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十點半校警會上來鎖門?!彼麤]忘提醒。 “再等一下!”他正要關上教室門時周臨涯又喊。 “樓道燈壞了……”她橫過手臂擦擦臉,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全掃進書包里,快走幾步跟了上來?!拔腋銈円黄鹣聵??!?/br> 你怕黑? 付羅迦沒敢問出口。 十一月剛過去幾天,四季桂從校門一路開到了城邊,香氣幽淡,乍看如同枝芽間結了霜。氣溫從十月末就開始大跳水:幾天前長袖還穿不住,現在恨不得裹棉襖;迎著風跑起來的時候露在外邊的皮rou像被鞭子抽打一樣疼。 教室通風通得少了,坐久了很容易犯困。付羅迦無數次放下筆活動手指,但還是越寫越僵硬。 他盯著一道題干冗長的物理壓軸題揉太陽xue,發現頭痛無論如何都無法緩解,眼睛也澀得要流淚。 高三想要忙起來非常簡單??荚嚨念l率在上升,平均下來每周至少有五堂兩個小時以上的整卷考;一輪復習過去了大半,各科又多出了幾十頁的模塊小測。想要輕松也找得到方法——以上的內容都不強制要求完成。 付羅迦“累”的閥值本身就不高。兜著袖子靠在椅背上閉眼睡一節課這種事他不是沒干過,只是醒了還得繼續刷題背書。 勉強還是在在答題區域寫了兩筆。答案一翻,從第一個數據就開始抄錯了。 他閉了會兒眼,把草稿本翻到新一頁,開始算離最近的一次稍微長一點兒的假期還有多久。 在那之前—— “讓對你們負責的監護人來開家長會,不要總是讓遠了八百里房的親戚或者耳背得雷都聽不見的老太爺老太婆來湊數!到時候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說,別以后什么都不知道又來找學校鬧——自己想想離高考還有多久?還是那個樣子,死也不改——”葉老師在班會課上說。 即使有家長會這回事他誰也不告訴,葉老師也會通知爸爸。這就有點煩。 教室里有些sao動——數學老師走下來檢查昨天布置的試卷上的練習題了。也不是全部檢查,一般他只看幾個人,很遺憾其中就包括付羅迦。 付羅迦卻沒找到本來該放在桌面上的卷子。他稍稍一想就記起來那張卷子被夾在筆記本里一起落在許之枔那兒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的呢,我看看你正確率。上次考試那幾道題錯得不應該嘛,怎么是你的水平呢——” “我卷子沒在這兒?!彼鐚嵪喔?。 “???放哪兒了?去拿呀,等會兒我們要用?!?/br> 他猶豫了。 “要不然魯迪你們一起看——” “他哪兒是沒拿啊,我根本沒看見他做過?!?/br> 魯迪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朝表情復雜的數學老師點點頭,“我現在去拿?!?/br> 從教室出來驟降的氣溫讓他慢慢清醒過來:他為什么要在人家上課的時候去找人?許之枔可能根本沒把那個本子隨身帶著。 想是這么想,腳下卻沒停。二班后門沒關,老遠他就看見空蕩蕩的講臺——他們沒有老師守班。教室還是那么空,人數不到座位的一半,沒來的多半是在參加藝考的集訓。 他松了口氣。 再往前走兩步就能看見許之枔的位置了。照理說許之枔應該在,不過也不排除他在家睡覺或者跟家里人去玩了的可能。 雖然他最近一個多月都沒再這么干了。 許之枔在教室里。他在——付羅迦再三確認——睡覺,肩上搭著片后邊那株文竹的葉子。 “進來呀,”門口杜燃的位子空著,說話的是他的同桌。他有些尷尬,然后聽到她說:“我們教室的監控探頭被遮著呢,你想怎么樣都沒事?!?/br> “……” 他走到許之枔旁邊,一路都沒弄出什么動靜。那片葉子在許之枔肩上慢騰騰地起伏,輕輕一撥就從后背滑了下去。 這不可能把人驚醒——付羅迦十分篤定,但是許之枔就是醒了。應該是出于其他原因。 許之枔抓了抓頭發,眼還沒睜開就面朝著他這個方向說:“我沒有一直睡……數學太催眠了。我剛剛明明就是醒著的?!?/br> 語氣有些委屈。 付羅迦下意識安慰他:“沒關系,我跟你一樣困?!?/br> “啊,”許之枔還迷迷糊糊的,“那要不要一起睡會兒……” 付羅迦聽到偷笑聲后回頭看了一眼?!啊矣袕埦碜幽憧匆娏藛?,在那個本子里?!?/br> 他們班后邊貼了個喜慶的紅榜,表彰的是班里學生的一診成績。許之枔的名字理所當然出現在上面,特大號字體勾邊加粗填陰影。美中不足之處在于“枔”太生僻,跟另外兩個字樣式不能統一。 “放學請你吃冰淇淋?!彼粗t榜上的旺仔圖案說,“……別趴著睡,對胃不好?!?/br> 之后的語文課又是考試,題目把他惡心得都變得精神了。作文八百字和前面遠遠超八百字的主觀題論述寫得手背生疼——筆芯成了這段時間絕對的快消品,他手邊用空了的有一大把。 “哪個是我的?” 跑道上的一截枯枝勾開了鞋帶。他蹲下去給許之枔系好了又站起來,看著許之枔手里兩只形狀差不多的甜筒發出疑問。 “我剛才咬了一口……你的是右邊這個吧?!痹S之枔不是很確定。 “都可以,沒關系的?!?/br> “那我這邊也咬一口,平均?!?/br> “……” 天冷以后林阿姨從c市寄來了幾件針織衫和一條格子圍巾。他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又去了那邊,只慶幸他們沒把自己也叫上。 c市應該比縣城要暖和。晴朗時縣城遠處的高山上甚至已經看得到雪線了。再過一個多月,縣城里也會下雪,四季桂的枝節上會掛上真正的霧凇,教學樓的走廊外檐會垂下冰凌。 這景象在南方十分難得。 家長會沒講什么要緊的事。爸爸及時到場了,像參加追悼會一樣表情肅穆。 他坐在兩個頭上包著布帕的老嫗之間,用付羅迦的筆和本子做著筆記,在右邊那位開始打呼嚕時得體地輕咳一聲把人驚醒。 付羅迦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下樓跟許之枔打了會兒籃球。 許之枔運球還行,還能搞出些背后交叉的花式;投籃準頭實在很爛,付羅迦故意讓他過了幾次,他對著籃筐直投也難進一個球。 正在上體育課的一幫低年級男生在旁邊等他們讓場地。許之枔站在三分線處投出最后一顆球,淡然拍拍手:“走吧?!?/br> 球在落地前沒有發出其他響聲。 “家里的鑰匙你是不是有一把?”爸爸還在教室等他。 “……對?!?/br> “你先拿著?!彼聪蛄硗庖粋€方向,“你mama說……她要給你道歉?!?/br> “???”他不相信,“道什么歉,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 呼出的氣在低溫里有了白色的軌跡。 “她讓我轉達對不起?!?/br> ※※※※※※※※※※※※※※※※※※※※ 抱歉很短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