過?!彼木w很亂。忍不住強烈的懷疑:“你是真的能讓我重生嗎?” 那些經歷讓她一夜之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能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而這種對重生的懷疑令她感到恐怖與不安――她所有的希望幾乎都寄托在了重生之上。 那聲音笑起來“你不問這個,我還有些懷疑你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畢竟一個人光是聽到來歷不明的聲音許諾,就立刻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的話,甚至連問也不問為什么自己偏偏被選中,那也未免太傻了??峙虏荒芡瓿晌乙懈兜氖??!?/br> 蘇世黎追問“那你為什么選我?” “因為陰陽佩?!蹦锹曇粽f:“你知道陰陽佩嗎?” 蘇世黎搖頭:“不知道?!?/br> 那聲音說:“幾百年前英帝畏死,有術士進言,說秦王其實已經得到長生不老藥的線索,但在再次派人出發去尋找時,就壽終了,那線索最后便與他一同葬在地下。術士自請去尋找秦王地宮。英帝相信了術士的話,給了術士護軍和錢,但歷時三十年后,那術士卻帶回來一堆沒用的東西。英帝震怒以為自己被戲弄,把術士和護軍全部斬殺了。你們蘇家祖上便是被派去給術士做護軍的人之一。術士當年帶著一千多人去,最后回來的只有十二個,只是你祖上為人機敏,走到帝都近郊便裝病詐死,并沒有回去面圣。在聽說術士和護衛被處死后,你祖上便在半夜里去,把被當作廢物丟棄的那些被術士帶回來的東西撿走了,帶著妻兒老小改名換姓遠走他鄉。被你祖上撿走的那些東西里面就有陰陽佩。就因為這個契機,你們蘇家才開始看風水的。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我才會選蘇家。而這蘇家之中,人人都過得好,要說動他們動重生的念頭太麻煩,說動你卻簡單。所以才選你?!?/br> “沒有一件事是毫無原因的?!闭f著停頓片刻,對蘇世黎道:“要拿到蘇家的陰陽佩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大概跟其它的東西一道,在你父親那里?!?/br> 蘇世黎問:“拿到陰陽佩之后呢?”還會有新的要求,需要她這樣那樣嗎? 那聲音篤定:“只要拿到它就行了?!狈路鹪谙蛩WC。 “你會不會欺瞞了我什么……”雖然她知道這樣問不會得到什么答案,可…… 那聲音笑起來“你長進得到是挺快。不過這種話,我說不會,你就相信嗎?以前的你或者不會想到懷疑我,現在的你卻不會相信了吧??傊?,只需要你拿到它,不需要你做別的。你想想,摸一塊玉佩能對人能有什么害處?” 蘇世黎沒有說話。 那聲音坦然:“我說的事是不是真的,你盡可以去查。在你拿到陰陽佩之前我為了節省力氣,不會再出現?!敝蟊銡w于平靜。 蘇世黎看著車窗里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窗外快速倒退消失的街景正在慢慢變得陌生。她很少出門,就算是在本地,去過的地方也不算多。這個世界在她眼中是陌生的。 車子出了城,便上了大道。路兩邊除了樹和田以及時不時在地平線上晃過的黑然山巒什么都沒有。 四樂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車燈照射著平整的路面,也映亮了青年的臉,他從后視鏡里看蘇世黎,問她:“你有什么打算?” 蘇世黎凝視著外頭茫茫的夜色。她想,如果沒有重生這件事,現在自己該有什么打算? 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有其它什么打算,以前沒嫁人,她穿什么用什么,都是仆婦們奉上來,每天在父親書房里侍奉時要做什么,都是聽父親的隨從們提點。一件事怎么做,總有下人給你說。后來嫁了人,日常跟著曹老夫人,老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繡多長時間的花,散多長時間的步,去哪一家做客,每天吃得清淡些還是咸口些,走人情要送什么禮。 