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一面說著一面面無表情的從丁澤雪身邊走過,拿出一張紙擦著手。 溫成悅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讓丁澤雪僵硬在哪里,有一瞬間下不來臺,她覺得此刻溫成悅雖然在她身邊一米的距離,卻好像楚河漢界那樣涇渭分明。 溫成悅舀齊一勺粥,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喝了下去。丁澤雪見他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也坐到他對面,也開始吃。 丁澤雪咽下一口粥說,“今天你哥哥要來申城,你不去接他嗎?” 溫成悅懶洋洋的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時候和我哥關系這么好了?!?/br> 丁澤雪頓了一頓,小心翼翼的問,“你不開心我和你哥走的近?” 溫成悅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丁澤雪慢慢綻開一個微小的笑意,卻聽他說道,“那你去接他吧,讓他把你送回家?!?/br> 說完,他正好也吃完了,一碗粥見底,他拿起紙巾擦擦嘴看著丁澤雪,“你在申城呆的時間夠久了?!?/br> 丁澤雪的笑意僵在臉上,“你不和我一起走?” 溫成悅眼睛瞥到了別處,他說,“我不走了?!彼哪抗饴涞搅艘慌缘牟AР鑾咨?,那是胡桉和他一起挑的,上面是一道一道玻璃裂痕,是那天胡桉歇斯底里時用花瓶砸出的裂痕。 這家里的每一處都充斥著陌生有熟悉的記憶。在兩年前那次幾乎將他挫骨揚灰自尊盡碎的痛苦后,他將這棟房子里所有與胡桉有關的家具全部都換掉了,想用這個辦法讓他早日從苦海中脫離。 可是他錯了。 在他看著這棟房子一點一點變得空曠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也變得空空蕩蕩,像一個大破布口袋,軟趴趴得攤在那里。 他開始驚慌失措的打電話,奪門而出,將那些被他當做垃圾一樣低價處理甚至已經扔掉的家具一樣一樣的找回來。 還有那張一直被他擺在床頭的照片,上面是胡桉的睡顏。那張照片也在那天吵架時被胡桉撕得粉碎,胡桉一揚手,照片的碎末紛紛揚揚地撒在屋里,他無論怎么拼湊,都始終少一塊,無法變成原來的樣子。 等他的目光再聚焦在丁澤雪的臉上時,只見她像小兔子一樣紅著一雙眼盯著他。 他只覺得疲憊極了,低聲問她,“怎么了?” 丁澤雪見溫成悅態度溫和了,抽泣了一下鼻子,將臉扭過去悶悶說了一句,“好?!?/br> 溫成悅沉吟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兩年前,溫成悅還是不能死心就這樣從申城離開,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說服自己繼續留在這里。他忽然想到之前自己托人去找的A行實習,這樣就可以短暫的在這里繼續留一段時間,他還可以繼續窺探胡桉的生活,留在有她的城市。 他在那時認識的丁澤雪。甚至談不上認識,只是模糊記得有個女孩經常給他送咖啡。 雖然他一次也沒有喝過。 后來才知道,原來丁澤雪的父母與他父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平常走動也很頻繁。 在一次飯局上,他看著對面坐著慢條斯理吃東西的女孩,聽著母親在他耳邊念叨了一堆,他只記住了她叫小雪。 他母親跟他說,你是不是忘了小雪了,你們中學時候在溫哥華見過幾次,當時你總拉著人家的手meimei長meimei短的叫著。 可是溫成悅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向來對與自己無關的人毫不上心,雖然嘴上叫的親熱,實則一點也沒把人放在心里。 那時候他如行尸走rou一般,對任何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只抬起頭看了一眼就垂下去了。他知道丁澤雪就在對面期期艾艾的看著他,他大腦還剩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要讓女孩下不來臺,可是他還是耷拉著腦袋,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母親只好笑笑說,“這孩子心情不好,不用理他?!?/br> 其實根本用不著她說這樣一句話,那時北原的上流階層誰不知道溫成悅為了一個女孩與家里鬧得天翻地覆,最終整日在家里郁郁寡歡。從來不對他說重話的溫建宇見他頹唐的樣子也被氣得痛心疾首,大罵道,“你真令我丟臉,我們家怎么出了你這樣任性的廢物?!?/br> 對于這些曾經他覺得能刺死人一樣的話語,如今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根小小的針扎在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不痛也不癢。 溫建宇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更是怒不可赦,氣得顫顫巍巍,橫眉怒目,“你看看你,為了一個女孩把自己搞成什么樣子,丟不丟人?!你搞得那些事情別以為能瞞天過海,幸好那女孩有自知之明和你分手,不然你別以為我不會出手管你!” 說著,頭一轉怒視著溫舒航,“你一個做哥哥的,任由著弟弟胡鬧!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還幫著他偷戶口本,還嫌不夠添亂是吧!” 溫舒航連聲稱是,給溫建宇倒了杯水給他拍胸口順氣。 溫成悅母親也在一旁說,“小悅,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你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那女孩,叫胡桉是吧,首先說她的家世,你應該也知道了,是萬萬不可能的。她mama….” 溫母還沒說完,就被溫成悅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咣當”一下從椅子上站起,大聲說,“求求您別再說了?!?/br> 溫建宇見他頂嘴,怒極了,站起身來一掌揮過去,將溫成悅整個人打得跌倒在地上。 溫成悅覺得左臉頰又熱又燙,嘴角好像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可是他竟然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他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有力氣慢慢站起來。 他捂著面頰,垂著眸子說,“給我點時間?!?/br> “給我點時間,我會忘了她?!彼鹧劬?,目光卻不知道聚焦到哪里,可能是天邊的云彩,或者是窗外書上嘰嘰喳喳的雀兒。 那天的飯局僵硬又尷尬,好在有溫舒航左右逢源,將丁澤雪的父母哄的笑瞇瞇得合不攏嘴,看著英俊挺拔的溫舒航儼然一副好女婿的模樣。 可是丁澤雪的眼睛只盯著溫成悅。 在最后兩家道別的時候,丁澤雪慢悠悠的走上來,眼睛亮亮的看著他,問道,“溫成悅,你下周飛多倫多吧,我也是,你周幾走?” 溫成悅說,“我是下周叁?!?/br> 丁澤雪一臉欣喜說道,“我也是!下午叁點對吧,真巧!” 溫成悅淡淡的嗯了一聲。 溫母還在一旁說,“真巧,那你們互留一個聯系方式,那天你們正好一起走,互相搭個伴?!?/br> 丁澤雪聽著,一雙手就去抓溫成悅的胳膊,卻不想他臉色大變得躲開了她的手,只有她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背。 溫成悅全身都僵硬了,他控制不住的干嘔起來。 她被溫成悅這個動作嚇得瞬間僵硬在那里,臉漲得通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溫舒航一個健步沖過來,攬住了溫成悅的肩膀匆匆對著丁澤雪說了一句,“對不住,不是因為你,別往心里去?!本蛶е掖胰チ税鼛锏膸?。 溫成悅仿佛將要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他其實沒吃多少東西,嘔出的全是清水和胃酸。 等他整理好一切從盥洗室里出來,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打撈上來一樣,濕漉漉的,臉色慘白,一雙漆黑的眼睛看向丁澤雪,有點滲人,他向丁澤雪綻開一個虛弱的微笑,說“對不起,我最近狀態不好,你不要見怪?!?/br> 丁澤雪見他這樣,驚懼地擺擺手,看向一旁面色不虞的溫家父母,一句要不要帶他去醫院在嘴邊繞了幾繞,最后還是沒說出來,只訕訕說了句,“沒關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