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著拉米雷斯，直到他走進了一間整潔的辦公室，里面的書架上擺著書，按照大小和顏色分類，擺得一絲不茍。許多書架上都放滿了活頁夾，里面大概塞滿了文檔和文件，它們的排列方式類似，色彩斑斕令人眼花繚亂。我以前嘗試過用同樣的方式整理辦公室，使它們呈現出了令人眼花繚亂的色彩，最后只會越來越亂。我猜官僚主義辦公室的彩虹是由各種各樣的顏色組成的。

    我像跟著他進去，但被攔住了。拉米雷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拔业霓k公室是井然有序的，驅魔人，這意味著你在這里沒有位置?！?/br>
    我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叭绻沂且粋€敏感的人，這真的讓我傷心?！?/br>
    他把頭微微低下，從眼鏡上方嚴肅的看了我一眼?！拔也恢滥闶遣皇敲舾械娜?，但我知道你是一個邋遢人?！?/br>
    這句話并不是致命的毒液，不能要我的命，但也算不上假話。我用手捂住了心口，對他笑了笑?！斑@不在你的關心范圍內?！?/br>
    他的鼻翼抽了抽，似乎是對沒找到發脾氣的理由而不滿，他轉過身去，走進了辦公室。他打開了一個抽屜，開始使勁的從抽屜里抽出活頁夾，用力得超過了需要的程度?？吹竭@一切，我聳聳肩，不知道以前怎么得罪他了。

    “我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實話實說，我看過你的書?！?/br>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頭來，打開了一個活頁夾。

    “是關于麥布女王那篇，詩歌還是散文集？我一直不明白?！?/br>
    他的拿出了一個文件夾，他的耳尖變紅了，動作有些僵硬。

    “還有狩獵那個，錢德勒監察人說你把名字搞錯了，那一定很尷尬吧，我知道法語并不是那么簡單，已經出版了一百多年了，我想《華氏451度》也沒那么荒謬?！?/br>
    “錢德勒和法國人也很邋遢?！崩桌姿箛烂C的說。他拿著文件夾、一張紙、一瓶墨水和一支羽毛筆向我走來?！霸谶@里簽名?！?/br>
    我伸出左手去拿羽毛筆，右手拿起文件夾?！暗谋砬?，沒有簽名?！?/br>
    拉米雷斯差點把墨水瓶扔到地上，他對我怒目而視?！盀槭裁?？”

    “我不會用書寫?！?/br>
    “別鬧了，現在簽署，寫在這里，驅魔人?！?/br>
    “現在，現在，這里，這里。盧斯，我們不想搞砸任何人貌似合理的推諉責任的機會，我說包括我嗎？”

    “我叫盧庫奇斯?！彼f?！岸?，應該管我叫拉米雷斯巫師?！?/br>
    我打開文件，閱覽了一下。這有點像現代的警察報告，包括證詞、照片和現場調查報告，僅僅是有點像。至少與我們這些外行人相比，圣靈議會的調查工作還真像那么回事，他們似乎不那么落伍。這很大程度要歸功于克里斯，也許是歸咎?！斑@就是全部的文件嗎，盧奇？”

    他咬牙切齒的說：“是?！?/br>
    我合上了文件夾?！爸x謝?！?/br>
    “那份文件是高級議會的官方財產，我一定的要你馬上簽字！”拉米雷斯揮舞著紙和墨水抗議道?！翱禳c！”

    我走開了，留下那個小巫師在我身后說個不停，最后一步是關門。

    有時候我會沒那么高興，尤其是在壓力下，我很難有笑臉。

    探望過了克里斯，刺激完了蘭斯，拿到了案件報告，成功的惹到了拉米雷斯，我該踏上返回的路了。

    回來的路比進來的路安靜，幾乎每次都是這樣。沒有哪個家伙看起來像《鐵面無私》里的臨時演員，也沒有哪個二流電影里的三流逃犯想要把我嚇死——或者當成早點。這里有的只是一些無法辨認的碎片，它們被蜘蛛網包裹著掛在一棵橡樹上，很顯然，這就是我之前敲碎的蜘蛛留下的所有東西。

