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法庭宣判,楊禹鯤的同伴犯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五年徒刑。 梁雨澤的肺動脈被刺破,導致大出血,下刀位置距離心臟只有毫厘之差,醫生判定屬于比較嚴重的人身傷害。 同伴的父親是楊卿山手下一個分公司的ceo,因此“自然而然”用自己的兒子為楊禹鯤擔下了罪行。 楊卿山其實不愿意授人把柄,自從生意走向正軌以后,他花了不少精力抹去從前的污點,不曾想楊禹鯤竟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齷齪骯臟的事情,還拉上他身邊那幫烏合之眾。 許臨是一個有社會地位并具備影響力的醫生,楊卿山從不會對這樣的人下手。 楊禹鯤身邊的人都是口味獨特的富家子弟,曾經有幾個“少爺”在藥物作用的刺激下弄死過一個酒吧的男服務生,被他們那些擁有各種各樣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力的爸爸們用錢擺平,息事寧人。 因為這次的事情,楊禹鯤在別墅的暗室里被楊卿山的打手們拳腳相向,打得口噴鮮血。 楊禹鯖站在思林大廈六十六層高樓的辦公室里欣賞京城的大好風景,喝下一杯法國老干紅,對著電話里的秘書陸楊得意說道:“他楊禹鯤也敢跟我爭家產!算什么東西,不就是老頭子從林城帶回來的一個野種而已!當初如果不是我姥爺和舅舅們幫忙,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思林!楊卿山那鄉巴佬根本不可能在北京闖出什么名堂!” 楊卿山和妻子陳楠相識于六十年代末,那時候陳楠和父母從北京被下放至林城清河縣鄰郊的一個小村莊,楊卿山還是半大小伙,人樸實善良,上面有父母和三個哥哥,一家人雖然都是農民,沒一個讀書識字的,可是卻通曉情理,預料到時代總會變化,被下放的官家子女總有一天會得到平反,于是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下,他們盡力接濟了陳家。 陳楠是父母的獨生女,對楊卿山漸漸產生感情,運動結束,社會逐漸步入正軌,陳楠和父母回到北京,卻對楊卿山戀戀不忘,父母都是位居高位,認為女兒和楊卿山不相配, 楊卿山留在縣城當工人,發誓要靠自己雙手打開一片天地,和縣城里最美的姑娘江蔚玨談起了戀愛,卻沒曾想陳楠回來粘在了他身邊,江蔚玨退出。 這個曾經懷著“心有壯志,山河皆可平”的半大小伙,最終還是靠著陳楠的父母,在八十年代從政府手里拿到了第一個采礦權,然后和陳楠結婚,生下楊禹鯖。 嘗到甜頭的楊卿山又相繼接手了好幾個采礦權…后來投資了房地產,生意越鋪越大,直到二零零二年末最冷的那個冬天,三十多個工人葬身于礦井,他沒有被追究責任,和陳楠的父母有著莫大關系。 楊禹鯖由于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跟著姥姥姥爺在京城生活,甚少去林城,對于那地方的印象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在他眼里,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都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鄉巴佬。 他對楊禹鯤的了解,也僅僅是得知他親媽曾經在林城開過一間發廊,是個洗發妹。 也因此,總覺得楊禹鯤身上帶著“臟”,而楊卿山身上則是“土”。 他覺得和這兩人都不在一個世界。 其實楊禹鯖對于“分配”這種老生常談的話題并不是太感興趣,楊卿山只有他和楊禹鯤兩個親生兒子,從工作業績來看他這個“京城子弟”已經和楊禹鯤立分高下,從不把楊禹鯤放在眼里,問題是前幾日聽父親的律師說起,似乎老頭子要把遺產分成兩份,對半平均,律師猜想繼承人無非就是楊禹鯖和楊禹鯤兩個人。 楊禹鯖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對半分???楊禹鯤有資格分得半壁江山嗎???他和他那當洗發妹的媽對整個集團有過什么建樹!于是采取了行動…,借廣林集團假疫苗的事件想要讓楊禹鯤就此出局。 他早已知道梁雨澤一直在暗中搜集廣林生物的資料數據,卻沒有將此事告訴楊卿山,等著楊禹鯤一步步跳進陷阱。 當急于做出工作業績的楊禹鯤在會上提出對廣林生物追加投資的時候,楊禹鯖心里已經在為這小子出局樂開了花。 … 俞晨拎著活肺養血的補品走進病房。 梁雨澤此時正半躺在病床上看手機,手機里面存著許臨和許曉曉的照片,她一張張翻著,翻得眼圈發紅。 這些照片是許臨在離婚后錄在u盤里郵寄到她公司的,想到自己回饋給許臨的竟然是他“虐待”許曉曉的視頻,流下眼淚。 不知這眼淚是悔恨,還是依然愛而不得…. 