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你們家也沒錢吧,你那錢從哪來?”陳月牙問。 蘇愛華咬了咬唇說:“其實真要想把有些東西變現,我有好些值錢的東西,市面上叫出來的價格,能嚇死人的?!?/br> 陳月牙心跳了一下,她記得曾經,那個鮑小琳頭上戴過的那個鳳冠,據說是蘇愛華最心愛的東西。 還有那些戲臺上楊貴妃穿的衣服,繡的五蟒六緞的。 看蘇愛華的眼圈刷的一下紅了,陳月牙突然醒悟過來:這個女人就給丈夫都不愿意變賣自己壓箱底的行頭,但這是為了能讓超生搬過去,想變賣自己那些戲服和頭面了。 …… “月牙,你不知道,我特別怕老,怕自己再變的像原來那樣虛弱,瘋瘋顛顛的,我覺得吧,超生是我的藥!”見陳月牙一直不說話,蘇愛華聲音輕輕的,又說了一句。 陳月牙心里其實挺觸動的,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40正當齡,女人從三十歲開始,不論從體力還是相貌,都在不停的走下坡路。 蘇愛華這種唱戲的人,比普通女人更怕自己會老去。 更何況,她的丈夫現在接手一個百貨商場,在北京都是獨一份兒的。 蘇愛華自己雖然也接手,經營一個百貨大樓,但她畢竟是個女人,曾經還是舞臺上最風光的娘子軍,她怕自己要老去,要像原來一樣沒了精神,這種對老去,以及自己又會變瘋的恐懼,一直折磨著她。 “那就給我閨女當個干媽吧,趕明兒找個日子,給你倆拜拜?”陳月牙笑著說。 “好哇,拜拜就拜拜,那錢……” “錢我們自己有辦法,你那邊先談價格,給我一段時間吧,我會把錢籌過來的?!标愒卵勒f。 …… 聽說剛剛批的廠址下面有煤,鄧翠蓮轉身想往外走,又折了回來:“有多少煤啊二嫂,那東西能賣錢不?” “你要別大聲嚷嚷,就能賣錢,咱還能蓋高樓,但你要大驚小怪,大聲嚷嚷,政府就得把那煤全部收走?!标愒卵勒f。 小老八不止長的丑,還能拉能尿,剛才鄧翠蓮背著她跑的時候,她尿了超生一脊背,鄧翠蓮回家后,給超生洗了個澡,換了衣服,這會兒才要搓超生衣服。 “二嫂,看你說的,我啥前兒想著咱們不家不好了,把那煤全賣了,然后你們先上北京,你放心,服裝廠我看著,菜你都不用愁,逢年過節讓親民給你們送,過幾年,我們也上北京?!闭f到這兒,她都樂的合不攏嘴了。 “好!”陳月牙笑著說。 鄧翠蓮吧,向來覺得陳月牙不像大嫂那么古板,但是,她的溫柔下面有原則,輕易不會答應她什么事兒的。 她也想搬北京,這個要求其實很不合理,畢竟北京一套房,那得上萬塊呢,而且搬家不止是搬一個人,到了北京,沒工作咋辦,就這個小縣城,他們兄弟足足用了五年的時間才站住腳。 所以,鄧翠蓮覺得,陳月牙答的太輕易了。 “二嫂,你怕不是哄我吧,我咋覺得,你這回答應的太容易了?”鄧翠蓮說。 陳月牙接過她洗了一水的,超生的衣服,嫌她馬馬虎虎沒搓干凈尿印子,自己又重新打上肥皂,替閨女仔仔細細的搓著:“因為你這一回沒提你家寶山和金山呀?!?/br> “甭提了,寶山和金山的孩子,不都是我給奶粉養的,結果倒好,倆弟媳婦有奶不給孩子吃,把奶擠了倒掉,就等著我的奶粉,還總嫌棄我偏心這個偏心那個的。我要再花錢貼她們,我就是傻子,我的小老八到現在還吃人奶,我舍不得給奶粉呢?!闭f起這個,鄧翠蓮眼睛都紅了。 jiejie向來疼兄弟,可不疼弟媳婦,鄧翠蓮那倆弟媳婦也太能作妖了吧,作到鄧翠蓮這個金主都害怕,那得多妖??? 賀帥準備收拾福妞的,但是到現在,福妞還在睡大覺,據說沒起床,張福生都喊不起來,他給倆弟弟拉著,幾個人脫的只剩個褲叉了,就在河里撈魚撈蝦米。 “哥哥,那兒有只大魚,快看快看!”超生向來饞魚,口水就在嘴里噙著。 賀帥現在游泳游的好著呢,回頭一看,真有條大魚,正拎著網子準備去兜,二斌兩腿一蹬一個狗刨,直接把魚撈懷里了。 岸上超生早準備好著桶子,跑了過來:“哥哥,放里面!” 賀帥一看桶子里,四五條巴掌大的魚,還有一窩子青青的河蝦,回頭喊三炮:“三炮,差不多啦,再游下去就該抽筋啦,上岸!” 三炮聽話,立刻上岸了。但今天有個一起玩兒的福生,沒捉到魚,死活不肯上岸。 