反正對她來說,隨便怎么都沒差別也沒什么值得挑剔。日子挺好的。 一生到現在,只有兩件是自己做的主。一件是嫁什么人,二件是從夫家逃走。 現在,她不能再過得且過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要怎么做。 蘇世黎靜靜地,好久,才開口說“我先治好病,然后便回家了?!爆F在她自己走動都困難,別說其它的事。只要能走好,她就得立刻去查陰陽佩這件事。 青年點了只煙,問:“回哪個家?”伸手開車窗。夜風撲面吹過來,撩起了蘇世黎的頭發,讓她臉皮頓時發緊,整個人好像都更清醒了幾分“回蘇家?!彼昧⒖倘デ笞C那個聲音的話,結束這一切。 青年奇怪:“曹家的事你打算怎么辦呢?” 蘇世黎有些心不在焉。這件事有什么要緊?總之自己馬上就不在這兒了?,F在的一切,就像一陣煙,被風吹散無足輕重。 她也不在意禮節與什么男女之防,靠在那里,一只手從包裹著自己的被褥里伸出來,袖子滑到了手肘,露出白玉似的胳膊。 青年移開視線,說“我以為你會恨曹家的人呢?!彼F在的表情稱得上平靜。 蘇世黎一點也不隱瞞“他們是該死的?!彼皇?,不愿意把絲毫的精力浪費在恨這些人身上,她得快點恢復好。 過了一會兒,她因為疲倦便昏睡過去。 這一天實在太累了。 青年叼著眼,瞇眼看著后視鏡里映出來的蘇世黎。 她與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那天夜里,她步子小而慢,哪怕氣急惶惑可也不肯失風度,怎么看都像是從仕女畫上走下來的古典美人,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謹慎與端莊,不肯對陌生人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可現在的她,仿佛已經撕掉了一層皮。完全不在意別人的視線與看法,把憎惡與憤恨、漠然都寫在臉上,可卻似乎并不真正關心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這件大事。 不可否認,蘇世黎是一個美人。與他在國外看到的美不同,與那些他在國內看到的美也不同,她是復雜多變的,身上有著各種相互矛盾的氣質。仿佛誰也不能真正明白她在想什么,她是什么樣的人,她到底是愚蠢還是聰慧,到底是善良還是邪惡。 車子開了好幾個小時,才到省城。雖然是半夜里,但街上燈火通明,古色古香的木樓,到處卻都用的電燈,不知道從哪里傳來音樂聲,還有車夫拉著大笑的男男女婦在街市上呼嘯而過。臨街的鋪面都有彩燈招牌。 路上時不時有六個成行,穿著著噌亮甲胄的衛軍。他們腰里照制是懸劍,但背后卻背著□□――整個城市的矛盾之處,在這些巡邏的衛軍身上完全體現了出來。 四樂醒過來,驚奇地看著這一切。 不知道什么時候昏睡過去的蘇世黎有些意識的時候,已經到了省城的西醫院。 她體力有些不濟了,半夢半醒,只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四樂在回答什么,有人抱著她在白晃晃的走道里前行。上上下下,好久才安定下來。還有什么東西在她胳膊上扎了一下,整個胳膊像是被冰冷的蛇纏住了,它吐著信子,盤旋而上,在她身上游走。她想叫人來,快把這蛇趕走,但身上很快又暖和起來了,那條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她完全醒來時,入目的是白得發亮的墻壁,明亮的玻璃窗外綠蔭蔭的大樹。室內是安靜的,室外有人走動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說話聲。匆匆忙忙。鼻端有奇怪的味道,不至于刺鼻,可也并不好聞。 她扭頭,向上蓋著白色的被褥,褥上寫著‘xx省府皇賜國立醫院’五個大字,手臂上貼著發黃的橡膠管子,旁邊的架子上掛著倒吊的玻璃瓶里還有一半液體。 麻婆趴在床沿上打瞌睡,四樂不知道去了哪兒。 打扮奇怪的姑娘推門進來,見她醒了非常意外“感覺好點了沒有?有病就得到醫院看,你要早點來也沒大事的,卻要拖?!?/br> 那姑娘穿得很奇怪,有點像是高門大戶的小姐騎射時穿的騎裝,干清利落,袖口縮小,束在手腕上,做事情到方便。頭上挽的是沒出閣的少女髻。拿奇怪的帽子壓著。 