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陳月牙從自行上跳下來,笑著問:“我聽說你到鋼廠,找你原來保姆的家人去了,找著了嗎?” “在你們縣的鋼廠,有個叫程春花的女同志說,我們家的保姆程媽是她的大姐,而且呢,所說的年齡,我給她們看的照片都能對得上號兒,但是,我還有一點疑問,陳阿姨,您跟程春花不是同鄉嗎,您能看看嗎,這張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程春花的大姐?”盛海峰說著,就拿出了一張照片。 陳月牙喲的一聲:“小伙子,沒看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呀?!?/br> 程春花和何向陽陣勢鬧的那么大,又是哭又是笑的,憑空搞出個程大花來,而且戲做的那么足,要不是陳月牙知根知底都得給她們騙了。 這小伙子才十一歲,知道不是傻傻的相信程春花一家子,跑出來問問人,可見孩子還是挺聰明的。 事實上,因為在夢里能夠預知事情,福妞早就知道盛海峰此行來的目的。 而且,福妞還知道,盛海峰最終也不會找到那個保姆的家人。 他會失望而返的。 所以呢,回家之后,她跟程春花一商量,既然那個保姆早死了,而且同樣姓程,名字福妞也知道。 不行,就把她們家的人拉出來冒充唄。 這多好的事兒,反正盛海峰也找不到人,只要說他家那個保姆是自己家的人,到時候還能白拿一筆錢呢。 所以,盛海峰還沒開始打聽人呢,她就讓程春花直接跑到俞敏家,找到盛海峰,開門見山,就說程大花是自己的大姐,那筆錢,讓盛海峰補助給自己。 但是,盛海峰自己又不傻,首先,他在聽了程春花的話之后,先在鋼廠周圍問了一下,發現程春花和陳月牙是老鄉,也是鄰居,于是,又折回來,來問陳月牙確定這件事兒了。 福妞的想法多簡單啦。 一個跳河死了的保姆,只要把全家都說通,一起演場戲,從盛海峰這兒把錢騙回來不就行了嗎? 盛海峰今年上初二,是跳級上去的,跟他競爭的都是十三四歲,有些已經十四五歲的大孩子,學業繁重,他也耽擱不了幾天,所以必須得早點回北京。 速戰速絕,騙一發就完,1000塊錢不就到手了。 但是,就像她永遠想不到,張津渝的母親不但沒死,還能在市服裝商場當總經理一樣。 盛海峰又不是傻子,人家難道不會多走訪幾家子,然后才確定這件事情? 所以這會兒,何向陽和程春花在鋼廠里,美滋滋兒的,還在等著盛海峰給她們家補貼的錢呢。 可是盛海峰不但沒赴約,還跑來找陳月牙,專門來確定這件事情了。 “您看一眼吧,看看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程春花的大姐,或者說,具體,您有沒有見過個女人?!笔⒑7逵终f。 陳月牙接過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剪著短頭發的,大概四十多歲的女人,女人的懷里,抱著一個眼睛大大的小家伙,這照片是黑白的,小家伙的眼睛又圓又大,還笑瞇瞇的,當然,這正是盛海峰。 陳月牙確定程春花沒有大姐,當然也能確定,這個女人絕對不是程春花家的人,更不是她家的親戚。 但是…… 她越看這個女人,就越覺得她像鄧翠蓮是怎么回事? 而且,鄧翠蓮家是地主成份,六五年劃成份的時候,鄧翠蓮的外婆給劃成了地主,她媽日子過的特別辛苦不說,她大姨因為受不了批斗,從家里悄悄跑出去,從此以后就寥無音訊了。 鄧翠蓮的娘家媽就姓程,她大姨當然也姓程。 別不會,盛海峰家的保姆,是鄧翠蓮從家里偷偷跑掉的那個大姨吧? “小伙子?你說這個女人姓程,叫程大花?”陳月牙再問。 盛海峰點了點頭:“是,叫程大花?!?/br> “今年大概多少歲?” “四十二三吧?” 年齡也對得上。 越看越像鄧翠蓮,現在就差一點,看鄧翠蓮的大姨是不是叫程大花了。 陳月牙隱隱覺得,一直cao心自己倆弟弟,怕他們娶不上媳婦的翠蓮怕是要暴富了。 