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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鴻抿了抿唇,深邃的瞳孔中迷霧幽遠,如夜幕之下,浪濤起伏。 他抬起手,小臂沉重,手掌落下時卻是輕柔的。 瘦削的手落在杭小時頭頂,愛憐地揉了揉那滿頭烏發,又垂落在杭小時肩膀上,將青年攬向自己的胸膛。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睂庿欇p聲道,“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br> 還有那規則,令他深惡痛絕,甚至一度心如死灰的規則—— 寧鴻微微垂首,眼底猩紅一閃而過,微涼的唇落在杭小時耳側,吐息溫軟,輕聲道:“咱們聯手,把這方世界闖個天翻地覆,你說好不好?” 兩人挨得極近,寧鴻的胳膊攬在杭小時腰側,而透過戀人單薄的背脊,他感覺到了懷中人砰砰躍動的心跳聲。 寧鴻的血流也一同加速,心底有什么在灼燒,迅速沸騰,氣泡翻涌。 有什么東西,在無形之中,悄然改變了。 那束光撕裂夜幕,將晨曦送入他的世界,并且拽著他的手,要把他……也變為光。 這種感覺…… 真不錯。 第55章 玄武山上, 陰云密布。 天空中的縫隙并非恒定不變, 它隱約呈現出一種自我補全的趨勢,可每當縫隙聚攏稍許, 總有無形的風雨從縫隙內沖出,雷霆流竄,將其撕裂成更猙獰的模樣。 烏云下, 淅淅瀝瀝地飄起了雨。 一開始是毛毛細雨,隨后風聲變大, 雨絲亦變得連密而氣勢洶洶, 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落入山林,濺起飛塵, 在山脈間吹蕩起一片濃密的白霧。 許玉兒飛至玄武山下,踉蹌著從半空落下時, 全身上下早已濕透。 少女眼圈猩紅, 死死盯住山崖邊靜立的老者身影,秀發被雨瀑淋濕, 胡亂粘在頸側,狼狽之余,透著一絲難言的狠厲。 濕透的粉裙耷下,水跡順著五指匯聚成溪流, 又汩汩淌到地上,濺入泥潭。 “我師父呢?” 雨聲紛擾, 許玉兒微啞的嗓音被勁風吹散, 可隔著蒙蒙雨簾, 大長老雙眸微睜,依舊清晰地望見了一雙通紅的眼眶。 他微微搖頭,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問你我師父呢!” 見老者未答,許玉兒的呼吸愈發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石殿為什么是空的,他為什么不在縹緲峰上閉關?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殺了他? 最后的幾個字,許玉兒紅唇微張,但喉頭哽咽,怎么也說不出口。 少女狠狠咬牙,神情愈發悲戚。 掌心微轉,五指攥緊,指縫間早已捏好的殺符亮起寒光—— “丫頭,別急?!?/br> 低沉的話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許玉兒愕然抬頭,卻見眼前幻影一閃,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本在山崖一側的老者猝然消失,而一只粗糙的手從她背后伸出,輕柔,卻不容置喙地,拉住她的手腕。 殺符的寒光閃爍數下,頓時熄滅。 寒意順著許玉兒的背脊一路蔓延,鉆入肌膚,仿佛隆冬天降,將她從內到外凍得冰涼。 “你不是他們說的初入二品,你早就入了一品……” 許玉兒嗓音沙啞。 絕望的寒潭濃沉如淵,天光泯滅,漣漪隱沒,所有希望都沉淪在潭水中,漸漸被吞噬殆盡,化為死寂。 若是二品,她還可以拼一拼,就算豁上性命,也要咬下那混蛋身上一塊rou。 可是一品…… 無法匹敵。 無能為力。 光是威壓鋪散,站在對方的護體靈流中,無形的壓迫力便已重如千鈞,壓得她抬不起手來。 “你……” 許玉兒的聲音也仿佛沾染了漫天寒意,顫如雨絲。 “丫頭,我并未加害你的師父?!?/br> 在她身后,大長老僅用兩根手指,制住許玉兒右手心暗藏的殺符,面色卻愈發滄桑,輕輕搖頭。 “倒不如說,如今這樣的場面,正全部掌握在你的師父手中?!?/br> “說謊!” 威壓籠罩下,許玉兒突然開始拼命掙扎,嗓音也帶上幾絲哭腔:“我技不如人,你要滅我們縹緲一脈,殺了我便是,不許污蔑我的師父!” “……傻丫頭?!?/br> 大長老突然低低地笑了。 他松開鉗制住許玉兒的手,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近乎慈愛地探出手,輕輕拍了拍許玉兒的發頂。 “這不是污蔑,是夸贊,我從未見過……如他那般的堅毅之人?!?/br> 老者微抬下顎,渾濁的目光飄過長空,穿透雨幕,遙遙望著遠處霧氣氤氳的群山,眸中有追思之色一閃而過。 他感慨道:“我有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 在許久許久之前,有一對師兄弟。 他們出生之時,恰逢天災之年,貧苦的百姓饑寒交迫,只得遺棄嬰孩,幸好,他們被路過的仙師所救,帶上山門。 兩人自幼在山門長大,逐漸展露出超凡的天賦,師尊總是面帶寬慰地看著他們,摸摸他們頭頂的發旋,感慨道:“星河崛起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啊?!?/br> 星河崛起的……希望嗎? 長風倒灌,林木歪斜。 無數亂葉自山崖上旋轉著刮過,雨水冰涼,冷冷拍打著面頰。 大長老神情悵惘,低聲道:“從那之后,我與你師父便一直惦記著這事。我們要恢復星河宗曾經的輝煌,要讓它成為全修真界當之無愧的魁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