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俞達忠和石英回了林城,王晞在醫院陪俞晨,心里不好受,把石英留下的銀行卡交給俞晨,說道:“我往卡里又存了十萬塊錢,一共二十萬…你拿著,以便急用,唉,我這段時間太忙,沒有太多時間管到你,和吳韓那家伙分了合、合了分,身心俱?!闳卞X了就跟我說,放心,我不會憐憫你的,就算是你借我的錢,以后等許臨康復了,我再從你工資里扣,所以你也別不好意思開口,知道嗎?” 王晞總是能了解俞晨內心的情緒和想法,無比了解。 俞晨含淚對王晞說道:“謝謝?!?, 王晞看了看病床上昏睡的許臨,鼓勵道:“不要氣餒…不管怎樣,許臨在我心目中永遠是許主任,他一定會有好報的…..” 俞晨忽然抱住王晞,哭出了聲。 王晞拍著俞晨的背,也流了淚,“我還以為你只迷戀許臨的懷抱,忘了我呢?!?/br> 俞晨哽咽道:“怎么會!那些沒有男人的日子,全是你陪我度過的…..” “那些日子,你也在陪伴我….俞晨,你是我見過本性最美好的女人,我的眼光一向不會錯,我也相信許臨是看到你的這個特質,才這么喜歡你,這么愛你?!?/br> 俞晨并沒有跟王晞具體說起過少女時和許臨之間發生的往事,因為她覺得那已經無比遙遠,遙遠到仿佛發生在平行時空。 但是在這些共患難的日子里,才明白那些回憶在心目中的位置其實無比重要。 回憶是細碎的光,拼接成過去、現在以及對未來的期待,凝聚在一起,才能如此照亮她前行的路。 否則,也許會堅持不下來,特別是在目睹許臨忍受病痛的那些夜晚…。 “我和他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改天…等他的身體好一些,我再把我倆的故事告訴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肯定是要把藏得最深的秘密和你分享…..” 王晞笑道:“哎呀,愛說不說!行吧,那我先走了,還有一大堆事兒等著我呢?!?/br> 說完,輕松地拿起愛馬仕金黃色的限量包,朝俞晨招了招手,離開病房。 直到生日前一天,許臨的情況才稍微轉好,咳嗽緩和了很多。 俞晨不斷幫許臨掐手腳做按摩,許臨問她是不是去學了中醫,她驕傲地說自己無師自通。 許臨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發現她瘦了許多,頓時一陣心疼。 俞晨像打蚊子一樣打開他的手,郁悶道:“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沒想到要在病房度過?!?/br> 許臨似乎對自己的生日不感興趣,不接俞晨的話,問道:“叔叔阿姨回林城…你跟他們打電話了嗎?” 俞晨頗為不耐地說:“跟他們打電話干什么,你還嫌被我媽刺激得不夠?” “我那天…是不是吐得很臟…辛苦你了?!?/br> “什么臟不臟的?不過那天你可真的把我嚇了一跳,倒在地上都沒氣兒了…我當時腦子一下就懵了?!?/br> “可是你還是成功為我打開了氣道?!彼痤^,含笑看著她。 “肯定啊,你十五歲的時候在寵物診所不就是這樣為貓咪打開氣道的…” “那你是把我當作你的貓了?” “不行么?” 許臨忽然握住俞晨的手,看了看她為自己做按摩微微顫抖痙攣的手指,皺了皺眉說道:“女人的手很重要的,你別再給我按了?!?/br> “你會嫌棄我的手?” “是呀,你的手本來就不是特別好看,手指也不是特別長….” “嫌棄的話我就把手指切掉,變成小叮當….”她也學會了調侃,裹起拳頭輕輕捶了捶他的肩膀。 許臨忽然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捂著。 她臉色一紅, 眉眼之間全是沒羞沒臊的竊喜. … 吃飯時間,俞晨去醫院后花園散步去了,呆在沉悶的病房已久,就會想要在開闊的綠地上走一走。 許臨本來想和俞晨一起去,俞晨不同意,怕他再感冒。 這幾天輸進去的感冒藥讓許臨的胃病又犯了起來,于是聽了俞晨的話,留在了病房。 正揉著胃,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起。 是楊禹鯤打來的,許臨皺了皺眉,還是接起。 “梁雨澤現在我手上,廣林生物的事情是你指使她干的,對嗎?” “你想要怎樣?”許臨的臉瞬間冷下來。 “你一個人到蒼樹墓園來,不許報警,只能你自己來,否則…梁雨澤現在失去了楊卿山那老東西的保護…她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br> “我要聽到她的聲音,否則我憑什么相信她在你手上?” 許臨甚至能聽見撕掉膠帶的聲音,梁雨澤在電話里喊叫道:“別過來!報警!……” 還沒說完,又被膠帶封住了嘴,。 