    我走出了幻界，回到舊rou類加工廠旁邊的小巷里，沒有遇到任何比幽靈般的氛圍更糟糕的事情?；氐搅怂３?，已經是夜晚最黑暗的時刻了，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里面前。我的頭快要痛死了，剝皮行者給我的精神創傷、我一整天不得不消耗的能量，還有在冬季仙境的徒步旅行，讓我筋疲力盡。

    我又走了幾分鐘，直到走到了一個能真正算得上居民區的地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我的公寓。當我剛剛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我并沒有想過要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來處理緊急的案子。后來幾件案子里，我意識到了這點，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學會了調整自己的作息時間。如果我讓自己筋疲力盡，那可能會讓我犯錯，通常是嚴重的錯誤。如果我犯了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幫到任何人，因為我太累了，無法冷靜的思考。

    當我打開門時，我的貓跳出黑暗的公寓，把頭撞到我的腿上，差點把我從臺階上撞下去。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貓，當我覺得自己快要抱不起來它的時候，我發現了這點。

    我抓住它，不讓一只能在幾秒鐘內失蹤的貓失蹤，然后疲的走進屋。因為西林的到來，短筒靴最近安靜了不少，不得不說西林對于怎么嚇唬小動物很有一套。

    短筒靴悠閑的踱到碗邊，吃了一口貓糧，然后平靜的把整個碗翻了個底朝天，最遠的那些貓糧已經到了廚房。肥貓跳到了書架上，舒服的躺下，只剩下我還沒有休息。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大了個電話，在沒人接聽后留言。我站起來，然后發現自己缺乏足夠的體力和耐心去徑直走進臥室，把被西林弄得血跡斑斑的床單扒下來，在睡覺前換上新的。所以我只能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我幾乎瞬間就睡著了。

    我甚至沒有從沙發上滾下去，知道前面被敲響。我捂著額頭，看著光滑的地磚，這就是我要在地上鋪地毯的原因，然而我的頭撞到的地方剛好沒鋪地毯。我走過去開門，打開魔法防護，讓阿斯羅進來。

    清晨，明媚的夏日陽光透過我的門照射進來。

    “莉亞，我聽到你的留言了?！?/br>
    我試了幾秒鐘才把眼睛睜到正常大小?！吧缘?，我的大腦可能還沒有清醒?！蔽艺f，我跌跌撞撞的走進浴室，隨意的梳理了幾下頭發，把冷水潑到我的臉上，然后回到客廳?！昂?，我可以聽懂了，我能聽懂英文，大概吧?！?/br>
    他給了我一個不對稱的危險?！按笤缟系?，你看起來很糟糕，就像熬夜一晚上?！?/br>
    “到四點半?！蔽艺f?！拔一瘖y之前不是這樣嗎？”我打了個哈欠。

    “你不記得我的手機號碼嗎？打那個我才能第一時間聽到?！?/br>
    “我需要睡眠，等到早上，我才能睜開眼睛?！?/br>
    “我知道?！卑⑺沽_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紙袋，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拔也拍氵€沒來得及吃早餐?！?/br>
    我打開紙袋，拿出了一個甜甜圈?！鞍?，體貼的警探?！蔽野褟睦桌姿鼓抢锬玫奈募淖雷舆@邊推到他面前。

    阿斯羅皺著眉頭看著文件，幾分鐘后問：“這些是什么？”

    “監察人的案件報告，記住，你從來沒看過這個?！?/br>
    “通常你的提議很合理，但給我個解釋，為什么我不能看？”

    “理論上，議會的文件不允許外人看，這是他們對竹下見藤的死的全部了解?！蔽医忉尩??！拔蚁Ｍ@里有能幫助我破案的東西，我感覺我就快找到真正的壞人了?！?/br>
    “啊，明白了?！彼f，拿出筆和筆記本?！胺_它，然后我該找些什么呢？”

