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吧，醫院輸血需要相同血型的人才能輸血對吧？存在稀有血型的人，比如樂樂，樂樂本身就是熊貓血，這種血型本身就屬于稀少的，而如果輸血輸的不是相同血型的，嚴重的排異反應會導致死亡?！?/br>
    “這個我知道?！?/br>
    “現在樂樂的問題，不是稀有血型的問題，”萊昂打了個比方，“所有人輸血，基本做到血型相同就不會有排異反應，這是基于一個前提的，基因排列相同，再簡單點說，人不可能輸一條蛇的血對不對？”

    聞璐只覺得眼前有點發暈，她依稀想到了一些什么。

    “雖然不太準確，但是簡單點說，不同物種之間，存在生物隔離問題?！?/br>
    “物種？”聞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

    “原諒我一時間找不到別的詞匯來形容，我知道樂樂看起來就是很正常的一個孩子，可是從我目前甚至是我老師畢生的從醫經驗，研究經驗，甚至是整個基因庫里的全球基因大數據來看，樂樂不符合目前已知的所有人類基因?！?/br>
    聞璐站了好一會兒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扶著椅子緩緩坐下。

    “所以這次的手術？”

    “風險很大，”萊昂說的很明確了，“也許排異反應達到峰值，樂樂就永遠醒不過來?！?/br>
    聞璐的心涼了半截，宛如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了下來。

    “所以最后一次手術要不要做，決定權在你們?！?/br>
    放棄最后一次手術就意味著前功盡棄，前面他們所有人做的所有努力統統都白費，而最讓聞璐無法接受的，是她該如何告訴樂樂，手術沒辦法繼續下去的事情？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告訴樂樂，手術一定會成功，等手術成功以后他就可以跟所有別的的孩子一樣，去踢足球，去觀看激烈的比賽，去游樂場玩高空的設備。

    如果放棄手術的話，該怎么跟他解釋？

    “徐甘知道這件事么？”

    萊昂說，“因為電話里說不清楚，我也怕她會擔心，所以我就暫時沒跟她說，想等到手術前，你們有人過來的時候，再談談這個事情的?！?/br>
    “萊昂，我需要跟徐甘商量一下，暫時還沒辦法給你答案?！?/br>
    “好，不管你們做什么決定，我們都尊重，如果手術的話，我也會盡全力?！?/br>
    “嗯?！?/br>
    從萊昂的辦公室離開，聞璐心事重重。

    什么叫福無雙至，她算是體驗到了，現在相比樂樂的病情，國內那場商戰結果如何，幾乎已經不能讓她分心去想了。

    只有真的面臨生死的時候，人才能真的意識到，人生除生死之外無大事。

    從醫院回去之后，聞璐糾結到下午，算著國內的時間已經是凌晨，徐甘應該是已經睡了，這才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我今天去醫院看樂樂了，跟萊昂醫生聊了一下手術的事情?！?/br>
    發完之后，她就放下手機了，原本指望著時差的問題，這個時間徐甘看不到短信，這樣她也不必直面這個問題。

    可偏偏短信才發出去沒多久，手機就響了，徐甘來的電話。

    看著來電顯示，聞璐心里一下子收緊，躲是躲不過的，徐甘是樂樂的親生母親，有權利知道這些，而且更重要是樂樂身世的問題徐甘比她要清楚的多。

    按下接聽鍵后，那頭傳來徐甘的聲音。

    “姐?！?/br>
    “這個時間，你還沒睡??？”

    徐甘說，“每天在這兒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白天睡太久了，剛剛醒了?！?/br>
    “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這兒安靜，民風淳樸，阿水的父母經常來客棧幫忙，還總給我送吃的東西，等到腿傷完全好了的時候，我可能要胖十來斤?！?/br>
    “你太瘦了，長點rou好?！?/br>
    “女藝人哪能胖啊，不胖的人上鏡都要胖十斤呢，”徐甘笑笑，減肥是她的常態，最近一段時間也是松懈了，“對了，姐，你今天去看樂樂，醫生怎么說??？”

    聞璐沉默下來，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電話那頭已經意識到了些什么，徐甘的聲音有些故作輕松，“姐，怎么了？有什么問題的話你也別不告訴我啊，樂樂打小身體就不好，醫生哪兒的壞消息我聽得多了，早就形成免疫了?！?/br>
    “徐甘，樂樂可能沒辦法手術?！?/br>
    聞璐這話一落下，電話那頭安靜下來。

    “你聽我說，樂樂的體質特殊，因為每次手術都有排異反應導致昏迷不醒，而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所以萊昂醫生做了他的血液基因檢測……”

    聞璐將上午在醫院從萊昂醫生那兒聽來的話原封不動的都告訴了徐甘。

    “所以萊昂的意思，是讓我們慎重考慮是否要進行最后一次手術，這個事情我沒辦法自己做決定，你是樂樂的親生母親，我需要跟你商量?！?/br>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徐甘對樂樂的感情不言而喻，那幾乎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當年冒著生命危險偷偷留下來的，這么多年過日子辛苦也從來沒放棄過得孩子。

    聞璐理解她的沉默，“要不就不手術了吧，我們以后多注意樂樂就行，不讓他做過分激烈的活動，一輩子也能安安穩穩的?！?/br>
    “手術的成功率是多少？”

    徐甘的聲音打斷了聞璐的話。

    電話里，那頭有夜風吹著竹林簌簌作響的聲音，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徐甘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在冷清的院子里一個人打電話的樣子。

    聞璐甚至能想象的到她每說完一句話，都會緊抿著唇，秀氣的眉頭蹙起，擰著歲月無法釋懷的憂慮。

    “百分之八十?！?/br>
    “排異反應幾率呢？”

    “百分之九十五?！?/br>
    聞璐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概率十分殘忍。

    百分之八十的手術成功率，在臨床手術中已經算是相當高的成功率了，除非病人的基礎疾病過多，否則的話幾乎就是萬無一失。

    可偏偏還有一個術后排異反應的問題在，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

    “徐甘，”見那頭很久不說話，聞璐試著叫了叫她的名字。

    “嗯，姐，我在，”徐甘深吸了一口氣，“樂樂一直很想踢足球?！?/br>
    聞璐聽得心里泛酸，“我知道?！?/br>
    又是一陣沉默，許久后，那頭傳來沉重的聲音，“姐，做手術吧，我想樂樂做個普通的孩子，一輩子開開心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