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下意識的開口，“茜茜？”

    沈曦淡淡的回到，“是我?！?/br>
    沈曦的聲音讓沈父十分的意外，睜開眼，就看到沈曦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幽深，透著他看不明白的情緒。

    “你來做什么？”沈父嫌棄的開口道。

    沈曦的視線掃過了沈父的表情，緩緩地開口，“我有件事想要知道答案?！?/br>
    沈父心中一動，狐疑的盯著沈曦，“你想知道什么？”

    沈曦直直的盯著沈父，一字一句的開口，“我是不是沈家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兒子？”

    這句話聽在了沈父的耳中，那種驚愕完全無法掩飾。驚愕過后沈父臉上極快的閃過一絲惱怒，“你這個孽子，你說什么？”

    沈曦對沈父的反應無動于衷，只是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兒子？”

    他的語氣讓沈父瞬間暴怒，胡亂的抓起枕邊的幾本雜志狠狠的朝著沈曦丟了過來。

    “你這個孽子，你以為你不是我的兒子，我會忍你在沈家生活這么多年，早在你生下時就把你掐死了?！?/br>
    沈父盡管躺在那里，但他暴怒之下的力氣并不小。雜志重重的砸到了沈曦的臉上，鋒利的封面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沈曦對此全不在意，直視著沈父噴火的眼神，沈曦低低的笑出聲來。

    “原來我是你的兒子，是沈家的孩子?！?/br>
    沈曦的語氣中滿是嘲諷，透著沈父所不能理解的釋然，沈父的怒氣再一次被引燃，“你這是什么口氣？難道你覺得沈家對不起你？”

    沈曦淡漠的盯著沈父，自顧自的開口，“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從來沒有把我看成是你的兒子。我以前一直認為你是因為不喜歡母親所以對我遷怒，今天才知道原來你一直懷疑我的身世。我問你，只是想知道你漠視我這么多年真正的理由，可現在你既然承認了我是你的兒子，那你告訴我，同沈繼和沈承比起來，沈家哪里對得起我？”

    沈曦的聲音不急不緩，卻讓沈父徹底的暴怒。眼前的這一幕勾起了沈父難堪的回憶，他看成沈曦的那張臉，那張和韓瑜一模一樣的臉，當年也是這樣。韓柔死后，韓瑜當著眾人的面一臉陰冷的質問他哪里對得起韓柔？眾人譴責的視線讓他第一次覺得無地自容，可卻無法開口為自己辯解，只能由著韓瑜將他羞辱一番。

    沈父顫抖的右手指著沈曦，他哪里對不起他們，不管是韓柔還是沈曦，他哪里對不起他們？

    沈曦的臉和記憶中韓瑜的臉逐漸重合，沈父所有的怒氣積壓在一起，大聲的怒喝道，“你這個孽子，你知道什么！你覺得沈家對不起你，你以為韓家又好在哪里？你以為韓家是些什么人，我告訴你韓家人都是瘋子，一幫瘋子！你是不是覺得你母親很委屈，你知不知道她當年做過什么。她伙同你那個瘋子舅舅用韓家的百年基業設套想把沈家拖下水。我對不起她，我哪里對不起她，是她對不起我。你以為她當初為什么跳樓，是因為她懷孕了，孩子不是我的，她為了掩蓋丑事才會跳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只要看到你，就會想到她，想到她肚子里的那個孽種，想到她外面不知道哪里養的野男人?！?/br>
    沈父一口氣說到這里劇烈的喘著氣，韓柔的出軌是他一輩子的恥辱。外人私下都覺得韓柔一片真心錯付，是他對不起韓柔，他也一直以為韓柔真的深愛他，可韓柔的出軌卻是在他臉上狠狠的扇了一記耳光。最可笑的是他還不能有任何的辯解，只能把這件事藏在心里，即使韓瑜那般羞辱他，他也無法開口為自己辯駁一句。

