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結束與開始

    永寒雪嶺，聽名字就知道，是由無數終年冰凍的雪山群而成、延綿數百里的巨大山脈，在那里，只有一種顏色——白色。白色的雪山看不到一寸土地，仿佛整座山就是由寒冰組成，每天、每時、每刻都是狂風暴雪，絲毫沒有暫停的時候。

    這里本該是屬于北殷狼王的轄地，但是由于環境極其惡劣，就算是妖怪也無法生存下去，于是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無人區”，從來無人會去踏足，狼王自然也就慢慢忘了他還有這塊轄地。但是，狼王做夢也想不到，他這塊看起來如雞肋般的領地，居然會藏著這么個大寶貝！

    正騰云駕霧全速前往永寒雪嶺的三位妖王此時是各懷心思，一路上都是零交談，狼王正想著乾坤八卦鏡的事，突然腦海中響起了蛟王的傳音，“北殷兄，你不覺得此事大有蹊蹺嗎？”狼王聽了面不改色，他自然察覺出了鶴王的異狀，因此對于蛟王居然瞞著鶴王傳言給自己的舉動并不感到意外，他依然一邊全神貫注趕路，一邊給蛟王回傳道：“豈止是蹊蹺？我都覺得我們被利用了！”

    狼王的話顯然說到了蛟王心坎上，他眼神黯了黯，又傳音道：“我先試探試探西門這老頭?！苯又b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樣子向鶴王問道：“我說西門兄，關于此次如此突然的變故，不知您有何高見？”沒想到鶴王聽了卻不以為然道：“老夫跟你們都是一樣的，只管遵照大太子殿下的指示行動，何來高見之說？”

    這時狼王趕忙在一旁幫腔道：“西門兄這話說的……你我雖同為妖王，可是您比咱們兩個道行高了不知幾個境界，這見解自然比咱們獨到的多??！”

    不過鶴王似乎并沒有被這迷魂湯灌倒，只是冷笑道：“老夫什么都不清楚，自然也就沒什么‘獨到’見解，我看二位還是不要再妄圖揣測上頭的意思，還是想想怎么在茫茫雪嶺，找到乾坤八卦鏡吧！”說完便眼望前方，不再搭理二人。

    蛟王與狼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蛟王首先傳音道：“絕對不正常，這老頭平時話多的要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萬事通’似的，這會兒居然自謙起來了，絕對有陰謀！”狼王暗暗點了點頭，也傳音道：“到了極北之地就是我的地盤，到時候見機行事，不要魯莽的好?！彬酝醢蛋迭c頭稱是。

    于是，各懷心思的三人仍然在趕往永寒雪嶺。

    而此時的寶鏡與鳳青石兩人呢？

    在人域的某個叢林里，一個身著青衫的絕美男子正背著一個清秀可愛的男孩急速飛馳，這兩人便是逃離了極樂島的寶鏡與鳳青石。

    此時的鳳青石趴在寶鏡的肩頭，眼里卻滿是悲痛的神色，他的腦海中怎么也揮不去不久前，在那冰洞里發生的事情。

    寶鏡被神兵逼的無法，最后下定決心抱起鳳青石瞬移到了他本體的存放地——永寒雪嶺的某個冰洞之中。鳳青石發現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趕忙問道：“怎么又到這里來了？”而寶鏡卻根本不做回答，他看著鳳青石，那眼神將鳳青石嚇了一大跳，這是他從來沒有從寶鏡臉上看到的神色，那焦急又憤恨的樣子讓鳳青石禁不住顫抖，卻不是害怕，而是……沒來由的心疼。

    鳳青石以為寶鏡會打他，趕忙先說道：“不是我自己要回來的！那個誰說只要那個什么印還在我身上我就沒法離開的！”

    而寶鏡聽了卻吼道：“你沒法離開為什么不好好呆在里面？為什么要出來？為什么要出現在那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著你？！”這氣急敗壞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平時老是笑瞇瞇的寶鏡。鳳青石驚訝的看著這個一臉憤恨不甘的人，突然覺得這樣的寶鏡也好好看……他現在的情緒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情緒吧？估計這世上除了他鳳青石，再也沒誰見過寶鏡如此真實的暴怒表情吧？善褀？她已經死了，所以不算！