楊禹鯤頗為得意地說道:“來不來隨便你,這次的事情讓我虧了幾十億,梁雨澤這條賤命死多少次都抵償不了,但是我不想要錢,只想要…折磨你的快意?!?/br> 許臨聽到了電話里掙扎的聲音…。 他的手死死抵著胃,急聲喊道:“你信不信我報警!” “好啊,那就等著替梁雨澤收尸吧!” “我馬上出發往那兒去!你的目標是我,不要傷害她?!痹S臨最終“屈服”。 楊禹鯤再次提醒:“如果你耍什么花樣,我會讓你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得很難看!” 掛掉電話,許臨吃力地起身,下地。 躺在床上多時,腳都有些腫脹了,他在衣柜里拿出白色t恤和牛仔褲換上,穿上布鞋。 趁著護士不注意,離開病房。 出了醫院門口,一股熱浪襲來,陽光明晃晃的,充滿金屬感,他眼睛腫脹,一陣眩暈,用手使勁掐了掐額頭,朝前走去。 …… 父親梁五洲出事的那一年,梁雨澤正在大學圖書館準備考托福,留學的事情順理成章,大學二年級便可以轉到斯坦福就讀生命科學專業,梁五洲除了她一個女兒,還有個兒子梁雨輝。 梁雨輝在十二歲那一年患了白血病,梁五洲和妻子聽說臍帶血能治白血病,才生下了梁雨澤。 兩兄妹的感情很好,梁雨輝的性格很耐心也很溫柔,也很會教導梁雨澤,梁雨澤在哥哥的陪伴下,學習成績一路領先,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國內著名大學這個狀元云集的專業,她從小到大的理想是研究出一種最牛的藥物,能夠讓患癌的人們也能像患感冒一樣,吃下一粒藥丸就能痊愈。 2000年,正值北京為08年奧運會大興土木搞建設的時候,梁五洲在這個風口浪尖走馬上任,梁五洲從處長升職為局長,他對待工作一向兢兢業業,性格也比較正直不阿,這也是在上一任局長因為貪腐下臺后,他得以迅速上任的原因。 可是梁雨輝的白血病卻在他上任后不久復發了,高昂的治療費用哪里是政府部門的常規工資可以應付得來的,眼見妻子和女兒成日以淚洗面,想到梁雨輝的聽話懂事,梁五洲實在難以熬過心里那一關,想著自己工作那么多年,家里住的房子仍然是不到六十平米、墻皮掉漆的老房子,想著也沒有給妻子和孩子帶來多么大的物質滿足。 這些年因為被梁雨輝的病拖著,這個家在吃穿住行方面都是盡量節儉,想到這些,梁五洲感覺到對家人虧欠了很多。 在他心境最低沉的時候,思林集團董事長楊卿山出面接觸了他,不但承諾把梁雨輝送到梅奧診所治療,而且也承諾把梁雨澤送到美國讀書。 梁五洲面對楊卿山的“誠懇”,晚上呆在家里抽了整整一包煙,終于咬了咬牙答應,這是他第一次接受楊卿山的賄賂,可是梁五洲也明白,接受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心里不想,也得無休無止接受下去,這是一條永無休止的道路。 楊卿山從梁五洲手里拿到了在北京開發的第一個地塊,梁五洲收了他兩百萬的賄賂款。被送出國治療的梁雨輝病情有了起色。 擁有歷史系碩士學歷的梁五洲明白,自己早晚會被黑暗吞噬,只希望兒子女兒能在國外有個好的未來。 之后,梁五洲在貪污受賄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從最初的幾百萬發展到上億元,最終被紀委和檢察院聯合查辦。 楊卿山花錢找關系在梁五洲被監禁期間去探望了他一次,之后不久,梁五洲便被發現死在了拘留所里,梁五洲的妻子從楊卿山剛建設竣工的的“思林大廈”上跳樓自盡。 梁雨澤始終想不通,父母都是豁達開明的人,他們曾經教導自己,不管怎樣都要活下去,怎么會這樣想不通,匆匆結束生命。 在梁五洲的事情被平息之后,楊卿山兌現了當初對梁五洲的諾言,把梁雨澤送到美國讀書,梁雨澤沒有去斯坦福大學,為了和哥哥在一起,她選擇了明尼蘇達州立大學,并很快拿到了獎學金,不過她也沒拒絕楊卿山的資金支持。 那時梁雨輝已經拿到了美國綠卡,梁雨澤想著用這筆錢和梁雨輝開一家中餐館,兩兄妹在國外相依為命就好。 可是變故很快就發生了,梁雨澤和梁雨輝一日從超市購物回住處的路上,莫名遭到了幾個喝醉的當地人sao擾,梁雨輝為了保護梁雨澤,被百般羞辱,那些人充滿了對亞洲男性的歧視和不屑… 梁雨澤眼睜睜看著哥哥在自己面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抗爭的力量在她內心匯集,她爬過去抽出了其中一人別在后褲腰的手槍,顫抖地指向為首的一人威脅,卻不知另一人的槍已經指向了她,被人扒下褲子的梁雨輝卻反應極快地跑過去,把梁雨澤護在身下。 三聲槍響,梁雨輝后背鮮血如涌,梁雨澤失聲大喊著哥哥,梁雨輝一句話也沒說,將脖頸上戴的一個十字架交給梁雨澤,說道:“這是我調查…楊…卿山的資料,交給你了……” 說完,梁雨輝就閉上眼睛,永遠離開了梁雨澤。 