    沈父死死地盯著沈曦，沈曦是他的兒子又如何？這些年沈曦的存在不過是提醒他，韓柔那個女人是如何的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早在沈曦從老K那里看到調查報告懷疑自己身世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有了母親出軌的猜測?？粗蚋敢荒槓u辱的表情，沈曦忍不住冷笑起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沈先生你這樣渣的男人！你說是母親對不起你，你怎么不問問你自己？你只覺得母親在外面有了其他男人是恥辱，那你呢？你在外面包養周明媚又算什么？如果不是你一點點傷了母親的心，她那么愛你又怎么會在外面找其他人？你只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母親的身上，你根本不去想，所有一切的源頭都在你。你既然不愛母親，當初為什么要和她結婚，既然結了婚，你憑什么只要求母親而不肯要求自己？你連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責任都不肯負，說來說去，你不過就是一個心里只有自己，自私透頂的男人?！?/br>
    沈父的臉被這些話氣的通紅，顫抖著指著沈曦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曦上前一步俯身看向了沈父，“你說當年母親聯合舅舅算計沈家，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把舅舅氣到寧愿拼著韓家百年的基業也要算計你的地步？這些年你對我處處防備，更是處心積慮的想要把我養廢，是不是因為韓家當年出事的背后有著你的影子，所以你害怕，害怕我知道了真相，害怕我長大后會對沈氏做什么？你說沈家沒有對不起我，你是不是覺得沈家把我養大，給我錢花就夠了？你好像忘記了，養大我的是保姆，而花在我身上的錢都是當年外公留下的?！?/br>
    沈曦的語氣滿是譏誚，頂著沈父說不出一句話。

    “沈先生你放心，我是真的對沈氏一點興趣也沒有，一家快要倒閉的企業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呢？沈先生你與其把心思放在防備我上面，不如好好想一想，你還有那個兒子可以撐起沈氏這個爛攤子。我記得大哥好像被沈氏董事會開除了，二哥吸毒以后也徹底的廢了。哦，對了，你還有一個心愛的私生子，不如你把他認回沈家？我聽說在田文耀之后，他又傍上了張邱，依著他的交際，想來沈先生不需要擔心沈氏百年基業會斷送在沈家的這一輩手里。當然沈先生最需要做的，首先是洗脫他販毒的罪名，真是難為沈先生了?！?/br>
    如果目光能殺人，沈曦確定自己一定在沈父的目光下不知道死了多少遍，可惜幼時記憶中高大宏偉的男人現在也不過是一個虛弱的躺在病床上連動都動不了，只能恨恨瞪著他的老人。

    沈父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穩，艱難的開口道，“你不要忘記了你也姓沈，沈家沒有你同樣也會一無所有?！?/br>
    沈曦微微一笑，“那就不是沈先生你需要擔心的了?！闭f完了這句話，沈曦直起身退后一步，“對了，沈先生請你一定好好的保重身體，我等著看你最后的報應?！?/br>
    無視了沈父要殺人的目光，沈曦轉身推開了病房門。門外一步之遙的距離，李明軒靜靜的站在那里。

    第78章

    李明軒的目光落在了沈曦的臉上,眼中閃過了很多的情緒,最終沉淀為憐惜。

    “小曦！”

    沈曦沉默的上前一步,隨手關上了身后的門,目光坦然的朝著李明軒看了過去。

    “表哥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李明軒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抬手輕柔的摸著沈曦臉上的那道血痕,溫言道,“疼嗎？”

    覆在臉上的手指動作輕柔，緩緩的拂過那道血痕,沈曦的心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待到李明軒開口，沈曦的心更是無法控制的輕顫起來。

    “不疼！”沈曦偏偏頭,卻不料李明軒突然低頭,溫熱的舌尖劃過,沈曦吃驚的愣在了那里。

    看著沈曦驚愕的神情，李明軒心中澀痛，伸手輕輕攬住了沈曦。

    “我都聽到了?！?/br>
    這句話在沈曦的意料之中，但李明軒的反應卻是超出了沈曦的預料，沈曦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看著懷中低頭不語的沈曦，李明軒緩緩地開口，“阿繼接到了保鏢的電話，說你一個人來到了醫院。我當時正好和他在一起，他因為阿承的事走不開，就托我過來看看。我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你問舅舅的那句話，我不是故意偷聽，可那種情形下我進去并不合適。我又舍不得離開，我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你的任何事。

    小曦，我愛你。不是愛我想象中的那個你，而是真實的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在我面前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可以生氣，你可以怨恨，你可以對以前的遭遇不滿，你可以對上一輩的事心存質疑，我不會壓制你的情緒，我只希望你是真正的你。

