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易之
啊遙趁著大花不注意,偷偷的將一個做成壽桃模樣的饅頭抓在手里,再把手藏在了短衫底下。反正這是沒人要的,說書先生說把剩下的饅頭再賣給別人是不對的,所以她拿的很心安理得。只是不能被那摳門的大花看到。 “你這個小崽子怎么又來了,這里沒你的吃的,快滾出去!”大花看到啊遙果然插著腰破口大罵。 啊遙吐了吐舌頭飛快的跑了出去,留下身后大花的叫罵聲。 她個子小,還沒有旁人的腿高,小小的一團溜出去倒也沒人注意她。直到走出了百花樓,啊遙才有點迷糊的心想,要去哪里呢,漫無目的在街邊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個說書先生那里。 她所有的對事物的認知,對禮儀的認知都是從這個說書先生這里聽來的,她從懂事開始,一旦娘那里不方便,她就會來這里坐著。 說書先生是坐在一個茶樓的二樓中說書的,她則是坐在對面的路邊的石墩子聽的,從小她的聽力視力就比別人好得多,認識的人都說坐在這里聽不到說書先生說書,但是她卻聽的很清楚。就這樣,在這里聽了兩年。 “啊遙,又來了?”胭脂攤的老王跟啊遙打著招呼。 “王伯好!”啊遙乖巧的打了聲招呼。娘經常來這里買胭脂,說王伯的東西又好又便宜,比那些坑人的鋪子好多了。所以啊遙對老王也有著一份天然的好感。 老王看看啊遙精致的五官,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老王認識春桃,也知道春桃的這個五歲的女兒,小丫頭很乖巧懂事,時常坐在這里不知道再想什么,到傍晚就走了。 “丫頭吃過飯沒有?”老王從攤位下拿出一個餅。 “謝謝王伯,我有吃的?!卑∵b向老王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壓扁了的壽桃。 老王也笑了笑,但是在心里嘆息,五六歲的孩子,每天就吃這個哪行。 啊遙邊吃著壽桃,邊豎著耳朵聽說書先生講故事,今天說的是仙人行俠仗義的故事。啊遙聽著說書先生口沫橫飛,腦中不停的閃現一個腳踩飛劍的身影,嗖的一下出現在壞人面前,一劍將壞人殺死,然后讓好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心中羨慕不已,如果自己有仙人的這種能力,一定會讓娘過上好日子吧,那么娘就不會那么討厭自己了。 聽說書先生講完,時間也過去了大半天,老王也收拾攤位準備回家了,但是自己呢,能去哪里呢?啊遙不想回到那個充滿霉臭氣息的柴房,比起那里,她寧愿呆在娘的衣櫥里。 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了一段路,街面依然繁華,但是啊遙覺得這里卻沒有自己能去的地方,遠處一個做糖人的老頭用糖澆出了一個個圖案,父母拿了三個銅板遞給老頭,老頭拿給一個個帶著孩子的父母,孩子從父母手中接下糖人,小口小口的泯著,啊遙看著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用手摸了摸胸口的錢袋,里面的錢應該夠買一個糖人,但是她舍不得,那是娘給的錢,她不想花這些錢,因為娘說賺錢很辛苦。 看了許久,她覺得自己已經都快看出了那糖人的味道了,她又吞了吞口水,準備回自己住的地方,母親說,天黑之前,必須回到百花樓。正在這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串糖人,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產生的幻覺,但是糖人卻還在。 這時,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奇怪的小丫頭,看你在這里看了半天糖人了。我送你一個吧?!?/br> 啊遙有些疑惑的抬頭,就看了一個白衣服十歲左右的小哥哥正拿著一串糖人給她。 “謝謝哥哥,我不要?!蹦镎f過,不能隨便白拿別人的東西,都是陷阱,語氣白拿別人給的沒還不如去偷去搶,但是說書先生說偷和搶都是不對的,所以啊遙就算餓的再厲害,也不會從別人手里接東西吃。 記得有一次,娘一天沒出屋子,她餓的都快暈了,春梅的丫鬟秀英拿給她了一塊饃,結果被剛出屋門的春桃看到,一巴掌把饃饃扇在了地上。連上前阻止的秀英也被氣瘋了的春桃打了一耳光。從此之后,啊遙再也不敢拿別人的一點點東西了。 眼前的白衣服小哥哥生的特別好看,一點都不像壞人,啊遙覺得壞人長得應該像百花樓里面那些頤指氣使,肥腸滿肚的人,他們有人有時候還會打娘。 但是這個小哥哥比娘還要漂亮幾分,修長潔白的手指如玉雕一般細膩潔白,看到這里啊遙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往衣服下面藏了藏,她穿的粗布短褂,衣擺正好可以蒼術許多東西。她短短的手指上都是凍瘡,開春了還裂開了口子,一碰就又癢又痛,跟男孩的手比起來,她的手丑的就像春天里的毛毛蟲。 