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別!本君受不起!”西辭推開他,無比清醒道,“今日本君以龍尾鱗片熬了燈油,重新點燃鮫人燈,此燈便算補好了。但是本君龍尾鱗片之珍貴……” 話至重要處,蜷縮的兩條腿居然很不爭氣地抽筋了。西辭倒抽了一口涼氣,尚未反應過來,珺林已經一把將她雙腿撈過放平,按壓舒緩。 “你的龍鱗珍貴無比,區區鮫人燈根本不能相比!” 還算識貨,西辭又縮回了腳,“既不能比,折算過來便是你又欠了本君一個人情,可對?” “對!”珺林再次拉過她的腿,“這次的是個大人情,本君一時很難還得起!” “還得起!還得起!”西辭忍著雙腿抽搐,竟猛地湊到了珺林面前,跪坐在床榻上,“將你家的圓毛送本君些,便算你還了這人情!” 珺林看著與他近身的女子,半晌總算明白了她的意圖,將自己折騰成這樣,不過是為了那些圓毛。 “那……你想要哪些,本君去給你挑!” “當真?”西辭簡直要忘記了雙腿的酸乏,只是又一次的抽筋讓她垮下臉來,亦打了個寒顫,“哪些?還要挑?八荒的圓毛難道不是都是狐貍嗎?” “怎會,圓毛有虎豹獅犼,鼠兔鹿羊……狐貍不過是對八荒而言,地位高些罷了?!爆B林瞧著西辭老實了一些,將她重新扶好,按腿舒緩,方繼續道,“便是狐貍也有上七族,下八類,上百品種,不知神君想要什么?” 話至此處,珺林亦回過神來,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如此算來,本君欠神君的兩人情雖大,倒也還無需將闔族奉上!” 失算!又失算了! 西辭垂著腦袋,怏怏縮起腿,“按腿扣人情嗎?本君還是攢著吧!” “這個無償,免費贈送!”珺林再次拉過她的兩條腿,給她來回按壓解乏。 作者有話要說: 西辭:這手,該死的香甜! 第20章 擇殿 青丘君殿內,洛河垂首立在殿下,大氣不敢出。 珺林蒼白著一張臉,目光落在他身上,恨不得盯出兩個洞來。半晌,捂著胸口急咳了兩聲,方緩過勁來,將玟陶端上的藥灌下。 從玟陶手中接過藥的一刻,他才想起還未將她安置妥當。 此番玟陶歷劫,因著以自身鮮血為引,修補了子盤。雖說是功德,卻到底逆天而行,錯了時序。他在星輝閣調息時,順帶看顧她歷劫。兩晝夜下來,便知這一劫算是歷了過去,但必遭反噬。 天劫好推算,反噬之劫卻是來去無蹤,焉知什么時候落下。為防萬一,功虧一簣,珺林便將玟陶帶回了青丘。想著但凡反噬之劫落下,也好及時看顧,如此第二重天劫便算渡過了。距她接掌浮涂玨也可快些。 他又瞪了洛河一會,方收回目光,“帶玟陶守護使去擇一殿住下?!?/br> 話畢,也不待他們多言,只疲憊地揮了揮手,合目倚在正座上養神。 洛河和玟陶見此情景,互換了個眼色,默默退出殿外。 “青丘殿宇除了朝賀殿也就是方才的青丘君殿,還有三殿六閣。如今君上住著合歡殿,六閣之中有一處為藏書閣,住不得人,星輝閣便是守護使先前所住之所。故而剩余兩殿四閣守護使可以任意擇選!” “當真嗎?當真由得我們任意挑?”琢木聞言,趕緊悄悄拽了拽玟陶衣袖,揚臉望向洛河。 此刻不在君殿,三人彼時相熟,琢木又是個歡脫性子,便十分直言道,“哪邊同君上的合歡殿最近,我們便住哪里!” “阿木!”玟陶橫了她一眼,只對著洛河溫道,“還是由掌殿使決定吧,別擾了君上才好?!?/br> 洛河斂眉含笑,一路引她們過去,“那便住在北邊的攬煢閣,原是離合歡殿最遠的。如此便不會擾到君上了?!?/br> 玟陶聞言,腳下一頓,卻還是帶著笑意謝過了。倒是琢木,還想要說些什么,亦被她攔了下來。 洛河眼峰掃過琢木,笑意更深了些,也沒說話,只繼續引路。 玟陶帶著琢木隨起身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其實,此刻住在哪一殿宇,對玟陶來說,倒真的不是太在意。雖說她入八荒已經一萬三千年,但一直住在百里外的星輝閣,從未入住到青丘城內來。