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極分化
眾人聽到嚴浩博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 忽悠,絕對忽悠! 沒弄清楚通道這邊是敵是友,妖界怎么會冒險給他們送消息? 若有緊急情況,程娘給的手鏈將會閃爍紅光示警,眾人看到后立刻返回通道口,等待消息。 如今手鏈沒有任何反應,消息卻來了? 那頭,妖界。 補錄完成,玄武收回手勢,不悅地皺起眉頭:“窮奇,你剛把什么東西扔進名單里了?” “什么?”青龍并未留意到窮奇的小動作,聞言大驚:“名單是要經過人界送達天界,意義非凡,我們每一句措辭都經過反復推敲,萬分謹慎。你個蠢貨送了什么出去?!” “就一張紙條而已?!备F奇不服氣地齜著牙,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的背上依舊一片狼藉。 失去靈氣滋潤的空氣偏干燥,讓妖族感到不適,對傷口也不利。有些地方結出厚厚的血痂,有幾處卻露著腐皮和血洞,幾縷黃綠膿水混合著藥物從脊椎流到后腿,糾結著周圍的毛發,左一撮,右一揪。 混沌每日幫他清理傷口、敷藥換布,每次都要生氣開罵,罵他斬哪里不好,偏偏學四方將軍去斬力量根源的部位,幸好斬得深淺不一,根基沒有全損,不然再強悍的恢復力也救不過來。 換做往日,青龍早就開揍了。眼下看在窮奇是個傷員,并且傷得還算有情有義的份上,按捺著怒火,大聲問:“你那破紙條上瞎寫了啥?” 窮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吞吞吐吐,用嘴硬來掩飾:“就、就問問慶慶,什么時候回來,告訴他老子一直等著……” “你落款了嗎?” “沒,”窮奇脖子莫名染上一抹糙紅,語氣也軟了下來:“慶慶認識我的字?!?/br> 青龍氣極反笑,為他的愚蠢鼓掌:“這下好了,天帝接到這張莫名其妙的紙條,不知道誰寫給誰的,萬一想多了,補錄正事扔一邊不理,就光琢磨紙條?!?/br> “嗯,確實有可能,”饕餮總是在最不合時宜的地方補刀:“照那家伙疑神疑鬼的性子,說不定以為是黑鳳寫給天后的,嘿嘿,他倆不是傳過緋聞么?正好天后名字里也有一個‘慶’的同音字?!?/br> “閉嘴!”混沌一巴掌拍飛低情商吃貨,幫窮奇辯解:“紙條是中途塞進去的,沒有附加上全部的陣法力量,很可能到不了天界,不會耽誤你們補錄?!?/br> “是這樣嗎?”青龍急忙詢問玄武。 玄武的腳一直踩在陣法上,他閉著眼,細細感受余韻波動和反饋,確保名單被傳送到位。 “不錯,紙條沒有到達天界?!?/br> 眾妖松了一口氣。 “中途掉出來了,”玄武憂心忡忡,狠狠瞪著窮奇:“掉在敵我未明的人界,不知道被誰撿了去,總之不是獸考辦公室的氣息?!?/br> 人界。 嚴浩博接收到了電波那頭傳來的nongnong質疑,干脆對著紙條拍了照片傳給遙仙,問:“好霸氣狂狷的字!聽說你們陷落在妖界的同伴是一位年輕女性陣法師,這字明顯不是出自女人之手,這又是誰?” 眾人湊在手機前,一眼認出了窮奇的字。 窮奇的字曾經扭曲丑陋,跟爪子刨似的,米慶慶看不過去,選擇了最適合他粗放性格的字體,手把手教給他。一人一妖常在辦公室大堂練習,練廢的紙張四處散落,故而眾人都看熟了他的筆跡。 慶慶教得很認真,手執教鞭,練得不好就下手抽。窮奇一邊苦哈哈地臨摹,一邊偷瞥旁邊忙著給梼杌揉筋搓背、端茶倒水、滿臉寫著崇敬的陵魚。梼杌擦過嘴的紙,被陵魚如獲至寶地撿起來,藏在懷中。 慶慶也撿起窮奇用過的紙,冷笑著撕成兩半,往他臉上砸來,說這手爛字連狗都嫌。 同樣是收小弟,差距為何那么大呢? “慶慶,”嚴浩博念道:“事畢望速歸,切莫留戀,本座掃榻以待。喲,這是誰等著你回去呢?要辦什么事?” 米慶慶臉色一黑:掃榻以待是這么用的嗎! 欠抽,還得再練! 他腦子飛快地轉了轉,對著手機說道:“另有隱情,我可以解釋?!?/br> 嚴浩博‘好心’提醒:“要不要我多給點時間,你把故事編圓?” “不用,”米慶慶胸有成竹,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樣子,“實不相瞞,這位是我在妖界的……夫人?!?/br> 在米慶慶的故事中,眾人本都為妖皇豢養,不料某日,一只雌性大妖看上了外貌出眾的慶慶,便向妖皇討了來,強行按著他的頭拜了堂,帶回洞府中以夫妻相稱。妖皇賞識這只雌妖的武力,便允了。 “未曾三書六禮,我是不承認這樁婚事的,”慶慶板起臉,眼神示意雪紗不要笑得太夸張,以免露餡,同時向嚴浩博表明態度:“我們逃往通道的時候被那雌妖發現了,她攔著不讓走,我便出示了妖皇的令牌,以委托秘密任務的理由騙了過去,告訴她辦完事就馬上回去?!?/br> “嘖嘖嘖,”嚴浩博很有耐心地聽完,做下結論:“渣男!” 米慶慶莫名背了個鍋,雖然是自己編的故事,依然不能忍受名譽有損,非要跟嚴浩博辯論:“她不顧禮義廉恥強搶我在先,我為生存出此下策,有何不對?!人妖有別,我倆本就無緣,如今也算是回到原來的狀態,橋歸橋,路歸路,人總不能跟妖過一輩子?!?/br> 不能嗎? 他一邊說,一邊暗暗思考。 杜八維的武狀元爹,不就跟杜冬第這只狐妖好好過了一輩子么。 還有張寶寶的人族娘與花妖爹也過了一輩子,聽說他娘還是為了掩護花妖爹和妖后逃避仇家,才不幸身亡的,所以妖后將弟弟當成寶貝一路護著拉扯大。 還有那只人熊混血,叫張什么來著,忘了,他爹娘也人妖相守了一輩子,直至人族一方逝去,另一方終身未再娶。 好多好多例子。 妖,不是野獸,既然生出了靈智與喜怒哀樂,知恩仇,懂回報,那便與人族沒多大區別。 就連窮奇…… 打??!打??! 米慶慶腦補出窮奇兇惡地披著紅蓋頭,穿著嫁衣大步流星要吃人的樣子,‘噗~’地差點笑出來被嚴浩博聽到。 遙仙覺得紙條的事情差不多應付過去了,不敢再多說,便道了聲不走心的“再見”,又打算掛電話。 “哎等等,還有一件事!”嚴浩博死死扒著手機不放,濃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嚎道:“我們公司有內鬼!” 遙仙果然停下來,思索片刻后問:“你不是開鏢局的嗎?怎么,有人想劫鏢?” 鏢局…… 嚴浩博默默咀嚼了一下這個詞,覺得尚能忍受。 “是化工品倉儲與物流,算了,你們也不懂,”嚴浩博說,“我不是指這個生意。小曹跟你們提過吧,我嚴家祖上是鎮守兩界通道的陣法世家,雖然陣法技藝已經失傳了,但通道口一直是由我們在守護?!?/br> 遙仙雪紗等人覺察出幾份嚴峻的意思來,事關兩界通道,不可大意,遂聽對方說下去。 嚴家內部其實早有分歧,一方仇視妖界,認為應該徹底毀掉通道,斷絕妖界入侵的任何可能,另一方則堅持保留通道,兩界同根同源,如今人族甩開妖族一千年,沒有什么可懼怕的,反而應該像保護瀕危動物那樣把妖族也保護起來。 這兩種分歧,從古時候便一直爭論不休,時而激進派掌權,時而保護派掌權,由于通道千年沒有任何動靜,嚴家內部的爭論便始終停留在理論階段,沒出過什么太多的沖突。 可是,從遙仙等人踏出通道口的那刻起,情況便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紙上記載千年的傳說,突然活生生變成了現實。 原來—— 通道真的能用。 激進派生出了迫在眉睫的危機感,只要通道還在,妖族真的可能隨時進攻過來,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保護派也意識到,那邊真的有好多珍惜物種存在,只要跨過通道便觸手可及。 “妖族不能進入通道,他們攻不過來?!毖┘嗂s緊澄清,符合她爽直無心機的人設,出言后才慢半拍地想起來:“你是哪派?” 嚴浩博沒有正面回答。 他把電話掛斷了。 眾人:…… “哈哈哈哈哈!”終于搶先掛斷一次電話,嚴浩博感覺贏了,一個人關在辦公室里放聲大笑。 笑夠了,他想起正事,補發了一條短信給遙仙,將沒說完的話寫下來。 “姓嚴的又說什么了?”雪紗聽見提示音,直接點開遙仙的手機查看。 “嚴浩博說,現在他是掌權者,要均衡各個方面,不能輕易表露派系,但他確認有意見相左的人士在暗地里聯絡,要搞事。他提醒我們,那些故事編就編了,自己千萬別記錯細節,對誰都要口徑一致,要是被他在別人那里聽到任何不一樣的版本,我們就完蛋了……” 雪紗略帶驚恐地抬起頭,望向眾人:“所以,嚴浩博從來沒有信過我們?” “后面還有,”遙仙將頁面往下滑,看到另一段文字:“他推測,激進派和保護派將開始爭奪公司權力,這段時間他會暫停與我們的聯系;同時,兩派也會嘗試來接觸我們,建議與之周旋,盡量避免正面沖突,說我們又傻又弱,根本不是對手?!?/br> 咔嚓—— 遙仙捏碎了手機鋼化屏。 娘的,居然被說成又傻又弱,奇恥大辱! 老子的力量,你還沒有領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