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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自告奮勇留下照顧聞秋聲,紀楚戎和其他人隨女仆回到一樓,路過樓梯兩邊的壁畫時,像躲避什么可怕的東西般,李立群突然貼近紀楚戎。 餐室位于客廳后方,長長的餐桌上鋪著一層雪白桌布,各種各樣的紅色花卉裝點在中軸線上。也許是這棟房子整體光線昏暗的原因,桌面上的紅乍看起來像條血河,從長桌盡頭蜿蜒而至。 一個舉著赤金燭臺的管家從餐室側門走入,那跳動的火嚇了眾人一跳。 “這……這里還有別人???”沈光霽瞪大眼睛,似乎要仔細分辨那管家是人是鬼。 管家向眾人微微頷首,躬身點亮長桌盡頭的蠟燭,兩只蠟燭的光輝中,浮現一張陰沉的老人臉。 高居主位的老太太沉聲道:“蘇珊,他們是什么人?”她的目光落在幾人臟兮兮的鞋底,那鞋子正踩在她名貴的地毯上。 上身后移,陷進椅背,拇指蓋大的綠寶石戒指擋在鼻前。 “小姐留他們避雨,招待晚餐?!?/br> 又一只蠟燭點亮,老太太右手邊的男人從黑暗中脫身。 “我說管家怎么多擺放了幾副餐具,原來是有客人?!彼脴O其好看,真人比樓梯兩旁的畫像俊美多了,此時嘴角端著溫柔謙虛的笑容,道:“真是的,索菲亞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你也是,蘇珊??腿藖砼R主人卻有失遠迎,實在太失禮啦?!?/br> 蘇珊看了他一眼,垂手站在門邊。 蠟燭依次點亮,黑暗退居角落。 一行人這才看清,這個餐室共有兩女一男。端坐首位的老太太,她左手邊還有一位金發碧眼的美麗女子。 管家正給每個酒杯斟上三分之一的紅酒。 “快入座吧,這樣的雷雨天出現在這座島上,我猜你們一定是在海上遇到了麻煩?!币灾魅俗跃拥哪行哉泻舻?。 搶在陳策前,李立群一屁股坐在紀楚戎身邊,向主座上的人道:“我們的船被海風刮到這座島上,又逢著下大雨,幸好得閣下收留,還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凱恩,凱恩·羅特里恩?!?/br> 閃電照亮李立群青白面容,他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道:“久聞羅特里恩家族大名,因功受國王親封爵位,期間經歷數次朝代更替都未能動搖其根本,是承襲最完善也最古老的家族?!?/br> 托李立群亂用最字的福,老太太舍得拿開那只捂住鼻子的手了,面上也多出一絲‘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但我真是愧不敢當’的笑容。 偏過腦袋,李立群不經意地低聲道:“算起來,在這個年份,該是第幾代了?!?/br> 凱恩道:“我是第十一代繼承人?!?/br> 老太太右手邊端坐的女性輕輕看了凱恩一眼,那目光有種難以形容的調皮。 凱恩忽然道:“都忘了介紹,這位是我的母親,那是我表妹,杜威男爵的幺女,塞拉·杜威?!?/br> 凱恩似乎對李立群很感興趣,飯席間不斷與他攀談。李立群借著談話的遮掩,只抿兩口紅酒,絕不碰盤子里的餐點。 紀楚戎插起一顆小番茄,隨意撥弄配菜。 見狀,沈光霽揉著餓疼的肚子,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誘人的rou排。 最不受待見的還是陳策,別人吃飯時,他那根食指啄木鳥一般扣擊桌面,匕首刀面來回摩擦牛仔褲。 坐在陳策旁邊,紀楚戎能聽到他呼吸漸漸加快,越來越急促,同時,磨刀的頻率越來越快,刀鋒有時候劃破褲子,在腿上留下一條血線。他那雙黑色眼睛含著某種隱忍之色,一遍一遍掃過在座眾人,面皮時不時抽動。 突然,塞拉道:“索菲亞jiejie的咳疾還沒好?” 視線定在木地板上,蘇菲道:“是?!?/br> “我能否去看望她?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居然好久沒和她說過話了?!?/br> 女仆還未作答,老太太先是一聲冷笑,道:“都病得下不來床了,還有閑心往屋子里塞人。就是沒空搭理我們,你卻還要勞煩人家擠出時間陪你說話,實在強人所難?!?/br> 蘇珊的視線從地板移到老太太身上,穿金戴銀一臉威儀的老婦人,在她眼中就像一塊地板。 “你看什么?”老太太瞇起眼睛:“就算新派人物不講規矩傳統,培養出來的下人也該懂點禮數?!?/br> 氣氛一時冷凝,凱恩放下刀叉,將手覆蓋在他那母親的手背上,道:“母親,您何必與一個小丫頭置氣,回頭我讓索菲亞管教她就好啦?!?/br>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不歡而散,等到所有人離開了,站立墻角的管家挨個熄滅蠟燭。餐室重歸于黑暗中,食物的香氣早已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厚重的灰塵味。 當天晚上,李立群敲響紀楚戎的房門。 他那積蓄了一整天的恐懼剎那間傾瀉而出,扣住紀楚戎肩膀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泛出蒼白之色。 “逃……紀先生……我們要逃……” 屋外的雨還在下著,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打在窗戶上,那些雨珠像一只只小眼睛,好奇地看著房間內的兩人。 “這是一個鬼屋!”李立群抖著唇,他很急,急著爭分奪秒將話說完:“這里的都是鬼!是鬼!” 反握住李立群的手腕,紀楚戎道:“不要慌。李立群,別怕?!?/br> 也許是海上的搏斗樹立起絕對威信,在紀楚戎耐心的安撫下,李立群漸漸喘勻了氣。他一遍遍深深呼吸,直到那股恐慌平復下來,方道:“我的家族歷史也算悠久,因為一些生意人情上的往來,我從小學習了很多大家族的家族史,其中就包括羅特里恩家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