那個十字架,是個u盤,里面記錄了楊卿山這一路“發家致富”的罪證,在那場死了三十多人的礦難事故中,主要責任人就是他,而他卻能相安無事地走到今天并成為巨富,當年涉事的官員被撤職的撤職,坐牢的坐牢…后來的一次公路垮塌事故,投資方也是他名下的公司… 而楊卿山在這一切風波中,卻都可以相安無事。 梁雨澤大學畢業后,沒有留在美國,而是回到國內在楊卿山投資的廣林生物擔任藥品研究員,說是研究員,其實只是掛著名坐收高額年薪的一個“閑職”罷了。 在和楊卿山的一次次接觸中,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著某種吸引力在牢牢抓著楊卿山的目光,楊卿山一直在暗地里照顧著她。 她也清楚,梁雨輝留下的記錄僅僅是“記錄”,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那些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想要追溯已經不可能了,而且牽涉到的層級是她“惹不起”的,她只能以現在的時間為起點去搜集他的罪證,可是如今的楊卿山已經“黑轉白”,事業做大了,也就正規了,梁雨澤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和無能。 最為無奈的是,在這漫長又令人無力的時光里,梁雨澤發現自己居然漸漸對楊卿山產生了依賴感,父母哥哥的死,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記越來越淺,猶如被海水沖刷過的沙灘。 當初想要報復的決心,在楊卿山給她買的幾十個“愛馬仕”面前,也只是一堆泥石而已。 人不需要有什么執念,只要快樂地享受眼前就好。 梁雨澤把自己的“初夜”給了楊卿山,是奉獻還是獻祭,她也不知道。 楊卿山早早做了結扎,梁雨澤為了能“光明正大”和楊卿山出入各種高貴的場合,便想盡辦法要懷上他的血脈,知道楊卿山和亡妻的感情早已不在,便想盡辦法要擠入。 父親的入獄、母親的自殺,哥哥也是受人凌辱后離開了自己,感覺如果沒有原始財富的積累,在這世上便如同落葉。 她不想再像父母和哥哥一樣被人如同棋子一般地對待。 人生的路,往往和想象的相反。 在一次宴會上,時任副部的江文濤一眼看中了梁雨澤,楊卿山為了討好江文濤,竟然將梁雨澤這只供養多年的金絲雀“雙手奉上”獻給江文濤,安排他們單獨見面,梁雨澤喝了會所下了藥的酒,被江文濤發狂般地壓在了床上…… 不久之后,梁雨澤懷孕,她一直執意地認為這個孩子是楊家的血脈,沒想到dna顯示是江文濤的,江文濤當然拒不承認這個結果,甚至跟血檢中心打了招呼,讓他們重新出了份假報告作為自己沒有犯事的“證據”。 梁雨澤在醫療會議上大鬧會場,雖然被當做“瘋女人”處理,卻觸怒了江文濤。 其實孕檢顯示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健康,建議打胎,可是梁雨澤執意不肯,她執意要把這個“怪胎”生下來,就是要讓這個“怪胎”去昭示那些人的罪惡,江文濤實在不能忍受梁雨澤把孩子生下來,派人在路上把梁雨澤打了一頓,卻沒有下死手。 孩子在六七個月時就被生了下來,奇跡般存活,就算在肚子里時就被醫生建議打掉,可是生下來以后醫生們卻竭力搶救并救活了她。 這個還沒取名字的孩子,在出生后三個月被梁雨澤轉到了同遠醫院,在半歲時就被施行了第一次心臟手術,之后楊卿山給了梁雨澤一千萬和一些房產,作為補償。 原始財富有了,卻幾乎付出了所有。 梁雨澤想要隨時送走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的孩子,在醫院無意中看到江文濤和一個年輕醫生有接觸,打聽了解到江文濤就是這個醫生的舅舅。 她抱著孩子在許臨面前出現,隨意說道:“這是你舅舅的孩子,如果你舅舅不要,我就打算扔掉她了?!闭f著就將這個孩子朝地上扔去,許臨眼疾手快趕緊屈膝接住。 梁雨澤看到匆忙接住孩子的許臨,居然看見了從前梁雨輝的身影。 在和許臨的接觸中,梁雨澤被許臨身上的某種氣質所吸引,想到從前梁雨輝陪伴她的情景,想到從前家人一起呆在那個六十平米不到的老房子里一起吃飯…那時候是多么快樂無憂啊… “哥哥……”當梁雨澤再一次喝醉酒后,把孩子偷抱出來想要從樓上跳下時,她把電話打給了許臨,淚流滿面地對他喊道。 許臨再次出現在梁雨澤面前,梁雨澤忽然想要和眼前這個讓她總是陷入溫暖記憶里的男人共度一生,許臨答應了她結婚的請求,梁雨澤迷戀地望著他把孩子抱入懷里的模樣,為 這個孩子取名為“許曉曉”。 寓意是:破曉之時,辭舊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