聽到俞晨進來,她抬起頭,發絲有些凌亂,俞晨覺得這女人就算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依然是好看的,雖然把外雙整成了內雙,眼角微微上提,依然和奧黛麗赫本有幾分相像,標準的鵝蛋臉,臉頰的rou不多不少,鼻尖嬌俏,嘴唇不厚不薄,唇形弧度堪稱優美。 許曉曉果然繼承了mama美人的基因。 俞晨把東西放到地上,拉過凳子坐下。 梁雨澤冷冷問道:“你來…探望我?” 俞晨點點頭說道:“你畢竟救了許臨?!?/br> 聽到“許臨”的名字,梁雨澤鼻頭一酸,眼里溢滿淚水,說道:“我也沒想到他會去救我…他怎么樣了?” 俞晨回答:“已經蘇醒,度過危險期了…..”。 梁雨澤垂眸淡淡一笑,“我現在也不明白…為何會對許臨產生感情這種東西…他能在樓頂救下我和曉曉,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我應該早就想明白這一點的…如果沒有他,也許曉曉連這幾年的生命都不曾擁有…曉曉在生前總是被我看作累贅,我無數次想要弄死她…是許臨呆在我身旁,才讓我平復了這種想法和情緒…他是個好爸爸,一直都是…” 說著說著,淚如雨下。 俞晨這次作為旁觀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拿出梁雨澤留給許臨的十字架u盤,問道:“這是你留給他的嗎?他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從褲兜里掉出來的,被我撿到了…..” 梁雨澤看了看這件載滿鮮血和罪惡的東西,對俞晨問道:“你能把它交給許臨嗎?” 俞晨搖搖頭,“我不想再打開它,只想和許臨過平凡的生活…他當初和你結婚的條件…是讓你搜集廣林生物的內部數據,對不對?” 梁雨澤一怔,問道:“你怎么會知道?” “我看了關于廣林生物的新聞…猜的…因為我了解許臨,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強?!?/br> 梁雨澤望向俞晨,說道:“當時我生下許曉曉后,曾經想摔死這個孩子…是許臨一次次阻止了我...我那時就很想擁有這個男人…于是主動對他提出求婚,他卻提出讓我搜集廣林生物假疫苗的證據作為交換條件…廣林生物的董事長很有勢力…想要把這件事往上捅不是那么容易…我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而且這中間的黑暗你無法想象…其中一名生產線上的技術工,因為舉報這件事…全家都被滅口,車禍中妻子喪生,孩子變成了植物人…那次我被嚇怕了…可是為了得到許臨,仍然想盡辦法…最后終于找到契機…這件事也終于得以公開…這個u盤里,還包含了思林集團下面其他醫療公司的內幕…許臨一定很有興趣…” 俞晨眼里黯然,“他現在這個樣子…也做不到什么了…你還指望他去當正義的騎士嗎?我們都只是平凡人,做不到那些光彩熠熠的事情…我不想再讓他犧牲什么了…不想?!?/br> 梁雨澤的目光回到手機上的那些照片,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就要去美國了,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父母和哥哥已經離開了我很久很久,仿佛他們的死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這個國度,不會再有我的親人…這枚十字架,隨便處置吧…無所謂了?!?/br> 俞晨收攏手指,握住這支十字架。 在俞晨起身準備離開時,梁雨澤又看了看她,緩緩啟口說道:“現在我說的話,只對你一個人,不管警察說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當時在場的人已經想逃了,只有楊禹鯤,瘋狗一樣地拿著彈簧刀想朝著許臨那個地方捅…我想不出他一定要這樣做的理由…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這次他沒能坐牢,我感覺他以后還會對許臨動手,你們要小心……” 俞晨攥緊手里的十字架,垂眸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br> … 病房里,許臨正在沉睡,俞晨將手中的保溫桶放在桌上,靜靜凝望他,想到今天跟梁雨澤的對話,目光充滿焦慮。 這個人雖然度過了危險期,看上去仍然很不好,臉色慘白,唇色透明,除了偶爾醒來,大多數時間都毫無生氣可言。 如果不是一旁心電檢測儀的曲線,她真的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 恢復期,注定很漫長,第二次手術的時間,更是無法確定。 她握住他骨節分明的右手,手心一片冰涼,手背上因為頻繁輸液,青紫一大片。 我該怎樣才能保護你…帶著這個問題,俞晨疲憊地俯在他床邊睡去,摸著他青紫色的手背。 