    寶鏡不可思議的看著鳳青石，惡狠狠的問道：“你這家伙是瘋了嗎？被罵還笑的這么開心？”鳳青石趕忙澄清，“因為你發火的樣子太好看了嘛……”

    寶鏡無語，扶額道：“你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現在事態有多嚴重??？”語氣雖然無奈，但是不可否認，他剛才狂躁的心情，被鳳青石這么一攪和，十分火氣已經剩下不到一分了，其余的，都轉化成無奈了。

    鳳青石小嘴一嘟，斜眼瞪著寶鏡，不服氣的反駁道：“我當然不知道??！‘覬覦’什么的……我又不是青樓花魁，怎么知道那些人在覬覦什么？再說了，我沖出去還不是因為擔心你，要不是我出現的及時，你早就玩完了，哪還能在這里教訓我？”

    鳳青石一說完，寶鏡卻沒有接下去，兩人之間陷入一場詭異的沉默中，良久之后，寶鏡才重重嘆口氣，他走到古鏡面前，撫摸著鏡中女子的容顏，自語道：“為何……你們兩個都要出現在我身邊呢？”接著他朝鳳青石招招手，攬著他的肩膀，讓他看著鏡中的女子，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在靈界，有一個關于天帝靈寶——九龍青玉印的傳說?！?/br>
    “九龍青玉??？”鳳青石把上衣掀起來，指著肚子上那青黑色的圓形圖案，問道：“就是這玩意？”

    “嗯，沒錯?！睂氱R繼續說道：“傳說中，天帝在飛升前，原是靈界的一員大將，他手下訓練出了一只非常厲害的軍團，這支軍團不僅驍勇善戰、身懷絕技，更重要的是，天帝為他們煉制了無數頂級靈寶，助他們戰無不勝。后來天帝飛升，那只神勇的軍團卻無法一起，于是，天帝將他們封印在了靈界的某處，并刻制了一枚九龍青玉印，凡是持有這玉印之人，便可以召喚出天帝軍團，無論怎么強大的敵人，都能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鳳青石聽的目瞪口呆，天帝？那是什么東西？玉皇大帝級別的？聽起來像是比玉皇大帝還厲害的角色??！他奶奶給他的生日禮物居然有這逆天本事？那可真是太驚悚了！原來他鳳青石一直都手握著厲害的天帝軍團？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明白，于是問道：“你剛剛說，這些都是傳說？傳說也能讓神兵他們如此瘋狂？”

    寶鏡搖首說道：“也許只是傳說沒錯，但是九龍青玉印確實有著某種號令天下的秘密武器，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數萬年前人、妖兩族大戰之中，初代靈皇就是因為得到了玉印的某種相助才拿下這半壁江山。不過……這玉印能給持有人什么好處，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并且似乎永生不得透露半字的?！?/br>
    “哦——”鳳青石恍然大悟，“所以，這些人急切的想得到玉印卻不知道有它能干嘛，所以……”

    “所以他們更需要的，是得到持印之人，千年前，那人是我的妻子善褀，千年后，那人就是你——鳳青石！”寶鏡替鳳青石說完了他后面的話。

    鳳青石干咽了口口水，他還真是跳進了個不得了的怪圈??！他結結巴巴問道：“那……那我現在該……該怎么做？”

    寶鏡聞言皺眉，半響才說道：“我也不知道，九龍青玉印出現的意義，只有靠持印之人自己領悟才行?！?/br>
    鳳青石小心問道：“所以……當初……善褀jiejie……領悟了？”

    寶鏡苦笑，“是的，她領悟了，所以……她偷了煉丹房的不滅真火，留了四個字給我就燒死了自己，我能救下的，就只有這一縷幽魂了……”