寶山和金山,怕是要能娶上媳婦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翠蓮:垂死病中驚坐起,聽說我要暴富啦? 超生:我的動物園還能再開張嗎? 第81章 81 事實上, 鄧翠蓮今天也在cao心寶山和金山的親事呢。 寶山在李家灣說了門親事, 本來都說的好好兒的,一直結不了婚,就是因為籌不到錢給三百塊的彩禮,這不, 進城來找他jiejie了。 “實話跟你說吧寶山,不是姐不幫你,是真的這城里治安太嚴啦, 你就偷顆白菜,武警都會拿大炮轟你,姐真給你攢不出錢來。你說咋辦呢?” “那就賣血吧, 咱們村里誰想娶媳婦都是賣血呢?!?/br> 說著,寶山給他姐卸了一筐子紅薯、土豆, 茄子辣椒, 轉身從井里打了一桶水出來, 直接就著馬勺,咣唧咣唧就喝了五六馬勺。 “寶山, 你沒事兒吧,喝這么多水干啥?”鄧翠蓮問。 寶山嘿嘿笑著說:“姐,這你就不懂了吧, 賣一次血200塊,醫院人家有規定,一個人三個月才能賣一次血,要不然就要報公安, 我連著賣兩次,娶媳婦兒的錢不就有了嗎?這個賣血,里面也有門道呢,你喝的水多,血就清,真正賣出去的血少水多,要是喝水少,賣出去的血就稠,那樣咱就吃虧了。我多喝點水,讓血清一點,力爭少賣點,要不然怕弄壞了身體?!?/br> 看著弟弟并不算結實的身板兒,鄧翠蓮撈起馬勺也開始喝水了:“不怕啥,不就三百塊嘛,咱一起去賣,姐跟你一塊兒喝水,這個媳婦,姐必須幫你娶進門?!?/br> 但恰恰就在這時,陳月牙帶著盛海峰從外面走進來了,迎門見面就問:“睡蓮,你是不是有個大姨叫程大花?” 鄧寶山點頭說是,鄧翠蓮卻矢口否認:“沒有啊,嫂子你咋這么說?” “我就問你,你那個大姨是不是從家里跑掉了,然后就一直沒了音訊”陳月牙又問寶山。 寶山連忙說:“有有有,我媽這些年一直在四處打問,看我大姨跑哪兒去了呢!” “這就對了,你看看這張照片,上面是不是你大姨!”陳月牙說著,把照片遞給了寶山。 寶山小,對大姨的印象不太深,鄧翠蓮一看,咦,這還真是她大姨。 “咋啦,我大姨是不是犯啥事兒啦?”畢竟才經歷過一場長達十年的災難和批評斗爭,鄧翠蓮可謹慎著呢,就自己是地主狗崽子的事兒都不敢宣揚出來,更何況自己這個大姨因為逃跑,直到現在還是屬于地富反壞級別的壞分子,一直沒有平反。 陳月牙替盛海峰大概的,把她大姨跑到北京,并且給人當保姆,最后因為家里失火,跳了湖的事情,簡單的就跟鄧翠蓮說了一下。 鄧翠蓮嘛,乍乍乎乎,一看盛海峰是個穿的很洋氣的伙子,心里莫名有點害怕,還以為大姨放了火,盛海峰現在來,是問自己要賠款的,連忙擺著手說:“大嫂,我和我弟還要去縣醫院賣血呢,我大姨的事兒我們不管?!?/br> 陳月牙拿自己這個妯娌沒辦法,盛海峰看起來倒是很在行:“阿姨,要真是你們家的親戚,她現在最親的人是誰,我爸想補償她的親人一千塊錢,您看這事兒怎么辦?” 寶山本來還在拼了命的給自己灌水,噗嗤一聲,馬勺扔地上了。 鄧翠蓮倆腿一軟,手指頭都變直了,啪的一聲,直接坐地上了:“真的?我外婆早死了,你要說誰最親……” 她本來想說自己,但腦瓜子一轉,指著寶山說:“那當然是寶山最親啦,寶山小時候可是我大姨最疼的大外甥?!?/br> 這么說,錢,就補給鄧寶山? 劉玉娟和賀德民幾個正在做罐頭,一聽這事兒,也從車間里跑出來了,看著寶山,不敢相信吶,這家伙居然有命,能拿一千塊? 寶山可是才從勞改隊出來不久的,獄警給了他不少的教育,也讓他懂了不少的事兒,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千塊錢的巨款,雖然給打懵了,但還是說:“補啥錢吶,無功不受祿,我們不敢要這個錢,拿了會不會財進班房啊?!?/br> “你都窮的要去賣血了,不要錢,要命???”劉玉娟腦子清醒,拍了鄧寶山一巴掌說。 鄧寶山樸實一點,嚅囁著說:“這好意思嘛,真有人平白給我們給錢?” 