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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了很久,白塔的尖兒頂在視線中淡泊成斑點,接著蔥蔥林木一寸一寸消失,人類的痕跡從另一側暈染過來。 一些行駛在荒野上的車輛開始出現在視野里,還有莊稼里勞作的農戶,葉一生路過了一些養殖場,緊接著是獨立式鄉村小屋,路越來越平坦,人聲接踵而至。 睜著眼睛,卻如夢初醒。他下車時甚至忘了給錢,司機也沒開口要,只留給他兩叢尾氣。 那,現在該做什么呢? 勇者打到了魔王,故事就此結束。 大腦里的那根弦于此時再度顫動。 ‘找個地方休息?!?/br> 說得對,得先找個歇腳地。 葉一生抬腳走向最近的旅店。 ‘好好睡一覺?!?/br> 他躺在蓬松的床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明日一切如常?!?/br> 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天光大亮。 旅館門口拉客的出租車司機從‘嘭’的巨響中抬起頭,見二樓大門哐當甩開,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人連滾帶爬沖下樓,他倉皇四顧,來回掃視的眸子最后死死盯住自己,拔腿沖過來。 “我要坐車!” 他說著,已經手腳并用鉆進后車窗,扭頭大喊道:“快開車,多少錢我都出!現在,立刻,給我上車!” 昨晚難得睡了個好覺,司機并沒有因年輕人的態度發怒,他好脾氣地坐回駕駛座發動車子。 年輕人指起路來顛三倒四,每當司機囁喏道:“這么走可哪里也去不了?!?/br> 他便不容置疑地加深語氣,篤定道:“我的記憶不會出錯的,絕不!” 事實證明,他就是出錯了。 證據就是,車子現在被迫停在了斷崖邊。 司機站得遠遠的,不敢再向下看第二眼,那斷崖絕壁一眼根本望不到底。要不是還能看見對面的崖壁,這塊地方簡直就像被無形之力從世界中鏟除。 “早就和你說過了,就是因為這斷崖,附近根本走不通?!彼緳C說著,隱隱感覺有哪里不對,卻又無法揣摩出具體哪了不對。繁瑣的生活磨平了他的好奇心與求知欲,他轉眼便放棄了追究,現在更擔心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走到崖邊時,便似抽干了全身力氣。他跪倒在懸崖邊,雙手撐地,望向那片可怕的深淵。 生怕這年輕人一躍而下,司機不敢站得太遠,在斷崖幾步遠外止步,將身子藏在年輕人背后。 一股冷風從深淵逆襲而來,葉一生鬢發散亂徹骨生寒。忽然,面頰上被什么東西拍了一下,他低下頭,見是一根黑色的絲帶。 不知何時放在了他上衣口袋里,此時衣衫不整,絲帶露出的半截被風扯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葉一生愣愣地將其捧在掌心,這才看見,絲帶末端繡上了兩行青澀的小字。 ‘愿你幸福 ——致我永遠的友人?!?/br> 繡下這兩行字的人,此時正身處于人類無法理解的維度中。但要問紀楚戎的直觀感受,高維與他之前的世界似乎沒有什么不同。 從溪水邊站起身,太陽曬久了難免燥得慌,要是這時候能下點雪就好了。 一念之間,冬夏置換。 艷陽藏于沉沉烏云后,雪花翩翩落下。 這個世界與紀楚戎記憶中的人類世界沒有什么不同,只除了…… 他認為前方應該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 腦海中剛想象出那條路,原本郁郁蔥蔥的樹林剎那間紛紛褪去,枝干萎縮卷曲成一片柔軟的青草地。 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流淌在青青草地上,蜿蜒至遠方。 而所謂的遠方,不過是紀楚戎腦海中尚未想象出的畫面。 這是白迪改造那枚‘系統’的成果,以‘霧’擬化出的系統使得他能感知到紀楚戎腦海中的畫面,以新‘系統’為基點,實現了兩者的共感。 凡紀楚戎所想象,借由白迪實現。 這個世界能擴展到多大,紀楚戎至今未能丈量出億萬分之一。他曾問過白迪:“你的本體到底有多大?” “親愛的,我沒有空間的概念?!卑椎险J真思考了片刻,用人類能理解的方式去解答:“我會不斷延伸,侵吞其他存在,直至遇到可以匹敵的強者,因為無法彼此侵吞,自然而然便形成了邊界?!?/br> 一陣風舔過紀楚戎的臉頰。 確實是舔。 這邊界內的一切都是白迪,風是他,天地是他,甚至紀楚戎呼吸的空氣,也是他的一部分。 白迪有時會化出白發白眸的人形分【】身,有時干脆就以萬物的形態與他親昵。但不管是哪種,紀楚戎都能察覺到這龐然大物的小心翼翼。 畢竟兩人體積不是一個量級。 以至于紀楚戎有時會捫心自問,白迪到底看上他哪里了?真的有人會喜歡稍稍用力舔就會一不小心舔飛出去的冰淇淋球嗎? 白迪卻樂在其中,哪怕每次只能用舌尖輕輕碰一下,那種軟和綿密的甜能叫他興奮地翻個身。 時間久了,紀楚戎也會內疚,男人憋狠了尚且出問題,何況這種大家伙。 他也試著說服白迪放開手腳,他們嘗試過一次。 剎那間萬物都失控了。 紀楚戎差點溺斃在極致的癲狂與歡愉中。 風的撫【】弄已使他瀕臨破碎,更不要說空氣的擁吻,與肌膚相貼的空氣中有無數張嘴,若只是親吻肌膚倒還能堅持住。偏偏白迪要下雨,猝不及防嗆進的一口雨水,能吻到人類唇舌無法企及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