    “四個字？”鳳青石很想知道善褀最后留給寶鏡的是什么話。

    寶鏡看著善褀仿若熟睡的容顏，眼神慢慢變得空洞，似乎已經陷入了無限回憶中，當鳳青石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寶鏡卻悠然開口，說了四個字“我做不到……”

    “誒？”隔了太久，鳳青石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半響才恍然大悟，“我做不到”，這就是善褀最后給寶鏡的遺言。而他更疑惑了，善褀到底領悟了什么？為什么連她這樣風風火火的女子，都會以一句“我做不到”來結束自己的一生？不僅拋棄了自己，還拋棄了如此愛著她的寶鏡？何其殘忍？

    寶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正色對鳳青石說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必須離開妖域了，神兵有天神令，只要在妖域，不論我們在哪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這里他遲早也會找上門來，現在必須先去人域，然后再想辦法消除你身上的玉印，讓你回到你的世界去?！?/br>
    鳳青石愣愣點頭，除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總之有寶鏡在，他完全不用考慮后果就決定將自己交給他了。

    接著，寶鏡又轉過身，深深看了眼鏡中的善褀，突然說道：“現在，我要真的與你永別了，善褀……”說完，緩緩伸出食指點在善褀的眉間。

    鳳青石一見急了，趕忙撲上去抱住寶鏡的手臂，不解問道：“你……你要做什么呀？”真正永別是什么意思？寶鏡苦笑道：“神兵遲早會找到這里，乾坤八卦鏡的本體我無法運走，善褀的一絲魂魄封印在里面，若是讓神兵得到的話，他一定會對她的魂魄進行搜神，一定也能知道關于玉印的相關信息，到時候就會先一步預測我們的行動，我們就只能被動！所以……我只能將這一絲魂魄消除掉了……”

    鳳青石驚詫抬頭，他看見寶鏡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悲傷，眼淚止不住就掉下來，哽咽道：“不要……不要消除掉……她留給你的就只有這一絲魂魄了……要是連這個都沒有……你那么漫長的生命……要怎么記住這個你唯一愛過的人？”

    鳳青石的話剛說完，寶鏡便笑了，笑的如此溫柔、笑的如此悲傷，眼角一滴清淚，輕輕劃過他精致的臉龐，誰說男人不會流淚？誰說像寶鏡這樣的男人不會流淚？你以為他只會笑著冷眼旁觀嗎？不，不是的，只是看多了太多無奈，他已經無法再為別人流淚，他只能用笑容將自己偽裝起來，欺騙你們——他不在乎。

    他只流了一滴淚，因為，在那個人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流干了幾乎所有眼淚，最后剩下的，只是這一顆了。

    鳳青石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眼淚，仿佛那不是透明的水珠，而是比珍珠還要燦爛奪目的珍寶，他哽咽著開口，“不要哭……不要消除……好不好？”

    寶鏡笑著搖頭，“我沒有哭，我只是把這一生的眼淚，完完全全的全部留給她了，那里面，是我全部的、悠悠千年的思念與悲傷，全部一起給她了。這一世夫妻，我們都沒有后悔過……”

    指尖輕點，青光微閃，鏡中封印了千年的美麗容顏，就這樣仿佛沙粒般，被風緩緩吹散，化作星星光點，只留淡淡惆悵。

    直到寶鏡作完法，背著他到達人域，鳳青石都是這副惆悵狀態，聞著寶鏡身上淡淡的馨香，鳳青石不知道，他到底該不該說些什么？

    而沒等鳳青石想明白，寶鏡卻主動開口了，“過去的事情毋須糾結，一切都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千年前我沒法阻止善褀的悲劇，千年后，我絕對不會讓你再重蹈覆轍的！”

    寶鏡說完，感到背上的人微微顫了顫，接著便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透過身體傳過來，“才不會！”

    “什么？”寶鏡不解，才不會什么？不過鳳青石卻把頭埋在寶鏡的背上，打死不說第二句了。

    他才不會說呢，那么丟臉的話，關于“我才不會跟她一樣丟下你不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