此番能入住君殿,同珺林在同一城墻內,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枉這數千年的費心,左右延緩自己修為的精進,后又以百年的時光推演天劫,在天劫來臨前提前以血引修補子盤,由此引來天劫。 而在珺林眼里,自然便是另一番意思。 自己督促太過,逼她鋌而走險。 果然,她賭贏了,得君顧,入君殿。被水袖掩蓋的雙手緊緊捏著衣衫,手腕剖脈引血的疼痛尤在,她卻覺得都是值得的。 今日能入得青丘內城,他日便也可入得合歡殿。 “到了!”洛河拂袖揮開殿門。 一時間,玟陶和琢木都愣住了。此處乃是蓮華殿,緊挨合歡殿。 “這……可會擾到君上?”玟陶一時不敢相信,水袖中的手捏得更緊了。 “阿陶,你如何老想著打擾君上?”琢木急道,“當年圣母讓你照顧君上,如此近了方才方便。再者,君上還要幫你渡劫,太遠如何來來得及,自然越近越好?!?/br> “那……” “別這個那個了,你不也想離君上近些嗎?”琢木一貫話多心眼少。 “阿木!”玟陶瞪了她一眼。 洛河自然只當未聽見,帶他們入了殿中,又上了二樓亭臺眺望。 蓮華殿與合歡殿毗鄰,但合歡殿以廣建造,只一層卻伏地蜿蜒百頃。而蓮華殿則以高設計,占地不過十余頃,卻是座七層殿宇。 自然,再高也高不過入了云霄的千百塔。 洛河記得,大概在西辭三千歲那一年,遺玉圣母從方丈島趕回,急令召回在巫山作伴的珺林。 原是浮涂玨上現了珺林之名,而西辭二字卻是現了又散,散了又聚,隱約不甚清晰。如此便是寓意西辭之情不真不明,不得善終。遺玉圣母以愛子之心度之,要珺林慧劍斬情絲,自是無可非議。 于是便有了后來兩百余年的母子博弈時光,遺玉圣母為珺林召遍上七類狐族貴女,入青丘作選。而珺林則傳信于巫山之上的桑澤神尊,留住西辭不得下山,于他回巫山前不許入青丘。 他攔她入青丘,原也不是怕她知道生氣難過。不過是不想她歷的這樣的事。從來,他都將她護得這樣好。 兩百年間,因著雙親皆是孱弱之軀,纏綿病榻,珺林不能強硬抵抗,只好磋磨時辰以表決心。上七類四十九個女子,十中之三對他動了情,他便以修為相祭,開啟浮涂玨,幫其尋得良配。十中之六七因部族利益要入君殿的,便被他四兩撥千斤推了個分明。 而不管哪一種,四十九個女子皆被洛河帶入過蓮華殿,極目遠眺,那座彼時只建好一半的浮屠。 青丘曾有古訓,為君后者,入主蓮華殿。卻也是從那時被珺林徹底廢除。不過是因為一個女子幼年時的一句戲言,嫌棄青丘各殿染了煙火氣,要一座云霄高塔小住。 只是珺林建塔,未曾想過讓她小住,原是要用來迎她過門,住生生世世的。 彼時洛河便也是這樣一一告訴那些爭著想要入主青丘的少女,即便入了蓮華殿為后,即便高塔之中無有倩影。然高塔猶在,對立蓮華殿,便是永遠的震懾。 而此時,同當年一樣,遠眺的女子驚喜道,“這里可以看見千白塔,看的清清楚楚!” 說話的是琢木,沉默的是玟陶。玟陶修為雖說不高,卻是心細,隱約瞧的塔頂琉璃舍利珠晃的厲害,而塔身之上似有龍氣繚繞。 頓時反應過來,“此刻有人居于塔中,她可是七海的西辭神君?” “守護使聰慧!”洛河額首,“西辭神君來青丘第一日,便已入主千白塔?!?/br> 玟陶第一次聽到西辭二字,自是同八荒屬臣一樣。在萬年前,七海傳來的消息,西辭神君重傷珺林神君,一掌劈去他半條命??v是有各種緣由,縱是這些年七海八荒盟約猶在,可她只要每一次看到珺林那張蒼白病態的臉,便對那個七海的女君恨意尤深。 便是如同昨日,珺林與她同回青丘,甫一入內城,便匆匆進入白塔。她只以為塔中有恙,需要看顧。即便后來聽聞西辭神君受傷,君上前往救治,她也只當是因顧年兩族之誼。卻不承想,塔中有恙之人,竟就是西辭。 一時間,玟陶有些發愣,只嘗試著問到,“君上不是曾有令,塔外十丈,生人勿近。如何、如何西辭神君直接入了塔?這塔可是……用來迎接未來君后的!” “守護使所言不虛!”洛河笑道。 “所以,那西辭神君是我們八荒的未來君后?”琢木卻是兩眼放光地問道。 她對珺林還隔了一層,即使珺林被打也不過是覺得自家君上技不如人。