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盲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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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你雖然是盲人,但你完全可以利用嗅覺、聽覺等感官來彌補視覺上的不足,這算得了什么大事?” 央宗:“你沒有失明過,你根本不懂得失明的感覺,但是,我懂。我生下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是正常的,我可以看到這個美好的世界,可以看到愛我的人,可以看到自己的樣子,可惜,那時候,我并不記事。等我記事的時候,已經是在那件事之后了。也就是說,從我記事起,我就是一個盲人、盲女、瞎子,我看不到這個世界,我看不到一切。我不知道父母所說的那些客觀存在的事物,究竟是什么樣子。我不知道我跟著阿媽放牧的牛羊,究竟長什么樣,我不知道阿媽說的綠草地,又是怎樣一種顏色,我不知道他們常常說的太陽,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我阿媽、我阿爸,以及我,又長得什么樣!我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我看不見,我不理解顏色,不理解人的模樣,不理解動物的模樣,不理解這個世界的樣子,你能想象嗎?我印象中的世界,是他們告訴我的世界,我自己,一點都看不見!哪怕阿爸阿媽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哪怕我身處陽光底下,我都覺得周圍一片黑暗!我甚至都不知道將我害成這個樣子的狼族,是什么東西!我無法分辨狼族與牛羊的區別,我只知道,它們都是身上長毛的動物。你沒有瞎過,你一開始就看得見一切,你完全無法理解我的痛苦,我腦海中的世界,是在他們的描繪和我自己的設想下,虛構而成的!我無法辨別美丑,我無法看到顏色,我無法認出愛我的人,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么模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憑空想象,狼妖,即便此時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面前,我卻連你是什么樣都不清楚,這樣的痛苦,你根本不可能了解!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是用眼睛來認識世界的,而我,卻是用想象!但我根本沒見過那些東西,讓我如何想象?我用手觸碰到的東西,根本沒辦法在我腦海中呈現出清晰的形象,而且我只能摸出那些東西的形狀,卻看不見他們的神韻……狼妖,你不知道,我這些年來,活在黑暗中,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所以,我將害得我落得這個地步的狼族,視作死敵,每當我遇到狼族,我會毫不留情地殺死它們,可就算是我殺了那么多的狼族,也依舊無法平息我的怒火、抹平我的傷口!” 說到這里,央宗忍不住以手掩面,居然當著死敵狼妖的面兒,痛哭起來。 虞景顏也感覺很不是滋味,他不是盲人,能夠看到世界,能夠通過眼睛看到的世界,來給世界作出一個大致的形象,但央宗看不見,央宗根本沒辦法分辨顏色、美丑、以及一切抽象的事物,甚至連那些具象的事物,央宗也所知甚少,她最多只能通過觸摸,來確定一件東西的溫度、形狀等…… “因為你沒有瞎過,你不會理解盲人的世界。村里有不少人夸我長得漂亮,然而諷刺的是,我連什么是漂亮,都不清楚。阿媽說草原上的格?;ê芷?,我觸摸過,卻發現,格?;ê臀业哪樀?,完全是不同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不是阿媽在騙我,但我知道,我這輩子,都區別不出漂亮與丑……我只能通過聲音,來確定一個人的性別,通過他們的聲線,來推測他們的年齡,卻不知道我所遇到的那些人,長得什么樣子,我無數次摸過自己的臉,卻也得不出漂亮的概念,我所處的世界,對我而言,是虛化的、不現實的,你們知道的東西,我只能憑空想象,就好比你,狼妖,因為你是狼族的大妖,我就想象著,你一定是渾身長著狼毛、擁有發達的四肢的直立行走的動物,但是當你靠近我、把手放在我頭頂的時候,我卻感受到,你身上根本沒有狼毛……這是不是很可笑?我連我的死敵是什么樣子,都不清楚,哈哈哈……”哭完后的央宗,開始邊說邊笑,言語中卻透露出十足的傷感。 虞景顏閉上眼睛,試圖體會央宗的感受,卻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因為,他對世界的感知、印象,早已銘刻在心里,他閉著眼,也知道這座山坡的樣子,也知道身邊陳肸和四郎的長相,也知道央宗及狼妖所在的戰場的情況——他的腦海中,早就有了對這個世界的印象。 說到顏色,他能對應出來,說到美丑,他能想象出來,說到那些抽象事物,他能有所認知…… “央宗說得沒錯,我沒瞎過,根本不知道盲人的世界是怎樣的,但是我卻能夠感受到,央宗內心的委屈與怨恨。