許臨睜開眼,心疼地看了看這個女人同樣越來越瘦的手腕。 她細細軟軟的短發依然有幾根在燈光的細塵里彎翹著。 在許臨眼里,俞晨永遠帶著十五歲的影子,偶爾還能聽到她發出幾聲細微的鼾聲。 他貪戀地盯著她看,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撫摸她額上的散發。 嗯,她是很累了,眼底有著令人心疼的黑青。 感覺到有人觸碰,俞晨睜開眼睛,正好對上這一雙飽含柔情的清澈眸子。 “你看起來很憔悴…累了就回家睡吧?!痹S臨側身著看她,沙啞說道。 俞晨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 “聽話,回家?!痹S臨重復。 “不回…家里的床太大,我一個人睡著多孤單…” 說完,她指指桌上的保溫桶,問道:“餓不餓?護士說你可以進食了?!?/br> 許臨搖搖頭,“不太想吃….” “你這樣總是不吃東西怎么行?”俞晨站起身,有些迫切地將病床搖高,說道:“多少要吃點?!?/br> 把保溫桶打開,里面的粥還冒著熱氣,俞晨把粥倒在碗里,盛了一勺,抿了一點試試溫度,再送到他嘴邊。 許臨緩緩張開嘴。 她一口口喂,他一口口吃。 吃了幾口,他搖搖頭說吃不下了。 俞晨沒再強求,將剩下的粥倒回保溫桶。 只是一轉身的時間,許臨的臉色微變,額頭布滿冷汗。 “你怎么又不舒服了?”俞晨有些焦躁地看了看他,手伸進他的衣服要幫他揉胃。 “別碰我?!彼灸馨銚蹰_她的手。 俞晨臉上一驚,含淚說道:“我是俞晨,不是其他人?!?/br> 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想起楊禹鯤的同伴在他胸膛上亂摸一通的場景….. “吐…想吐…” 看他開始作嘔,俞晨眼疾手快地將地上的小紅塑料盆拿起。 本來就沒吃下多少,現在又被他全部吐了出來,吐到最后,又是胃液。 這個人已經被折磨得瘦骨嶙峋,俞晨拍著他后背都覺得胳手,心里撕裂般難過。 看他吐得差不多,俞晨抽出紙巾遞給他,眼淚彌漫,說道:“好,我不碰你了?!?/br> 說完,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站起身就要離開。 許臨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俞晨總有一天會厭惡他的。 “你去哪里?” “我…我出去透會兒氣?!?/br> “別走…”他在她就要離開時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你讓我怎么辦???不準我碰你,又要讓我陪著你!看到你這樣,你知道我有多難過,我是俞晨,不是其他人!”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反手甩開了他無力的手腕。 許臨心里一急,頭昏眼花,覺得是俞晨開始嫌棄他了,說道:“我再多喝一點粥好不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克服的…一定能?!?/br> 俞晨聽到這乞求般的話語,多想把這個人擁入懷中。 心里的焦躁漸漸平息,她重新在床邊坐下,重新在碗里倒了一些粥,繼續一口口喂著。 許臨又吃下半碗。 “嗯,表現很好?!庇岢糠畔峦?。 他忽然又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的手伸入病號服,觸到自己的胸口、然后移到胃部,又從胃部移到纏著紗布的腹部,最后伸進褲子,到達那個讓他覺得骯臟的部位… 忍著內心無盡的惡心以及不堪的回憶…為了俞晨,只能克服,不斷克服。 俞晨淚流滿面地緊緊抱住了他,“你全身都在發光…又怎么會臟…你這個笨蛋…” … 秋,漸漸深沉。 許臨出院回家了,狀態卻一直不好,“害怕失去”的心理越來越烈,先是因為喝不下粥怕俞晨生氣,于是趁著俞晨不在,逼自己進食,卻造成了胃部更激烈的逆反,吐得一塌糊涂,。 俞晨感到生氣,說上他兩句他就會生悶氣一整天,最后也總是俞晨跟他賠不是說對不起。 王晞曾經提出給許臨找護工,許臨竟然拒絕,只要俞晨呆在身邊伺候,王晞第一次跟許臨有了爭執:“這樣俞晨會很累,根本沒辦法去診所工作了?!?/br> 許臨卻自私而執拗地讓俞晨辭掉診所的工作… 俞晨對王晞笑說沒有關系,一天一天應付… 王晞感到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俞晨受累。 許臨的體重在減少,俞晨的體重也在跟著他減少,郁悶地看到自己胸部變得更小了… 雖然又陪著許臨闖過一次難關,俞晨卻沒想到,他一向強大的意志力,在這時有了變弱的跡象。 在醫院住院時,許臨拒絕見醫院的同事,包括邢建國和吳韓,凡是和“同遠醫院”相關的人,他一律拒絕他們到訪。 想到自己遭遇的事情,就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給醫生職業造成恥辱,沒臉見到這些在乎并尊重的人。 