而對西辭,卻是滿滿的敬仰之情,論起來,她比西辭還大一萬歲,可是人家早已是諸神之主,司戰之神,是神族仙界乃至整個洪莽源修道場最年輕的得道正神。如今竟然要做自家的君后,簡直如在夢中! 一想到,以后有無數機會可以瞻仰君顏,琢木甚至覺得自己沒能及時阻止玟陶剖脈引血簡直是明智之舉。當然,想到玟陶,她還是忍不住無比同情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勞煩掌殿使為我換間殿宇吧!”玟陶看著那座千尺白塔,恍惚間只覺得凌人氣勢逼壓下來,心頭莫名一堵,咬著唇口訕訕請求道。 * 洛河回青丘君殿時,珺林正好醒來。 “事都辦好了?” “臣下先帶玟陶使去的蓮華殿,同當年一樣,讓她于亭臺之上賞了一賞對面的白塔風光。如今,她已棄了蓮華殿,去了北邊的攬煢閣住下?!甭搴庸Ь戳⒃诘钕?,小心翼翼地回道。 “甚好!”珺林額首,“但愿她能正了心思,潛心修煉,也不枉母親的期盼,和本君栽培一場?!?/br> “那臣下,可算是戴罪立功了?”洛河松下一口氣,終于抬起頭來。 “哼!”珺林冷笑了一聲,從座上起身,踏出殿外。 “君、君上,您去哪?”洛河追出殿來。 “千白塔!再過一炷香,她的腿又該抽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慣例不更,所以今天留評都有大紅包,周二恢復早九點更新,么么噠! 第21章 費心 西辭龍尾之傷當日在珺林靈力滋養下便好了七七八八,她自己修為又深厚,沒幾日便開始長出嫩鱗,一片片雖薄,卻閃著月白光澤。龍尾無虞,她便也放下心來,打算向珺林要了藏書閣入殿文書,且去查閱一下這八荒圓毛到底品種幾何,好好計劃計劃到底如何才能弄得這些圓毛。 頭一日,她剛收拾妥當,預備下塔。甫一踏出殿外,小腿之上便是一陣痙攣,整個人往前跌去。幸得珺林來得及時,一把抱住了她。 她原以為不過一時難受,忍忍便也罷了,天雷荒火歷了不知多少,故而并沒把這一點點不適放在心上。卻不料往后數日竟是日日如此,每隔一兩個時辰,雙腿便抽起筋來。偏這是個細碎磨人的病,一上來便是針扎一樣疼。她原是極好的忍性,難得喊疼。卻不想這凡人才有的抽筋,在她這竟成了天大個煎熬。方忍過疼,周遭肌rou便僵硬在一起,酸脹的要裂開一般,半點動彈不得。還未緩過勁,經脈中又如萬千小蟲爬過,又麻又癢。 更可怕的是,一旦抽起,她便素手無策,連著靈力都匯不起來。 這一日,乃是八荒百年一次的朝賀,珺林來得晚了些。西辭已經痙攣了半柱香的時間,整個人像只小蝦縮在床榻上。 甫一見到珺林,一雙本已蒙上霧氣的杏眼,頓時化出水來。直扯著他袖子,顫聲道:“腿……難受!” 珺林一顆心抖了抖,下手便也有些失了分寸。拇指點上xue道,原本的一小股靈力攛得快了點,越過西辭膝蓋直往她上身涌去。 因是溫和舒緩的靈力,自然傷不到她。但這般涌入腹中,便是又酥又麻。西辭本淚眼婆娑,經此一下,整個人又縮了縮,本能地往他身上蹭去。 邊蹭還邊止不住笑,“癢!” 珺林坐在西辭床榻上,若她伸直了腿,就該是坐在另一頭,她是怎么也靠不上去的。偏她縮成一團,給她按壓時也疲懶不肯動一動,珺林便只得往床頭坐得上了些。是故她這么一靠,腿猛地從他手中掙脫,腦袋則不偏不倚蹭在他腿上。許是因為腹中酥麻,西辭的一只手還用力扯過他衣衫,好巧不巧,將他腰側皮rou一起扯著。 此刻,珺林也感受不到疼痛,只被她一張小臉貼著大腿,耳根紅城一片。一時,竟失了神。 當年從黎巖山將她救回,數十年中,便也是這般耳鬢廝磨地將她照顧痊愈。 “疼……”西辭像只小貓嗚咽著,兩條腿一僵,抖著身子挨得更緊些。 “一會就好!”珺林回過神來,揉了揉她發頂。暗自嘆氣,如今也就這個時候,能近一近她身。 “腿……”西辭又嗚咽了一聲,整個腦袋滾在他腿上,難耐地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