縣城里是沒有這樣的小姑娘在外頭拋頭露面做事情的。 蘇世黎問:“大夫,我什么時候能下床?”開口才發現聲音還是虛弱。 小姑娘連忙搖手“我不是大夫,我是護士?!?/br> “護士?”蘇世黎不知道護士是做什么的,她沒有進過醫院。長這么大有哪里不舒服,都是叫大夫上門來看。蘇家有用老的大夫,姓宋,給蘇家看了幾代人的病。到是有一次聽宋老大夫說過,女帝要送學子出洋學醫術,張榜招募。他家里的小兒子想去。宋家是百年行醫的老醫家了,怎么肯讓兒子學那種東西?所以怎么也不肯答應,后來兒子還是偷偷跑了,六七年才回來,說已經學成了。宋老大夫聽著就生氣,學醫有幾年就能學成的嗎?他自己跟著父親學了幾十年,才能開方。后來他兒子要開醫館,他還去攔過,深以為不能叫兒子草芥人命。父子鬧得難看,還脫離了關系。 小姑娘說:“小姐您打扮得富貴,但不像是省城人?!?/br> 蘇世黎說:“我是鄉下來的?!币郧八]有這么多心眼,現在就好像突然打開了一窗門,走到了另外一片天地,成了另外一片人,警覺地并不提自己是哪里人。 小姑娘說:“鄉下去縣城近,縣城也是有醫院的,你怎么不知道護士?” “我很少出門?!?/br> “這樣的也是有的?,F在好多下頭的大家小姐都還是不出門的,不像我們,要出來賺錢討生活,所以也不奇怪。您多出出門就知道外頭的事了?!毙」媚锓路鹨姷枚嗔恕搬t院里大夫是給人看病的也叫醫生,護士呢,就是照顧病人的。您打針吃藥,都歸我管。有什么不好,哪里不舒服,您都可以叫我?!?/br> 在家里,那些平常人家的小姑娘見到蘇世黎總是怯生生,不敢抬頭直視,可這小姑娘不同,她說話脆生生的,目光明亮。蘇世黎有些不習慣,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可想想,自己比她又高貴在哪里?客氣點頭“多謝你?!敝话阉敿依锲降鹊目腿舜?。 小姑娘笑“不關系?!苯o她量了體溫,再交待幾句才走,出去時門并沒有關緊。 麻婆已經驚醒了,連忙起身要把門關好,開著門外頭吵鬧的聲音一直傳來,怕驚擾了主家休息。 蘇世黎制止她“就開著吧?!彼稍诖采?,看著各色各樣的人從門口來來去去。以前總覺得女帝的條條政令都離自己很遠,什么送學子留洋,什么改革,都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自己的生活中能看得見的差別,頂多就是官衙里的衛軍早早換了□□、曹正書回家時坐的車不同了,衣裳不同了。 而現在,她走出了那四方天地,才切實地感覺到,這世界,與她心里的那個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四樂提著吃的從外面進來,見蘇世黎醒了,連忙和麻婆一道服侍她吃東西。 蘇世黎一問才知道,住院的錢是那個青年墊付的。 四樂愧疚“奴婢走時就只把太太的梳妝匣子抱著來了,其它的東西都沒來得及。夜里當鋪也關了門,最后沒有辦法,便是那位墊付了錢。今日奴婢還在想,當時卻也沒有問一問人家姓什么叫什么……” 蘇世黎邊吃著,四樂邊在一邊小聲說著:“昨天進了醫院登記的時候,那位爺說不能登記太太的名字,隨便寫了一個,也不叫提是哪里來的?!?/br> 蘇世黎這才知道進醫院是要登記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她先時不說自己從哪里來,也是怕曹家的人找來。想想,自己這次真是托了那位青年的福,既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只有等有緣再見的時候,再回報人家。 四樂一開始說就停不下來“看著大夫可真年輕,也不知道有沒有本事?!庇终f“把水打到人血里去了,想想可不是嚇人嗎?”怕蘇世黎有什么不好的,但凡她有什么動作,都萬分緊張。到了下午,發現主家氣色是比前一天好多了,才微微有些信任起來。 蘇世黎卻心里焦急,她恨不得一天傷口就能好,可病實在好得太慢了,不經意想起四樂一家人代代都是蘇家的下仆,這一輩的兄弟哥嫂也都在蘇家當差,大概是知道一些往事,大喜過望,便問“你知道蘇家是怎么起家的嗎?” 四樂怔了怔,想了半天說:“是聽阿媽說過。以前二大爺跟在□□身邊做過小廝,常常陪同出去行走,□□閑時有提,說以前蘇家以前是不姓蘇的,姓什么到是沒說,只說以前是農人,家里三個兒子,小兒子頭腦好,膽子大,不愿意在家鄉種地,便跑到都城去投了軍。