第一次體會到,受挫自卑是怎樣的感覺。 其實許臨經歷的事情是被嚴格保密的,邢建國并不知道,甚至吳韓和王晞都不清楚,警察之所以對俞晨透露,是因為她“女朋友”的身份,好心的警察叔叔生怕這會對以后他們的生活造成影響,于是鼓勵俞晨陪伴在男友身邊耐心鼓勵他,他們之間的性/生活并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俞晨和許臨的第一次摩擦終于發生,那天是韋碩的生日,他請診所同事吃飯混ktv。 俞晨本來想著還要回家陪許臨,韋碩勸俞晨:“你這段時間實在太不容易,我們大家都看在眼里,就一起出去玩玩唄,放松放松” 她也確實想喘口氣了,于是答應,給許臨發了條微信:“不回去了,老板生日,要和同事出去聚餐?!?/br> 本想給許臨打個電話去的,可是看了看中午的時間又怕這人在睡覺。 下午診所業務比較多,俞晨忙著忙著就忘了給許臨打電話,等到忙完工作,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和同事聚餐的時間到了。 見許臨沒有回微信,猜他肯定不高興自己出去,可是她確實是想把嘴露出水面冒一下泡了,不能老呆在水里,心想不回就不回了,她也不愿意打電話,怕聽到他在電話有氣無力的聲音。 不知是因為信號還是什么其他問題,這條微信許臨剛好沒收到。 許臨半躺在床上看書,雖然腹膜炎已經好得差不多,身體仍然很虛,看了幾頁書就會頭暈。 一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半,索性收起書起床去了廚房,想著俞晨這段時間一邊照顧他一邊上班,心里過意不去,今天精神還算不錯,便著手做起晚餐。 雖然生了大病,手上的效率依然很高,不到一小時,豐盛的三菜一湯已經擺上桌,金針菇肥牛湯、蒜泥青菜、糖醋排骨,宮爆rou丁。 許臨自知只能吃青菜,其他三道都是根據俞晨口味做的。 在廚房忙活了一通,感覺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在餐椅上坐下,滿頭虛汗,往椅背上靠了半天。 難道身體真的已經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嗎?這才多久啊,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在手術臺上一站就是大半天的心外科醫生,現在做一頓飯都已經這樣病入膏肓般地難受…。 想到這些,心里又是一堵。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腳下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艱難地走到臥室門口,扶著門框氣喘吁吁。 本來已經消停了好幾天的胃,這時候又開始一陣一陣鈍痛。 眼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他心想俞晨怎么這時候還不回來…于是又撐著身子站起來,回到臥室床頭柜前拿手機,給俞晨打電話。 俞晨在ktv接到電話,許臨聽到電話里的喧鬧,皺起眉頭問道:“你在哪里?” “我和同事在外面唱歌呀,已經微信發給你了?!?/br> “我沒有收到你的微信?!?/br> “怎么會沒有,你再翻翻?!?/br> “沒有就是沒有?!?/br> “你這語氣是什么意思???我明明給你發了?!?/br> “你把你方位發過來,我去接你?!?/br> “你那樣的身體...怎么出來?” 俞晨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許臨還是個病人,于是收住語氣,耐心勸道:“我只是和同事出來輕松一下而已,今天老板生日….” 許臨反問:“我都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你為什么要陪著你老板過生日?” 她第一次聽到許臨這樣說話,忍不住駁道:“什么叫我陪老板過生日,你話不要說這樣難聽好不好….” 他“變本加厲”說道:“你不讓我去接你,也只是怕我這樣一個重病人給你丟臉,對嗎?” 俞晨聽了這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避免和許臨爭執,索性掛了電話。 許臨無力地坐回床上,胃痛得卻越來越厲害,喘息片刻,吃力地走出房間將桌上的菜用罩子蓋好,又收拾了一下廚房。 忽然一陣眩暈襲來,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冰箱的把手,沒想到扶了個空,跌倒在地。 額頭撞到了灶臺的邊角,火辣辣的疼,用手指碰了碰,一抹鮮紅。 他扶著冰箱起身,手捂著流血的額頭走進衛生間,對著鏡子清理額頭的傷口和臉頰上的血痕。 這才發現鏡中的自己已經瘦得兩頰凹陷下去,這個樣子…連正常男人都談不上,更不要談什么英俊帥氣了…。 