    讓我陪著你，不管有什么，讓我和你一起?！?/br>
    李明軒低聲的說道，從沈曦一開始問出了那句他是不是沈家的孩子開始，屋子里的對話就朝著他始料未及的方向滑去。韓柔的死因，韓家的敗落，舅舅對沈曦厭惡的來源，還是沈曦對舅舅對沈家那種深刻的怨恨。

    李明軒無法言說他最初聽到時的心情，可種種復雜的情緒閃過，最終沉淀下的只有對沈曦的心疼。原本只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卻不公平的壓在了沈曦的頭上。

    聽著沈曦對舅舅對沈家的怨恨，李明軒甚至無法指出沈曦的不對，這件事從始至終沈曦都沒有任何的過錯，做錯事的一直都是他們。

    李明軒的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他一直都知道他和沈曦之間不管再親密中間似乎都隔著什么，這半年多來他一直都在努力的一點點碰觸到真實的沈曦，可他隱隱感覺還有什么是沈曦不愿意讓他知道的。

    直到剛剛聽到沈曦和沈父的對話，李明軒才發覺病房中的沈曦才是真實的沈曦。他對沈父的怨恨，對沈家的不滿沒有他所表現出的那般釋然。從他同沈父之間的對話可以聽出，他似乎在暗中調查著什么，不然他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世。

    李明軒加重了手中力度，他愛沈曦，他希望沈曦能對他露出真實的一面，而不是在他面前都帶著面具，他為這樣的沈曦心疼。

    在李明軒的懷里，沈曦沉默的聽著他的話。在最初發現李明軒有可能聽到他和沈父的對話時，沈曦已經有了面對李明軒質問的覺悟，不管是他對沈父的無法掩飾的憎恨還是他在李明軒面前表現出的偽裝?？衫蠲鬈幍姆磻蟠蟮某龊趿怂囊饬?，沒有質問，沒有指責，李明軒解釋了他在外面的緣故，并且對自己的行為表現出了超乎意料的寬容，他唯一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坦誠。

    沈曦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法面對李明軒的感情，重生以來他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什么，可對李明軒，他似乎最初的選擇就錯了。李明軒的感情誠摯而干凈，沈曦靠著他的懷里，聽著他的心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同他坦白一切的沖動，可很快沈曦就壓下了這個念頭。

    不夠，沈父的報應還不夠，沈家還沒有徹底的毀掉，他心中的怨恨還沒有全部的宣泄，他的計劃眼看就要走到最后一步，他怎么可以自己選擇放棄。他不知道李明軒知道真相后可能會有的反應，那時他是否還能如現在一般的寬容？

    沈曦的沉默讓李明軒的心一點點的跌倒了谷底，眼中彌漫上了苦澀的情緒。他已經觸摸到了真實的沈曦，可沈曦依然不愿意對他敞開心扉。有什么擋在兩人的中間，沈曦對他還不肯全然的信任。

    李明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苦澀，也許是他做的還不夠，幸運的是沈曦和他在一起，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徹底的打動沈曦。拋去了腦海雜亂的思緒，李明軒低頭在沈曦的臉上親了一下，“來醫院很久了，要不要回家？”

    沈曦眼神晦澀的抬頭看了李明軒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兩人同時默契的跳過了之前發生的事。

    李明軒溫柔的沖著沈曦笑笑，抬頭揉了揉他的頭發，“小曦先在外邊等我，我去和舅舅說一聲?！?/br>
    沈曦答應了一聲，轉身走向了樓道一側的電梯。在他相反的方向，李明軒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對于李明軒會和沈父說什么，沈曦并無意知道，知道的越多，他越發覺得這份感情沉甸甸的讓他無法面對。

    安靜的病房內，沈父已經猜到了李明軒的到來，之前開門的瞬間他隱隱看到了李明軒的身影，早已認定他和沈曦是一起來的。此時見到了李明軒自然沒有任何的好臉色，當下冷哼一聲，“怎么，那個孽子說不夠，你還要替他說幾句！”

    眼前的沈父完全不是李明軒記憶中的沈父，想到了之前聽到的對話，李明軒心中深深的嘆息。

    “舅舅！”

    “你和那個孽子在一起，不要叫我舅舅！”

    孽子兩字太過刺耳，李明軒望著沈父堅定的開口，“小曦也是您的兒子！”

    “我寧肯沒有這個兒子！”沈父怒瞪著李明軒，咬牙切齒道，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