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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個赤陣終于疊合為一,壓著那團濃黑的戾氣向地面匍匐,握著戮刀的路刀嘶吼著一刀下去,把三千年來的怒火和反抗一并宣泄而出。 赤陣一瞬擴大覆蓋住整個魔都,兇厲的戮刀一刀刺進縱橫裂縫的中心,擴散在外的如潮戾氣逃不出去,瞬間被地上的刀抓著往回流。滔天黑霧全往地上的人涌去,匯流入他重創過無數回的靈脈,而后被他引渡入手中的本源刀,悉數按壓著滾回赤陣鎮壓下的地底。 他一個人一把刀扎在偌大的天下地上,與被刺在刀下的亡魂齊聲怒吼,瞳孔深處由猩紅同淪為漆黑。 他扛住了天地戾氣總量的摧折,這個爭取到的一剎那足夠了。 天際的白龍嘶鳴著而來,地動山搖地降落在赤陣上,以路刀為中心盤起來,全身的龍鱗同時爆發白光。 一黑一白,一刀一龍互為攻守。 白龍在路刀身后仰首,龍吟聲響徹云霄,地面破碎的三方守護陣再次凝聚出陣紋相反的雛形,這一次只分裂出兩條道路,一條向南的涅槃谷,一條向西的萬山白虎。 戮刀身上的藍色龍脈暴漲,一束靈力隨著白龍的咆哮沖向天際,穿破了陰霾。 白龍和路刀一并嘶吼,地面下的天地戾氣慘厲哀嚎,被逆行的引流陣抓出來分裂出兩股,毫無反抗之力地押向兩個舊神所在。 分裂之時卻有一團戾氣硬扛著不肯被分流出去,反而在這狂亂里掙脫了不同源的戾氣聚為一體,奮力沖破了阻礙,沿著戮刀刀身拼命向上,附在了路刀手心里纏繞的伏羲琴弦。 * 彼時,遠處的仙界,舊時的東山,取回了記憶的新生偃師臨時造出了一把粗糙的琴身。 “你當初為了修補東昆的劍脊訪遍了山川,取了燧人火和扶桑木為熔鑄材料?!睎|山再起低頭看著他手中逐漸成型的琴身慢慢說,“真慶幸你找到了扶桑木,補好了東昆后還有存余?!?/br> 偃師沒有吭聲,指尖泛著過度透支靈力的靈紋,動作快得化出了殘影。 那把曾經的伏羲琴是遠古時仲亞兩位父神一起做的,本身是把神性極高的靈器,這么倉促之間要讓他做出一把具備神性的琴難得要命,所幸只配一根琴弦,否則估計得取龍脈和朱雀心羽并入不可。 “抱歉,時間實在倉促。我用一千年的時間化而出形,再蓄了兩千年光陰的靈力,涉天地時也很快就將力竭,我的機會只有一次。我需要等青龍先蘇醒,商榷出對策并加以實行,還有戮刀東昆的修為等等,一切條件都難以聚齊。這次是唯一的時機,我只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你記起所有,還要幫我做琴身,真的很抱歉……” 盧偃眼底全是血絲,一邊瘋狂造物一邊漠然地聽著,對面前這個亞的虛影沒有半點反應。 就在此時,轟鳴聲從魔界方向傳出來,幾乎響徹了天地。盧偃的手一頓,低頭又加快了修造速度。 東山再起轉頭看過去,在龍和刀的嘶鳴聲里聽見了夾雜在其中的微弱呼喚。 穿過數千年,甚至數萬年,那聲音依舊如此熟悉。 他怔了片刻,旁邊的偃師忽然也吼了出來:“好了??!” 東山再起低頭,一把仿造了七分的無弦伏羲琴身塞到了他懷里,盧偃的手鮮血淋漓,染紅了琴身邊角。 偃師冷冷地盯著他:“伏羲琴造好,這罪該你贖了,父神?!?/br> 第82章 劫后 混沌。 “由善入惡容易,由惡趨善太難?!?/br> “天地生靈善惡相生,并不分明。但善易弘揚,惡難磨滅。自生靈而出,其心便生妄欲之念,這二者并存,持有平衡?!?/br> 黑霧如河川溪流般被放逐出魔都,宛如從潘多拉魔盒里放出的陰暗。 路刀死守著本源,靠著刀上龍脈捍衛本智。 白龍運靈支撐整個新陣的運轉,巨大的爪子緊緊抓著地面,龍身之下兩陣交疊。 一刀一龍處在天地戾氣狂亂的陣眼,透支了靈脈,繼而抽本源,咬牙與地下的眾魔對抗。 處于風暴之中意識不到時間尺度,他們只覺得仿佛鎮壓了千百年一樣漫長,仿佛身軀都化成了磐石,變成了僵硬的雕像。 與仲魔抗衡之中,路刀撐得艱難,唇齒間無意識地磨著溫濃的名字,用這條龍來抵抗。 白龍眼睛里一片混沌,靈紋流淌過每一片鱗片之間的縫隙,攀附到他眼角,戾氣也如蛆附骨地順著他裂開的靈紋粘上來。魔與神對立,大部分魔難以受神感化,大部分神卻容易受魔同化。 神在九天上,以最高視角守護族下的眾靈。神保持斷情絕欲,維持天道指向,神本該是完美無缺的守護者、善與強大的代名詞,他們與惡絕緣。 ——原本該如此。 然而好笑的是引流出去的那些戾氣里,大部分是當年諸神自身的惡。更好笑的是,白龍感知到了那些神的惡,它們也來撕扯他的靈智,想讓這條龍淪為戾氣的溫床。 因為在這引流途中,它們發現降了神格的白龍不再是那個無欲無求的楷模,這家伙心里也潛藏著惡念。 那你這家伙還裝什么?來和我們一同沉淪啊,放下那個枷鎖一樣的身份,來放縱,你會發現怎樣的痛快! 諸如此類的聲音在白龍識海里此起彼伏,誘惑得很。他將戾氣不停引流出去,也有戾氣在被驅逐前拼了一口氣來惡心他一把,都在想方設法地把他帶進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