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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迪輕嘆一聲,無奈地收回霧氣,意味深長地看了紀楚戎一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他們現在所處的應該就是地下室的底層,沖破深淵一般的幻境落在了真實的地下室底層。法陣與他們在幻境中看到的索菲亞死前畫的一模一樣,連那枚能晶也落在相同的位置。 “你們破解了幻境?”陳策問道,他環視四周,視線在紀楚戎收攏的掌心停頓一瞬。聞秋聲還沒回過神來,在場只有紀楚戎和白迪鎮定自若。 教堂的場景只出現了紀楚戎,說明所有人雖然經歷相同的幻境,卻因為各自的選擇而出現進度上的差異,甚至走向不同的劇情分支。只有走向相同劇情線并且時間線重合的人才有可能進入同一情景。 “索菲亞出事的那一晚,我直接去殺了凱恩?!标惒叱聊?,道:“本來以為可以結束了,誰知道后來蘇菲突然發瘋,把所有相關人士殺得一干二凈?!?/br> 說完,陳策奇怪地瞥了白迪一眼。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這家伙討人厭的本事卻不會打任何折扣。正常情況下,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可能會吐出一句:“哦,瘋子的快樂你這樣的廢物是想象不到的?!?/br> 現在竟然屁都不放一個,怕不是幻境里受什么刺激了。 還待細問,卻聽紀楚戎忽然高聲道:“快走!這里要塌了!”他話音剛落,‘咔噠’聲已清晰可聞。 然而底層除了血色陣法和能晶外光禿一片,連個掩體都沒有,眾人一時無處藏身。就在紀楚戎心念電轉間,黑霧遮天蔽日而來將所有人掩蓋。 他在霧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溫暖、微妙的血腥味、還有奇怪的冷寒。 是白迪…… “咦?”霧中傳來白迪的聲音。 紀楚戎沒收回感知力,清晰地聽見無數回聲,仿佛每一滴液體中都是白迪的嘴巴,霧中數不清的嘴巴齊齊發聲,差點兒沒把紀楚戎震暈過去。 霧氣擦過紀楚戎的身體,他仿佛被無數只手撫摸了,尾椎升起綿密的戰栗感。紀楚戎當即肅了臉色,正要仔細分辨,最后一縷霧氣已撩過他泛紅的耳尖凝結在白迪指尖。 指尖皮膚恢復完整,白迪輕輕搓了搓拇指與食指,唇角泛起意義不明的微笑。 ……我懷疑那混蛋在調戲我,但我沒有證據! ‘咔嚓——’ 四周景象紛紛碎裂,真實撐破虛妄的圍墻,于崩裂剝落的碎片后露出真顏。層層碎裂聲由近及遠不絕于耳,綿延而上不見盡頭的階梯化作碎片墜落,堆滿血rou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墻體也化作了碎片,剎那間眾人的眼中躍入無數反光。 一面是階梯的投影,碎片的另一面,階梯上多出正逐漸死去的身影。 每一粒碎片都記錄了一段血腥的過往,那些死在這里的人,他們的身影都保留在了鏡片中。 墜落在地的鏡片摔得粉碎,那些鏡中的身影至此消失無蹤。 鏡片完全脫落后,地下室已全然不同??床灰姳M頭的階梯消失了,這里變成了一件普通的荒廢已久的房間。他們很輕易地推開了地門,外面竟也完全變了樣,歲月的痕跡布滿別墅,將陰森詭譎的氣氛擠得沒了影。鬼魂不見了,他們重新調查了一邊別墅,除了凱恩一家子的尸骨外,并沒有其他發現。 “你們看外面!”聞秋聲瞪大了雙眼,一錯不錯地盯住窗外。 一方純凈的藍天綻放于碎裂之口,隨著裂口擴大,越來越多的藍與白滲透進來,這一方壓抑低沉的世界突然有了顏色,在所有人緊張的情緒中,那點顏色漸漸擴散,一縷天光從裂口躍入,向牢籠底下的囚徒伸出手,那一刻,所有善人、惡徒都不禁心潮涌動,只渴望抓住這一絲光。 眾人奔至別墅外,仰頭看向天空。 藍天終于取代了陰云,海上的風暴平息了,不知是否倒映著頭頂藍天的緣故,海水澄澈如鏡,鏡子下方白云涌動,若從海巖一躍而下,就能回歸潮濕的生命之初。 “蘇菲?!?/br> 海巖上因風而立的身影沒有回頭,風吹揚起她斑白的發絲,曾經挺直的脊背被歲月沖刷得微微彎曲。她開口,聲音蒼涼,如即將遠行的人,失去了所有牽掛,竟萌生出隨遇而安的可悲自得。 “這片海域的風浪咆哮了百年,如今終于回歸了它本來的樣子?!碧K菲的目光始終未從海面上移開,貪婪地注視著這片海域,仿佛這片海里流淌著的都是她的血脈。蘇菲道:“這海和她的眼睛一樣美,每當她注視我時,我都幻想著自己是一艘小船,拋開一切枷鎖煩憂,只在她煙波里漂流?!?/br> 沒了風雨侵擾,島上溫度回升,恨不得扼死人的空氣得到無形的超度,終于肯讓人正常呼吸。金色暖光沖破烏云鋪灑在海域上,海面下的怪物們突然沒了聲息,那些噩夢里的陰影就這樣潰散無形。 有那么一瞬間,紀楚戎以為蘇菲要縱身躍入海里,躍入她畢生追尋之人的眼波深處。 蘇菲側過身,半張蒼老的容顏在陽光下顯露無遺,百年如一夢,醒時已遲暮。她將自己最好的年華都蹉跎進了夢里。留在現實里的這具軀體,老得觸目驚心,風一吹,這身朽木都會化作飛灰。 她混濁的雙眼掃過破落的別墅,殘頹的花園,在不遠處駐足而立的白迪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終與紀楚戎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