俞晨不讓自己出去接她,恐怕就是害怕見到這個瘦得不成人樣的自己吧… … 俞晨掛斷許臨的電話,心里越來越不安,連ktv都不再有心情參加,匆匆對同事告辭。 聽到用鑰匙開門的聲音,躺在床上用手一直壓著胃的許臨,起床腳步虛晃地走到臥室門口,腳底打晃,扶住了門框。 只是想要去迎接她…也不行了嗎?… 眼前星光點點,越來越模糊,他順著門框無力地滑落,癱坐在地上。 俞晨進門看到坐在主臥門邊的許臨,被嚇了一跳,疲憊的神經就像被潑了冷水,一個激靈,連鞋也顧不得換了,把包往鞋架上一甩,便跑到許臨面前,在他面前蹲下問道:“沒事吧你….” 許臨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容:“沒事…頭暈而已…扶我起來….” 俞晨把他架起來,扶回床上,擔憂地詢問:“哪里不舒服?胃疼嗎?” “就是有點累?!痹S臨輕輕搖了搖沉重的頭。 “你整天呆在家里,怎么還是感到累呢?…頭怎么了?”俞晨眉頭一皺,手指碰到他貼著膠布的額頭。 “沒事?!痹S臨慌亂地縮了縮,虛弱說道:“不小心磕了一下?!?/br> 俞晨盯著那條膠布,火氣頓時上來:“你不會是因為我和同事在外面吃一頓飯就這樣折磨你自己吧!你就不能小心點嗎???診所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要是辭職在家專門照顧你,我們以后哪兒來的收入!而且如果我辭了職,我爸媽就更不會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了!,你振作一點好不好!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我真的很累!” 許臨臉色慘白地看著俞晨,她的眼睛里已經寫滿了對他的不耐煩,她說的每個字,都像毒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 是啊,她已經厭倦照顧自己了…身體這么不爭氣,已經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她眼里的不耐已經說明了一切…… 看到許臨慘白的臉,俞晨這才驚覺自己又對他發了脾氣,曾經對醫生也對自己發過誓,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對他發脾氣的…..。 “對不起……”一如既往道歉,頹然坐到他身旁。 “你在外面沒吃飽的話……我做了飯菜在桌上,你熱來吃?!彼恼Z氣依然溫柔,卻也有了委頓沮喪,雙手不著痕跡按著不斷叫囂的胃。 看到這個人失神的雙眸,俞晨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嘴巴。 許臨說完,徑自在床的另一側躺下,背對俞晨。 看著他消瘦的背影,俞晨心里一陣難過,轉身走開。 “以后別管我了,你在外面怎么玩是你的自由?!庇岢孔叩椒块T前,許臨說出了這話,語氣稍顯急促,既是負氣也是真心。 聽在俞晨耳里的,卻是一種自怨自憐。 “你這樣說是為了讓我對你產生愧疚感嗎?讓我以后都不要出去了,就呆在你身邊,就守著你一個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連你同事朋友都疏遠你了,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的怪脾氣呢?有挫折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挫折里總是站不起來…誰讓你給我做飯了,你這么嬌貴,就適合在家里被人伺候?!?/br> 說完,她離開臥室,用力摔上門。 許臨轉身望著被她摔上的門,面露痛苦,狠狠的掐著胃。 俞晨走到餐桌前,打開罩子,飯菜還冒著熱氣,她沒有動筷,把飯菜一一收進冰箱,又回到主臥,洗完澡躺回他身邊。 許臨一直背對他沒有轉身。 不理拉倒!她賭氣般關了燈,拉過被子,蒙頭睡覺。 兩人一夜冷戰,俞晨早上起來在衛生間迅速洗漱完就去上班了。 為了“補償”前段時間欠下的工作,她周末也在加班。 其實有些時候是為了躲避。 聽到門響,許臨睜開眼睛,一夜沒怎么睡。 胃一直難受,半夜有段時間又頭疼,悄悄起來吐了兩次,回到床上緊緊捂著腦袋不讓自己有大動靜,生怕吵醒俞晨, 她白天工作辛苦,晚上睡得很沉,還好并沒有覺察到他的不適。 他呆呆看著屋頂的吊燈,心想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如果在臨死前被俞晨當作累贅,消磨了和俞晨的感情,倒不如現在就找個地方了結自己…. 早就懷疑海馬區那顆瘤子已經轉成了惡性,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去醫院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