正遇上皇帝要方士找長生不老之術,小兒子便去做了護軍。后來長生不老之術沒找著,去的人全被殺了,蘇家祖上機靈逃過一劫,帶著方士找回來的靈器遷居到北方來。成為風水師。也正是因為這些靈器,才會看風水這么靈驗?!?/br> 蘇世黎驚異:“真的這么靈嗎?”她雖然是蘇家人,但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都說蘇家有靈,可她從來沒有見過。所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后來曹正書也說,風水這種事多是心理安慰,并不是有什么靈,或者真的起到了什么效果。對于蘇家做這個行當,曹正書這么女婿向來是很看不起的,不過是手段高明的行騙罷了。所以她心里,并不以為然。 四樂搖頭“奴婢不知道?!?/br> “你二大爺跟在□□身邊有見過什么有靈的事?” 四樂也搖頭:“那也沒有?!彼鬆斒莻€老實人,不像別人張嘴就是神啊仙啊什么的。 蘇世黎想,靈不靈先不說,但起碼證實那個聲音說的事是真的?!澳悄阒狸庩柵鍐??” 四樂說:“不知道?!毕胂雴枴笆鞘裁礃幼??” 蘇世黎搖頭:“我沒有見過?!?/br> 四樂想了想說“奴婢的二哥說,老爺書房有個匣子。靈器全藏在里面?!?/br> 蘇世黎想,那么陰陽佩也是在里面的。 她望著窗外,一方面覺得,人能重生之事實在不可思議,可一方面她又相信了,那個聲音是能做得到的。不然它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為什么又能只讓自己聽到別人聽不到?這不都是靈事嗎。 這么一瞬間 ,她心中充滿了力氣和希望。連窗外的葉子都看著格外地青綠起來。仿佛預示著一個新的開端就要到來。 到了晚上,蘇世黎便差四樂去問自己什么時候能下床,什么時候能回家。 四樂回來說,大夫說得要五六天。 蘇世黎便叫四樂拿了東西去車站附近的當鋪當了一些。 四天下來,主仆幾個提心吊膽,生怕曹家的人會找來。蘇世黎也不知道自己父親怎么樣了,怕病還沒有好,家里是嫡母做主,所以也不敢跟蘇家聯系。 晚間四樂出去買吃的,回來便惶恐得很“都在傳,說瑞城蘇家二小姐跟男人私奔,還一把火把婆家燒了。燒死了好些下人?,F在婆家都報了官,到處在抓人呢?!苯辜辈灰选疤蹅冊趺崔k呀?要不……要不回去認錯吧?” “只說是蘇家的姑娘,卻也沒傳婆家是姓什么做什么的嗎?”蘇世黎問。 四樂搖頭“沒有?!北砬橛志o張,又害怕,好像隨時都會有人沖進來抓了她們。 蘇世黎壓抑著狂跳的心臟,叫自己鎮定些,不要亂了陣腳。從紛亂的思緒里捋了半天,終于才順過來,搖頭說:“沒事的。不用理會?!?/br> 這個朝代非人命案是民不告官不究的。而下仆自本朝開朝以來都是算做私產。女帝越是推廣科學,朝廷越是不能隨意去動搖中上層階層的利益提什么解放下奴之類的話。相反,還要對中上層的利益更加維護努力保障。否則引起眾怒會內政不穩。所以燒死了下仆根本不能按人命算,只能算是財產受損。 “曹家問心有愧,不會報官的。這話傳出來一是為了嚇唬我們,最好我們自己回去。二是為他們自己開脫?!?/br> 四樂聽蘇世黎這么說,才微微有些安心。 可蘇世黎自己卻并不是那么確定。她頭一次要完全靠自己做這些決策,雖然知道自己的推理是有根據的,可心里卻還是不安而忐忑,對自己的結論有著深深的懷疑。 所以晚上飯也沒有吃幾口,側身躺在那里,盯著緊閉的房門,總害怕有衛軍破門而入抓自己去官衙受審。而那場大火的畫面總在她腦海里回蕩著,那些嘈雜的聲音久久不能散去。仿佛被煤死的人都化成了冤魂,緊緊跟隨著她。 這只是個夢。蘇世黎對自己說,現在發生的都只是夢而已。很快自己便能糾正這一切了。 第二天一大早,得到大夫的許可主仆三個便立刻離開了醫院。蘇世黎急著回蘇家拿到陰陽佩。 看著三個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小護士心情很復雜,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卻并沒有過大反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