鄧翠蓮卻已經在計劃著如何花一千塊錢了:“給你和金山一人蓋一個院子,一人再娶一房媳婦,一人買二十只羊,你們倆我就不cao心了,這錢就是你們倆兄弟安身立命的本錢,為啥不要,你傻呀?” 鄧寶山摸了摸腦袋,一想也是,確實,要能有這筆錢,自己和弟弟倆就能結束打光棍的歷程了。 要,還是不要,真是愁人啊。 “你們也先別著急,我呢,需要證據,如果你們能證明程大花是你們家的人,我會直接把錢給你們的,但如果不是,這個我也不能給你們?!笔⒑7逵谑怯终f。 這小伙子眼色很好,一看鄧翠蓮和鄧寶山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要再呆下去,估計要給這倆人吵死,所以他連忙說了句自己還有別的事情,就從罐頭廠出來了。 雖然說鄧翠蓮能篤定,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大姨。 但是,她大姨是誰,一個地主家的壞分子,在前十年,不但村里人不敢提她,就因為私自逃跑,戶口都給大隊注銷了。 而且,現在這個年代,幾乎人人都沒有照片,她們也沒有照片可以證明啊。 這還不算最壞的消息,大喜之后是大悲,鄧翠蓮和鄧寶山倆剛剛收拾好自己,想回家接他們的老娘來證明這事兒,就聽說了一個壞消息。 這壞消息就是,何向陽一家子也信誓耽耽,說程大花是她們家的閨女,而且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又沒照片,又沒個身份證啥的,因為外婆家死絕了,連戶都銷了,鄧翠蓮和鄧寶山倆面面相覷,就發現,自己還真沒法證明,程大花是她大姨這件事兒。 咋辦? 胡同里所有人都聽說了這件事兒,目光,就又聚焦在罐頭廠了。 因為鄧翠蓮風評不太好嘛,居然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何向陽一家,都不愿意相信鄧翠蓮,總覺得她才是想騙人錢的那個。 可憐鄧翠蓮恨不能自己有八張嘴,把這事兒給說清楚,偏偏她就是說不清楚。 這倆兄妹剛剛聽說能得到一千塊錢,突然之間就又陷入了,那一千塊錢還能不能拿到的痛苦中。 倆姐弟都喝了一肚子的水,像個兩只行走的大茶壺一樣直晃蕩,吵架都沒力氣,那血咋辦,還賣不賣啦? 又是一檔子愁人的事兒吶。 當然,盛海峰還得既然找到了兩處程大花的家人,倆家子又都言之鑿鑿的,說程大花是自己家的家人,本來盛海峰還得回去上學,就不得不多耽擱幾天,確定一下,到底哪一家才真正的,程大花的親戚。 他也苦惱啊,北京的中學生課程緊的跟什么一樣,晚回幾天,他就得多耽擱幾天的課程。 所以從罐頭廠出來之后,這小伙子也在苦惱,自己也在苦惱呢,怎么能趕緊弄完這件事情回北京。 今天是周五,也是超生上學這后的第一個周五,而在周五,孩子們下午只需要上一節課,就得出來參加義務勞動了。 現在還沒有成立專門的市政部門,城市街道都屬于義務勞動。 秋天到了,小朋友們的義務勞動就是掃街上的樹葉。 超生作為一個學前班的預備役小學生,本來可以不用參加義務勞動,直接回家的,但是,幾個哥哥要去勞動,她就必須跟著,誰叫家里沒人帶她呢。 賀帥給超生也搞了一只小掃把,讓她可以單獨掃落葉。 她緊緊跟在賀帥身后的,只要掃完老師劃定的區域,幾兄妹就可以回家了。 秋風吹來瑟瑟的冷,斌和炮哪是在掃地啊,他們倆壓根就是在玩樹葉,相比來說,努力掃落葉的,只有超生和賀帥倆。 “哥哥,好渴??!”超生舔巴著嘴巴,從兜里掏出兩塊錢來:“好想喝點甜甜的東西?”動物園先放一邊,用錢解決當下的饞吧。 “對哦,咱們有倆塊錢呢,可以買奶油大冰棍!”斌和炮跑了過來,圍著meimei說。 有錢的感覺就是好,但是,超生不止想吃奶油大冰棍,她觀察著街邊的百貨商店,就觀察到了一種更好的東西,想邀請幾個哥哥品嘗一下,那就是:嶗山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