賀帥比別的幾個崽危機意識,不得不又游回去,拽著頭發把福生從河里拽了出來:“走哇,你還不走,想淹死?” “可是我沒撈到魚,小帥,老大,讓我再撈條魚,我覺得我體力還行,真的!”福生說。 二斌三炮其實也覺得自己體力可以,但有哥哥管著,他們雖然在河里游,但只要哥哥喊上岸,就會聽話,不會胡鬧。 “走吧,上岸啦!”二斌說。 三炮也說:“你要這樣,往后別跟我們玩兒了?!?/br> “給我撈只蝦行不行,我不吃,我想養著?!备I谒?,身上全是雞皮疙瘩,但不肯起來。 “好啦好啦,張福生,這桶魚今天全送你吧,趕緊出來?!背切⊙绢^,可不脫衣服,只卷著小褲管兒,露著兩條白白的小細腿腿,把鐵桶子拖到福生面前,認真說:“要聽哥哥的話,明白嗎?” “真給我啦?謝謝你啊小帥!”福生高興壞了,從水里跳出來,拎過桶子就走。 有兩個人,一直背著手,在岸邊看著這幫孩子,直到這幫孩子從河里出來,一起往家走的時候,這倆人才轉身,也往回走。 這倆人,其中一個是宋清明,還有一個,則是他閨女宋思思。 宋思思來清水縣找個領導辦事,宋清明陪著她,剛剛找完領導。 “這些孩子們也不怕被淹死,天天河里泡著,鳧著,真是煩人?!彼嗡妓嫁D身,念叨了一句。 這也不過一句平常的念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她爸給惹生氣了:“感情你在這兒站著看了半天,是恨不得能淹死一個?” “爸……”宋思思跺著腳喊了一聲。 宋清明回頭瞪了閨女一眼:“你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原來覺著賀譯民粗糙,是個糙兵漢子,人不行,哭著鬧著就想跟劉淼搞一塊兒,就因為劉淼今天給你一封情書,明天給你送束花,狗屁的情情愛愛,現在心里后悔了吧,看見人賀譯民的孩子,就恨不能孩子都淹死在水里頭,思思,你這么下去,早晚精神要出問題!” 宋思思是獨生女,小時候因為長的漂亮,當然任性一點。 是,希望賀譯民家的孩子能淹死在河里這種念頭有過嗎,她當然有過,她甚至想,萬一有那種事兒,她肯定會不計一切把孩子救上來。 要那樣,賀譯民得多感謝她? 但她依然不會對賀譯民假以辭色,她會高冷的轉身,讓賀譯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配不上她。 但這種話,當爸的人怎么能當著自己的面說出來? “讓你早早跟劉淼斷了,你不斷,非得等著賀譯民給你倆捉住。離婚之后,我給你介紹耿衛國,你不嫁,人家耿衛國現在調北京了,要在北京能當局長,那比外省一個廳長還牛,你眼睛瞎,偏不?,F在整個女婿比我小四歲,孩子也懶得生,我看見你我就煩!”宋清明皺著眉頭,又說。 “你怎么不說原來賀譯民對我不好,耿衛國也太糙呢?”宋思思眼圈一紅,又開始打感情牌了。 宋清明看有兩個路人經過,短暫的閉了嘴,等那倆人走了,指著女兒的額頭說:“你放屁??纯促R譯民教育的孩子,老大多懂事,多一條魚都不貪,該上岸就上岸,要不然,抽筋一個,那得死好幾個。你看人家那小閨女,一桶子魚說讓人就讓人,一群孩子樂樂呵呵的。思思,人不要把天下的理都占盡,讓人一步,后福無窮,你懂不懂?” 要說原來,宋清明一直還懷疑,賀譯民確實不值得自己的女兒愛的話。 十幾年過去了,隨著賀譯民家的幾個孩子慢慢長大,他經常在觀察那戶人家。 漸漸他就發現了,賀譯民是個好同志,真正不安分的,是自個兒的閨女。 女兒眼看快40了還是漂萍,人賀譯民兒孫滿堂,在市里工作開展的又好,原本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人,現在居然在北京慢慢都有了關系,眼見得的前途無量,宋清明能不生氣嗎?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曾經的胡進步因為兒子在電視臺當主持人,現在漸漸有人尊敬了,反而是宋清明,等他退下來,迎接他的才真叫人走茶涼。 當然,原來他對賀譯民,心里總有成見,冷冷淡淡。 