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在李望舒學校附近的商場找了一家店吃魚。王翊一點兒胃口都沒有，李望舒倒是吃得很歡實。

    李望舒招呼王翊：“吃啊，還指著我喂你？”

    王翊托著腦門搖搖頭，“別管我，吃你的。我頭疼?！?/br>
    “你怎么了？”李望舒也去摸他腦門兒。

    “頭疼。說點兒開心的聽聽。說說你跟崔韜怎么認識的?！?/br>
    “你確定這個能讓你開心？我跟崔韜就是同班同學，他追我我就同意了?！?/br>
    “你主動他主動的？”

    “他追我啊?！?/br>
    “我說上床?！?/br>
    王翊的聲音不大不小，李望舒看看旁邊一圈兒人，幸虧大家都吃得熱火朝天的，沒人理他們。

    “我?！崩钔娑⒅肟?，難得的有點兒羞赧?！八澳切┳肺业男×髅ザ疾灰粯?，他規規矩矩的，又挺可愛的?！?/br>
    王翊瞇著眼睛，像一只正在盯著獵物的豹子，他勾勾嘴角，“敢情你吃這套?！?/br>
    “他也很真誠啊，機靈，聰明，我們老師也很喜歡他。當時為了拆散我倆，不知道找他談了多少次話，但都沒成功?！?/br>
    “那是因為他褲腰帶攥在你手里了?！?/br>
    王翊說完這句就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兩手撐著頭閉著眼睛不說話。等他疼勁兒過去才反應過來，李望舒也好半天沒說話了，也沒聽見她筷子碰碗的動靜兒。

    王翊抬頭，正撞上李望舒的眼睛。此時她眼里已經沒了剛才的光彩，又恢復到平常的樣子。她把碗往前一推，“我吃飽了，你還吃嗎？不吃走吧?！?/br>
    送李望舒回去的路上二人一句話都沒說。李望舒學校挨著一條主干道，有高架橋，有過街天橋，也有像河流一樣湍急的車流。王翊心煩意亂地，只覺得自己來了倒不如不來?？墒寝D頭一想他本來也沒期待著什么結果，那事情變得更好或者更壞就對他并沒有什么影響。但他還是無比的心煩。他覺得自己被李望舒捏在手心里揉搓，就算是他再有骨氣，在李望舒面前也始終是個跪著的人。

    更要命的是，他愿意跪著。

    就這么到了李望舒寢室樓下，這天風很大，李望舒一個勁兒地摟頭發，后來沒了心情，也就任由頭發滿天地飛。這種情節一般就不會出現在年輕人對自己愛情的設想里，這種雜亂和窘迫，顯然是會被年輕男女們刻意忽略的部分。

    但王翊卻印象很深。

    這一幕他記了好多年。

    天很藍，很透徹的那種藍。李望舒穿了一件短上衣，灰的?？床磺逅哪?，她臉上都是頭發。

    王翊轉身打算走了，甚至已經走出了幾步，李望舒喊他，順著風傳過來他的名字。她說你先別走，等我一會兒。她轉身進了宿舍樓，王翊也進到門里去等她。等到李望舒再下樓，手里就多了一個藥盒。

    王翊拿過來看，沒看懂，另一只手卻已經習慣性地伸到了李望舒臉上，幫她往下順亂糟糟的發絲。

    李望舒看著他，王翊手一滯，就又退了回來。

    “吃一片兒。去痛的藥，什么疼都管?！?/br>
    王翊把藥又遞回給了李望舒。

    “不用。疼著吧，我活該?！?/br>
    李望舒揣好，點點頭，“行。你走吧?！?/br>
    王翊比她還干脆：“回見?！?/br>
    他倆對著都撂了狠話，卻也很有默契地都沒動地方?；ハ嗟绖e之后，他們還站在原地，李望舒微微仰著頭，王翊低著頭抱著胸，眼睛向下看，眼皮上有兩道亮亮的長褶。

    先開口的還是王翊。他說李望舒你知道你為什么喜歡崔韜嗎？因為他是你的反面。家庭和睦，學業順利，你靠近他是因為他暖和。你知道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嗎？因為我就是你，你靠近我，你會冷，會害怕再被我拖進深淵里。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拽你的。所以你只要還愛他，我就不會摻和你們兩個的事情。

    王翊覺得自己鼻子發酸。

    他覺得自己，不該這么被扔在曠野里。

    李望舒不再看他，而是把頭壓得很低。

    她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