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_分節閱讀_95
對方似乎也不指望得到杜誠的回答,仿佛只是通過這句話在暗示些什么。杜誠卻像是對這個問題上了心,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后緩緩搖了搖頭,“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已經記不清了?!本o接著,杜誠反問道:“怎么,打算在這里提前審問我?” 這句話說的不緊不慢,也不見杜誠臉上有什么慌張的表情。仿佛在林贏身邊跟的久了,這個男人無論人前人后都永遠都保持著幾近冷酷的平靜,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年輕男人并未回答杜誠,他沉默了幾秒開口道:“把山上的屏蔽關掉?!?/br> “屏蔽和監控在閣樓?!倍耪\開口道:“林贏這個人生性多疑,有些東西是專門防著他身邊養的狗的?!狈路鹗腔貞浀搅耸裁?,他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紅外和警報已經關了,別墅里的人也清空了。林贏兩分鐘前從西坡上山,很快就會趕回來。如果你在那之前不關閉屏蔽和監控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當然上不上去你自己決定?!?/br> 年輕男人站著沒有動,他銳利的目光帶著懷疑與探究,問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你為什么會背叛林贏?” 杜誠沉默了很久,久到站在角落里的男人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杜誠緩慢的開了口:“人老了,對親情就會格外珍惜。我原本有三個孩子,”他說,“不過他們都死了?!?/br> 林浩天的車子開的飛快,車外是山上呼嘯而過的寒風。 這條路林浩天走了幾十年,他幾乎是憑著身體多年來的習慣,將車子開到了半山腰,再往前不遠處是另一條上山路的交匯口,如果林浩天沒有回景德小區,從南山墓地回來是可以從那條路上山的。 這兩條路,加上另外幾條隱秘的瀝青路都鮮為人知,平時除了野生動物幾乎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幾輛車經過,更不用說現在這個時間了。 所以,林浩天并沒有減速。 于是當他發現對面傳來的燈光時,踩剎車已經來不及了。 短暫的時間里,坐在林浩天身邊的阮思行甚至還未作出反應,便感受到了車子受到的劇烈撞擊,刺耳的沖撞聲音劃破了耳膜,身體隨著慣性無法控制的向前沖去又被瞬間張開的安全氣囊抵住。 被擠壓在座位上的阮思行幾乎忘記了呼吸,直到他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耳邊傳來了隱忍又沉重地呼吸。 那么近,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潮濕熱氣。 是林浩天,那是林浩天的呼吸聲。 阮思行狠狠揉了揉眼睛,眸子終于聚了焦。 借著微弱的光線,阮思行在看清眼前的一霎那,瞳孔驟縮,耳中嗡嗡作響,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精神世界轟然倒塌,有那么幾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眼中只剩下林浩天被鮮血染紅了大半的身子。 原本林浩天系著安全帶,安全氣囊又會起到很好的緩沖作用,可是在快速行駛的車輛相撞的那一瞬間,林浩天竟然解開了安全帶,迅速擋在了阮思行身前。 落在阮思行臉上溫熱的鮮血,正是林浩天被破碎玻璃貫的右臂上流下來的。如果沒有林浩天的遮擋,那東西正對著的是阮思行的眉心。 大腦空白一片的阮思行死死摳住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顧不上渾身酸疼咬著牙向車外挪著身子。駕駛位的車門已經被撞的變了形,阮思行愣是使用蠻力給踹開了,隨后他連拖帶拽的將林浩天從副駕駛座位抬到了地面上。 不知是不是老天照顧,在極速行駛的車子強烈的碰撞下,又沒有安全氣囊的保護,林浩天竟然除了手臂上猙獰又可怖的傷口外,奇跡般的沒受到其他致命傷。 知道林浩天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阮思行終于恢復了理智與冷靜,耳中的轟鳴聲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只是那雙染著鮮血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抬起胳膊擦了擦臉,蹭到衣服上的不止是林浩天的鮮血,還混著濕咸的淚水。 在生命面前,什么仇恨,什么命運,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林浩天活著。 有只手輕輕握住了阮思行冰涼顫抖的手指。 阮思行的嗓子發緊,他緊緊回握著那只溫熱的手,聲音沙啞道:“我們回去吧?!?/br> 第79章 林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離開本宅了,可能是上了年紀,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連續失眠更是成了家常便飯。 平日里的活動區域也基本集中在了廂房,那里所有的窗戶都正對著庭院,只要靠近窗邊便能看到矗立在院子正中央的雕塑。林贏時常坐在窗邊望著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已經記不清當初毀掉了所有關于阮雨的東西卻唯獨留下了這么一座雕像的原因了,但在這近二十年的時間里,林贏卻無數次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人生在世五十余載,林贏永遠都在馬不停蹄的追逐著什么。 三十歲的時候得到了十歲求而不得的金錢與權利,付出的代價是愛情與親情。于是在他四十歲的時候又去追求二十歲棄如敝履的東西。命運總是愛捉弄人,林贏這一輩子活在了無限輪回與循環中,一步錯步步錯。 他的心智早已被名為執念的惡魔控制。 看不到聽不見,活在假想的世界中自欺欺人,一次又一次親手將浮出水面的真相扼制在深處。然而歷史的洪流隨著時間不斷向前推移,謊言與暴力終究掩蓋不住真相。 杜忠成了揭露覆蓋真相面紗的第一個人。 不是杜忠的證據有多充足,也不是他的言語有多可信,而是林贏本人,在逃避了幾十年后終于離開了自己編造的虛假世界,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林贏滲透到骨子里的多疑,此時顯現的淋漓盡致。 離開囚禁杜忠的地下室后,他從林氏投資的私人醫院中調取了自己與林浩辰的信息又拿著十七年前的鑒定報告,獨自一人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去了B市一家與林氏沒有任何沾染的私立醫院,重新做了一份遺傳信息鑒定。 私立醫院的收費驚人,辦事速度也快的驚人,林贏沒有等太長時間便拿到了詳細又徹底的報告單。 一份是十七年前杜誠交到他手上的鑒定報告。 一份是十七年后的今天他親自做的遺傳鑒定。 同一個人, 兩份截然不同的遺傳信息。 直到此時,林贏才確認了杜忠所言非虛。 他拿著兩份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報告單,一時間竟有些茫然,怔愣的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駐足了很久。 沒人知道在這短暫的時間里他經歷了什么,但是當林贏再次起身的時候,他仿佛老了幾十歲。時間好似出現了異常,讓這個男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短短幾個小時他的頭發花了過半,平時挺的筆直的脊背此時也像是承受不住重壓似的彎了下去。 從B市回A市的途中,林贏去了墓園。 自認為這輩子無惡不作倒行逆施,從未怕過什么的林贏,此時,卻無數次轉身想要逃離。他走的極慢,終究還是來到了熟悉的墓碑前。 在那被擦拭的毫無灰塵的墓碑前,一束顏色艷麗的鮮花被安置在前面的空地上,一張信紙露出了半個角在風中忽閃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