但今天,賀譯民到辦公室找他,并且提出,想跟他一起想個辦法,把服裝廠那塊地底下的煤想辦法探一下的時候。 宋清明十分痛快的就答應了。 賀譯民這人,是典型的北方漢子,有擔當,有義氣。 宋清明用了十幾年的功夫,發現這個前女婿,人是真不錯。 倒是他那寶貝閨女,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把自個兒給活清楚。 第128章 128 賀譯民從兜里掏了一包玉溪出來, 給宋清明點了一支, 自己當然不抽,把煙直接放宋清明桌子上了:“宋書記,煤到底有多少我們也不清楚,咱們鋼廠不是有儀器, 先探一下吧,要多, 我肯定匯報到組織上, 交給國家, 要煤不多,橫豎那片地是區政府給我愛人的, 我想自己把它給挖出來,你能不能先借儀器給我用用?” “借儀器沒問題,但得有人cao作, 這誰來cao作?”宋清明問。 賀譯民擰了擰手腕上的老鐘山說:“我原來cao作過,會cao作一點兒,我自己來吧?!?/br> “那行,我給下面打招呼, 你自己去取儀器吧?!彼吻迕饔终f。 “宋書記,您就不怕我要再挖出別的東西來?”比如黃金啦,再或者,服裝廠還曾經挖出銀庫過呢。 宋清明擺了擺手說:“這縣城所有的地方我們都勘察過,重金屬肯定沒有,但要挖個古墓什么的出來, 你還是得上報政府,要不然,我可不幫你兜著?!?/br> “那是肯定的,這事兒,我心里有數!”賀譯民摘了帽子說。 政府又不是沒有法律,賀譯民在市里,好歹也是個大隊長,怎么可能拿法律當玩笑,他還怕自己給關進去呢。 知法,肯定所做的一切,都在法律的范圍內。 當然,在全家人的眼里,賀譯民未免太謹慎了一點,沒覺得有誰盯著他們啊,要有煤,自己挖出來賣不就完了嗎? 賀譯民也不找外人,只讓小帥給自己搭手,先去看,到底地表下面多少煤了。 一夜的功夫,賀德民沒去現場,但是cao心,睡不著,橫豎沒活兒干,正好陳大牙來送水果,倆人就在罐頭廠里熬夜做罐頭。 到天亮,趕著黎明,這邊賀親民看他哥窩在灶火旁睡著了,自個兒在高溫房里燉罐頭,聽著有腳步聲,回頭一看,他二哥回來了。 “二哥,咋樣,煤多不!” 賀譯民看著他弟呢,畢竟有年齡了,經常熬夜,都有皺紋了,再看小帥,皮膚黑亮亮的,咧嘴笑著,一看就是有好事兒。 “我還以為是個煤礦!結果不是,是原來糧倉隔壁囤的煤?!辟R譯民把手一松,溜出一塊黑乎乎的鐵牌子來:“這可是清朝時候的貢煤!” 既然是貢煤,那數量肯定不會有煤礦那么大嘛。 畢竟隔壁就是銀庫,現在再挖出個煤庫來,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賀德民本來就睡的淺,聽見這話立刻出來了:“還要告訴上面的領導不?” “沒什么有價值的文物,就一大窖的煤,挖了賣吧,在我們的土地上,那就是我們的?!辟R譯民說。 可話雖然這么說,但事兒肯定還得他們兄弟幾個來辦,大不了就是,兄弟苦一場,把煤全出出去,而且還不能就這么著出,畢竟現在一噸煤市場價也就40塊錢,而且私人不能買賣,只能拉到煤廠去,因為煤炭現在,還屬于必須憑票供應的東西。 里面撐死了幾萬斤煤,賣個上千塊錢就完了,能有多少錢? 但是有賀德民在,這煤,就不能那么便宜的賣出去。 搓了搓,他說:“這么著吧,現在外頭賣蜂窩煤的人多,親民把寶山和金山喊來,譯民,你叫一下大牙,咱們一起咬個牙,就在那兒搭個棚子做蜂窩煤,一塊一毛錢吧,做多少賣多少,咱多賺點錢?!?/br> “就怕你們太辛苦,我也幫不上啥忙?!辟R譯民說。 “這有啥,咱苦一把,萬一能賺個萬把塊錢呢,不是要蓋廠房,到時候地基挖出來了,煤也賣掉了,多好?!辟R德民說。 賀親民贊同這個觀點,但是關于小舅子,他得說幾句:“我自己多干點兒,還有雷子和錚子呢,我那倆祖宗小舅子就甭叫了,他們吃得多,干得少,麻煩!” 這樣也行,橫豎家里還有七個男孩子呢,不就一窖的煤嘛,挖出來打成沫子,和上土再倒成蜂窩煤,座地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