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場話劇叫《風雪夜歸》, 胡寡婦、老瞎太太、豆腐孫，這些是村子里的人，狗娃、小繩子、地雷是三個賊。臺下的人時不時被逗笑，我看了一眼, 不是所有人都笑得出來，在我看來，劇里都是黑色幽默?！?/br>
    “既然暮年把它拍成了電影，肯定是下了苦功，跟話劇不會一樣。你問我講了什么，對你的作用不大，如果你想知道這部劇的主旨，按我自己的理解，我想他要表達的是——人再怎么掙扎，始終勝不過天?！?/br>
    章思儼的話音剛落，謝楚就覺得渾身發冷，他有些茫然地扭頭，看著章思儼淺笑著的模樣，睜大了眼。

    他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絕望，章思儼也是在藉此警告他吧，告訴他再怎么掙扎，也逃不脫這命運的枷鎖。

    章思儼湊過去在他唇邊吻了一下，好笑地看著他：“怎么了？”

    “沒什么?！敝x楚回答得有些艱澀，他故作輕松地說：“你剛才的講述，好像真的把我帶回到了你的那個年代?！?/br>
    章思儼的臉色不禁變了變：“我的那個……年代？”

    于是當天晚上章思儼就讓謝楚知道了什么叫做生龍活虎。

    第二天謝楚去上班時顯然不太好，哪里都不太舒服，秋夢雅在聊天軟件上噓寒問暖，讓謝楚感受到了來自人間的一點點溫暖。

    昨夜章思儼大概是真的考慮到他要上班了，也沒再多折騰，可他萬萬沒想到易成群又拉他去了梅墟溝子村，這次是易成群自己開的車。

    進村的路不太好，一路上顛簸得不行，這個時候再回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謝楚覺得自己全身都要被晃散架，易成群還在前面興致勃勃，時不時呦嘿兩聲，想要配合自己高超的車技，而謝楚只覺得他格外吵。

    “哎呦嘿！”又過了一個坡，易成群發出了勝利的歡呼，通過后視鏡看后排，謝楚臉色蒼白地一手攥著安全帶，另一只手握著把手。

    “年輕人你這是缺乏鍛煉啊?！币壮扇赫f：“你不會年紀輕輕就腎虛吧？我朋友家有瓶藥酒改天我給你要點兒哈?！?/br>
    謝楚咬著牙道：“不、不用了?！彼傺a就甭活了。

    “沒事兒，跟我不用客氣?！币壮扇捍蠓降?。

    謝楚：“……”要不要我再給你鼓鼓掌??？

    到了片場，兩個人跟著看了場主角裝盲眼老太太的兒子的戲，扮演老太太的演員是老戲骨了，也是一眾演員中唯一的熟面孔。

    老人家演起戲來感染力特別強，片場的人都跟著眼圈泛紅。

    易成群說：“老太太就不用說了，這幾個年輕演員我看也是要火?！焙屠蠎蚬菍蚝敛宦肚?，在非專業的人眼中看來，是相當不錯了。

    “我更喜歡整個劇本都沒有感情戲?！敝x楚說：“看著舒坦?！?/br>
    天公不作美，電閃雷鳴后下起了大雨，演員們躲在攝影棚里，謝楚和易成群在屋檐下站著，還是被淋了半身。

    有人打傘跑過來喊：“易老師，年哥叫您去吃飯?！比缓缶桶褌闳咏o了他們，自己頂著雨跑回去了。

    屋子里人來人往的，后來都走得差不多了，易成群和謝楚進去時，灶上的排骨鍋正冒著白汽。旁邊一個小矮桌，簡暮年正坐在那里，絲毫沒有一個導演應有的架子。

    說起來易成群和他還有點關系，簡時海第一任老婆的表弟的媳婦是易成群二嫂的堂姐，最關鍵的是易成群曾經也是簡時海的御用海報設計師，后來由于諸多原因，倆人就沒再合作過。

    而且現在簡時海已經不需要有人給他用心做海報了，就算是紅配綠辣眼睛那種，大家該去看電影也還是會去的。

    簡暮年是很欣賞易成群的設計的，話語間也透著真誠。三個男人喝著白酒，易成群喝到一半拍了大腿：“我說我忘了什么事兒呢，我今天開車來的?！?/br>
    簡暮年道：“沒事兒，等雨停了，我讓助理開車送你們?！?/br>
    和簡暮年在同一空間十分舒適，謝楚想難怪章思儼會在人群中注意到他，簡暮年這樣的人，不被人注意才奇怪。他們聊了關于片子的主旨，聊了哪些演員踏實又努力，也聊最終票房能有多少億。

    簡暮年笑著說：“我也把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要是真的賠了，肯定是沒臉見人?！?/br>
    演員是新人，甚至沒借著他爹簡大導演的名頭邀請大明星助演，制作班底也都是他自己找的，易成群一開始還真沒有底，這幾次接觸下來，就覺得這簡暮年，靠譜。

    “不可能賠錢?！敝x楚打著酒嗝兒拍胸脯道：“我就是沒錢，我要是有錢，也投?！?/br>
    簡暮年笑容更甚：“小謝，你很有眼光?！?/br>
    “你畢業了嗎？”簡暮年又問。

    “還沒?！?/br>
    “年輕真好?！?/br>
    “你也不老?！?/br>
    “哈哈哈?！焙喣耗晷Φ瞄_心，他在片場都是溫柔狀態示人，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好像看穿了世間百態似的。他笑完了說：“我覺得和你很投緣?！?/br>
    “易老師，你要是沒事兒就多讓謝楚過來吧?！焙喣耗暾f：“正好，也讓他陪我說說話?！?/br>
    “那成啊，一會兒雨要是不停謝楚就不走了，你倆一被窩可勁兒說?！?/br>
    謝楚：“……”有人問過他的意見嗎？？？

    簡暮年又盯著謝楚看，看得謝楚有些發毛，不明白他那帶著笑意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像……不太好。

    “那要問小謝想不想和我一起睡了?！焙喣耗暾f著。

    易成群喝得面紅耳赤，隨口說：“都大老爺們有什么想不想的，又不能掉塊rou，是吧？”

    謝楚：“……啊?！彼€能說什么！

    于是在易成群的烏鴉嘴下，這大雨成功地下到了晚上，正常情況下他們都是回招待所睡的，謝楚迷迷糊糊地上了車，一臉懵地到了招待所里，衣服上濺了不少泥點子，鞋也是從泥里拔出來的，整個人黏糊糊的，想去洗澡。

    眼前的人很眼熟，臉湊近了，問他怎么樣。

    “難受，想吐?！敝x楚說著，就自然地吐了一地。

    易成群叫起來：“臥槽，簡導，你先回去吧，我來就行?！?/br>
    “還是我來吧?！焙喣耗暾f：“我房里是助理，您先和他湊合一宿，我照顧他?！彼戳搜劭雌饋碛行╇y受的謝楚，并沒有躲開，而是去拍他的后背扶著他說：“吐吧，吐出來就好了?！?/br>
    易成群也并沒有馬上走開，幫著收拾了嘔吐物后才走，謝楚衣服上沾了些，聞著味道就惡心，直接把上衣脫了，吐完了后清醒不少，還記得去穿拖鞋，不一會兒洗干凈的簡暮年從淋浴間里出來，過去問：“你也洗澡嗎？”

    謝楚木然點了點頭，往淋浴間里走去，聽到外面的聲音：“衣服我幫你放在門口了?！?/br>
    他隨便洗了下就出去了，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沒了熱水，哆哆嗦嗦地穿上了門口凳子上放的衣服，馬褂蓋不住屁股，而且并沒有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