小男孩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方才看著糖人都快流出口水的豆丁大的小丫頭居然會拒絕自己,但轉念一想忽然又恍然大悟。 “放心吧,糖人里沒有加別的東西,我咬一口給你看看!”說著,小男孩就在糖人上咬了一口,又遞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眼中充滿了渴望,但是還是搖了搖頭道:“娘說,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br> 小男孩笑著說:“我叫易之,你叫什么名字”他對眼前這個靦腆而充滿戒心的小豆丁充滿了興趣,也許是因為那雙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特別讓人心疼。 “我叫啊遙!”女孩怯生生的說,易之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有學問,這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吧。 “那我們就是朋友啦,朋友給你東西沒事情的!”小男孩爽朗的說道。 說書先生的話本里好像是這么講的,朋友之間常常會相互贈送東西,但是也是禮尚往來。 啊遙咬著唇猶豫了半天,終于伸出了有些丑的手接住了那糖人,向著易之笑了一下。 易之愣了一下道:“你笑起來的樣子倒是很像我另外一個朋友?!?/br> 啊遙連忙又低垂下了腦袋,她哪里能和這個少爺的朋友比。 易之嘆氣的伸出手摸了摸啊遙油光锃亮的頭發,小丫頭頭發很好,就是扎的也太難看了,該不是自己梳的吧。 易之的手很溫暖,掌心的溫度透過頭頂,傳進了啊遙的心里,她心里忽然就閃現出了無比的辛酸,她一直希望娘能像這樣來摸摸自己的頭。 易之看到小女孩撲簌簌落下的眼淚,忙縮回了手道:“小丫頭,怎么了,是我弄疼你的頭發了嗎?” “沒有,沙子進眼睛里了!”啊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因為她知道大家都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帶著一張笑臉,啊遙抬起了頭,問易之道:“明天你還在這里嗎?” 易之點點頭,指著對面一家客棧道:“我在這里待三天呢?!?/br> “那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明天我來找你好嗎?”啊遙怯生生的看著易之,她每次的請求基本都被拒絕,所以她每次開口也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易之沉吟了一下,啊遙連忙補充道:“要是你沒空也沒關系,我后天再來?!?/br> 易之笑了,說道:“我白天出去有點事情,查不到還是這個時候在,到時候你來找我!” 啊遙笑了,這次是真的開心,她舉著糖人,跟易之揮了揮手,道別,她必須趕快回到柴房,如果回去晚了,大花已經把門鎖上了,她今晚就只能睡在冰冷的大街上。 她小心翼翼的將糖人放在背后,溜進了柴房,柴房的角落,堆著一床有些發舊的小棉被,啊遙脫下外衣,將糖人小心的放在外衣上,在先將地上稻草攏了攏,攏成一圖,再小心的講被褥鋪在上面,舒服的躺下了,然后拿起外衣上的糖人添了一口,覺得好甜,但是她舍不得吃掉,就是慢慢的舔著。 她覺得這些甜味甜到了心里,要是娘也能嘗到就好了,但是想想娘那兇惡的面龐,她縮了縮脖子,就當這是她是自己的小秘密好了,反正娘也不會敢興趣的。 現在屋外還有一些光亮,啊遙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將手中的糖放下,挑出幾根完整纖長的稻草,開始編制。 她忘記這是自己什么時候學會的了,但是稻草在她手里卻能變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動物,當然她見過的小動物就只有小雞和蟋蟀。不多時,一直稻草蟋蟀就出現在了她眼前。她小心的將蟋蟀又裝進了胸前的小袋子里。躺下,繼續慢慢的吃著手中的糖人。 柴房漸漸黑了下去,但是第一次啊遙沒有覺得這黑暗那么可怕,反而讓她更有安全感,因為她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接下來兩次,啊遙每次都先聽書,在去那條街等易之,但是易之一直沒有出現,也許有什么事情吧。啊遙心想,因為娘每次說好的讓自己某個時間去找她拿飯,但是經常忘記,她已經習慣了。 第三天她還是去了,因為易之說要在那里住三天的,這一次,易之真的在,他正從哪個糖人爺爺的手里拿過糖人,遞給旁邊一個漂亮的小丫頭,小丫頭不過七八歲,比易之矮半個頭。粉妝玉琢,皮膚白皙,除了易之之外,啊遙覺得她就是自己見過最漂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