如果不是當年那些狼群,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她本該跟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不應該生活在黑暗中、生活在仇恨中……可是,這個世上哪里有如果呢?她的的確確就是被狼族害成這樣的,這是因,她殺狼群,這是果,因果循環而已,可是當她殺死這么多的狼族后,狼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所以今晚,狼妖將央宗擊敗,并準備讓狼族分食央宗,這也是因果,央宗殺狼是因,被狼妖殺死是果……”虞景顏心說。 同時,虞景顏也意識到,有些閑事,真的不是他們能夠管得了的,比如央宗與狼族的恩怨。 他若是幫央宗,能不能救下央宗、全身而退那是其次,首先,他那樣做就對不起慘死在央宗手下的狼族,他若是不幫央宗、眼看著同為人類的央宗被狼妖弄死,那他就對不起他人類的身份。 “老子今晚上壓根兒就不該來這里,不來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二難煩惱,這特么完全就是個無解的題目?!庇菥邦佮?。 沒有虞景顏的指令,四郎和陳肸也有動手,只能耐著性子躲在山坡上繼續觀察戰場的情況。 “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沒瞎過,我不是盲人,我也無法理解你的痛苦。但是,央宗姑娘,你因為自己看不見這個世界,而殘殺諸多狼族,這樣對你真的能夠有什么幫助嗎?我問你,在你殺死這么的狼族后,你可知道這個世界的樣子?你可知道,狼族的長相?你可知道,狼血是什么顏色?不,你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并不能減輕你的痛苦,相反,會讓你萬劫不復?!痹谘胱谟挚抻中φf了半天后,狼妖終于開口。 聽了狼妖這席話,虞景顏竟然忍不住點頭表示贊同——對啊,盡管央宗殺死諸多狼族,也不能改變央宗是盲人的事實,也不可能讓央宗對這個世界有更清晰的認知,相反,央宗還會因為殺戮,而迷失自我…… 央宗卻是一臉淡漠,毫無感情地說:“殺死那些狼族,能夠宣泄我對這個世界的不滿,能夠讓我的內心變得平靜?!?/br> 狼妖再次搖頭,臉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而后,他揚起脖子,對著夜空中的圓月,發出狼族獨特的咆哮聲…… 聲音綿長不絕,在狼妖咆哮之后,這座山坡上下、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回應聲。 那是圍堵山坡的狼群們,發出的咆哮。 只是,它們的咆哮聲與一般的狼嚎不同,它們的聲音中,充滿了傷感、無奈、思念…… 狼群的咆哮蘊含了太多的情感,讓虞景顏想起蘇軾那段描述——“客有吹洞簫者,其聲嗚嗚然,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余音裊裊、不絕于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沒錯,這些狼群綿延悠長的咆哮中,飽含著各種各樣的深情…… 虞景顏愣住了,聽著耳邊來自上下八方的狼嚎,感受到極大的震撼,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狼嚎聲也能蘊含如此深情。 “它們一定很悲傷、很難過,才會嚎出這樣的動靜,聽得人心都要碎了?!庇菥邦伒吐暤?。 四郎垂下頭,眼眶中有淚花閃動,自語道:“虞哥,我想家了……” 他想念的,不單單是家鄉,更是那死不瞑目的父親…… 虞景顏也在一時間感慨萬千,想到這小四十年來的經歷,想到自己醉酒溺亡的父親,想到自己那個聲名顯赫卻未嘗一見的爺爺。 同時,他也在想,為何這些從四面八方趕來包圍山坡的狼群,會發出如此悲慟的嚎叫? 戰場之上,聽力過人的央宗自然更加清楚聽到了來自各個方向的狼嚎聲,她開口道:“這鬼哭狼嚎,當真聒噪?!?/br> 狼妖不再咆哮,低下頭來發出一聲長嘆,此時,他的右手五只利爪依舊按在央宗的頭頂,但央宗毫無畏懼,一臉慷慨赴死的決絕之色。 “央宗姑娘,你可聽到我族類的哭訴?”狼妖問。 央宗:“我只聽到無數的惡狼在嚎叫,你說它們是在哭訴,我聽不出來,我又不懂狼語?!?/br> 狼妖:“要說別人不懂,我信,要說你也聽不懂,我可不信,你自幼同狼族為敵,對狼族的語言早已精通,你很清楚它們這樣的嚎叫,表達的是怎樣的情感。它們不只是在嚎叫,更是在悲傷的痛哭!因為,你,殺死了它們的父母、殺死了它們的兄弟姐妹、殺死了它們的子女,我召喚來的狼族,都是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族類,它們當中的每一個,都有至親死于你的手中。雖然當年有狼族害得你雙目失明,但那是它們為生活所迫、為了生存,才做出的事,但你呢,為了你所謂的平息憤怒、宣泄對狼族的不滿,你大肆屠戮我狼族,導致無數狼族慘死在你手中,無數狼族妻離子散,聽吧,你仔細聽吧,這是它們的哭訴!” 狼嚎聲還在繼續,似乎再也不會終止。 虞景顏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無比低落、沉重,眼前仿佛浮現出一身勁裝的央宗正手持吾爾多和皮鞭,大肆虐殺狼族的血腥畫面,那些死于央宗皮鞭下的狼族,有年紀很小的狼崽子,有正值壯年的公狼,有懷孕的狼mama,也有年邁的老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