    “任何不同尋常的東西?！?/br>
    他舉起一只手?！拔抑懒?，這里有些東西，死者死的時候一百四十五歲?！彼f。

    我嘆了口氣?！爸灰獙ふ疫壿媶栴}就好?！?/br>
    “明智?！彼f。

    然后我們都安靜下來，開始閱讀手中的文件。

    西林已經介紹了其中一些問題，幾天前，在值班的監察人聽到了書房里的一陣sao動，她叫來了后援，當他們破門而入時，剛好看到西林站在竹下見藤還在噴血的尸體旁，手里拿著兇器。當時的西林很困惑，并聲稱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武器和竹下見藤的傷口相匹配，刀上的血也和傷口的血匹配。西林被關進了監獄，經過嚴格的調查，監察人發現了一個隱藏的銀行賬戶，這個賬戶剛剛收到了一大筆錢。面對這一事實，西林設法從監獄逃出去了，過程中導致看守他的監察人進了醫院。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br>
    “有一樣東西能讓人們不敢輕易向巫師開槍，那就是他們的死亡詛咒，對嗎？”阿斯羅問道。

    “這讓自殺變得很容易，而且死的可能不只有一個人、兩個人那么簡單?！?/br>
    “這是一瞬間的事情嗎？”

    “通常是，但有時候不是?！蔽艺f。

    “按照什么為單位？秒？分鐘？”

    “在兇手的刀刺到身上之前就可以了，這個問題我以前就應該想到的，現在也不晚?！?/br>
    “那么假設是一兩秒鐘?！彼f。

    “是的?！?/br>
    “那他是不是應該被竹下見藤的死亡詛咒擊中了？”

    我挑起眉毛?！斑@應該是值得深思的，但很難說，它并不總是立竿見影的?！?/br>
    “按照最佳情況算?！?/br>
    “讓我先咽下去?！蔽已氏绿鹛鹑??！爸裣乱娞偈潜O察人的主干之一，沒有足夠的力量是到不了那個位置的，一個這樣的人的死亡詛咒比我的要強大得多，西林怎么也不該存活下來。如果要我猜的話，竹下見藤應該沒有發出死亡詛咒?！?/br>
    “為什么不？”

    我皺起眉頭。

    “他有足夠的時間，死者全身都是防御性的傷口，因失血過多而死，這不會花很長時間，但死亡詛咒是足夠了?！?/br>
    “那么他們不使用魔法?！蔽胰粲兴嫉恼f?！澳敲礊槭裁茨?？”

    “他們的力量會互相抵消嗎？”

    “從理論上講，我想是的，但這種事需要認真同步，條件苛刻，應該不是偶然發生的。而且我不認為西林有能力做到，特別是竹下見藤那個級別的?！?/br>
    “那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彼f?！耙痪褪莾蓚€人都選擇不用魔法，要么就是兩個人不能用魔法。同上，不是竹下見藤選擇不用，就是他沒辦法使用它。問題是，為什么？”

    我點點頭?！斑壿嬐?，這對我們接近兇手有什么幫助？”

    他聳聳肩，淡定的說：“不知道?！?/br>
    大多數情況下，調查就是這樣進行的。警察、偵探和議會成員們幾乎不知道哪些信息是相關的，直到我們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有了更好的掌握。你所能做的就是收集你所能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并嘗試把這些信息變成一個可以識別的數據表。

    “這對調查沒有幫助，你還發現了什么？”

    阿斯羅搖了搖頭?！拔覜]發現什么，但你需要一個建議嗎？”

    “我需要?！?/br>
    他舉起一頁紙?！案欏X。目擊證人可能會根據自己的看到的做出錯誤的推論，也可以被收買，這會讓你偏離目標?！彼涯琼摷埲踊氐阶雷由??！板X會告訴你一些事，假設你能追蹤到它?！?/br>
    我又拿起那頁紙，又看了一遍?！巴鈬~戶，你能讓它告訴你什么？”

    “你開玩笑嗎？如果我得到批準，我可以從國內銀行得到信息，外國銀行也能，但你的朋友等不起?！?/br>
    我從扣動里拿出一次性照相機?！拔以诂F場拍到的，我想聽聽你的看法?！?/br>
    他拿起相機點點頭?！跋Ｍ杏??！?/br>
    電話響了，我去接。

    “莉亞，我們需要你來，現在?！备窭孜恼f。

    “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

    電話斷了。

    我抬頭看著阿斯羅，他拿出車鑰匙，走到了門口?！坝新闊┝?？”

    “是的?！?/br>
    我站起來，拿起魔杖?！拔覀冏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