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這地兒背,要買冰棍得到鋼廠的大門口去,那兒才有商店。 幾個孩子屁顛顛跑到鋼廠門口,正好碰上福妞從商店里出來,和福生,福運三個,一人舉著一根奶油大雪糕。 “售貨員同志,我們要幾根冰棍兒!”賀炮舉著三毛錢說。 “賀譯民家的小子吧,給你三根兒,小伙兒長挺帥啊?!笔圬泦T笑著說。 他們的爸爸是全城最帥氣的公安,兄弟們都跟著沾光。 但是,售貨員下一句,又讓三兄妹有點失落:“不過你爸大公安當著,咋恁小器,看人張虎家的孩子,天天奶油大雪糕,那比冰棍兒可好吃?!?/br> 三兄妹人小錢少氣場不輸,經過福妞的時候,雖然福妞兄妹舔的極其的香甜,但他們努力不看,就連口水,都努力不汾泌。 舉著冰棍,大太陽曬著,三兄妹蹦蹦跳跳的走了。 福妞舔著支奶油冰棍兒,冷冷看著遠去的超生走在倆哥哥中間,心里委屈,真的特別委屈,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又是那兒做錯了,鄧寶山才沒有被槍斃,孫自敏也還活著,夢里的那些事情全然沒有發生。 她現在做得,不止父母對她不公平,就老天爺,對她也不公平,她做的那些夢,完全就是老天爺在玩弄她。 不過,在聽說陳月牙要辦服裝廠之后,福妞又覺得好笑了。 那個服裝廠吧,拆遷才能賺個地皮錢,做服裝,呸! 她干媽宋思思從鋼廠停薪留職后,就會回清水縣來倒賣服裝,結果賠的一塌糊涂呢。 可見服裝生意不好做。 陳月牙沒進監獄也就罷了,這一回,罐頭廠居然也沒出人命,這倆樣其實足夠警醒福妞,真實世界和她的夢是截然相反的,當然,福妞原本也很喪氣。 但是隨著陳月牙開始做服裝,她的心情又變好了。 畢竟宋思思做服裝賠的一塌糊涂,陳月牙想做服裝賺錢,才怪,看她賠錢吧,心情真是倍兒爽啊。 三根冰棍兒,八個兄妹,一人才能舔到多少? 甜滋滋的大冰棍兒,現在也不像原來,只是糖精味兒了,分別是三種口味,哈蜜瓜,西瓜和桃子味兒。 天啦,說是西瓜味兒就是西瓜味兒,沖鼻子的噴噴香。 除了賀仝和賀帥吃的少一點,剩下的幾個全是豺狼虎豹,超生沒吃到多少,把根木棒棒含在嘴里,吸那股子甜味兒。 他們在前面鏟草,賀仝扛著把大杵子,一路杵過來,把墻杵平整,到時候再買些磚來往外面一圍,這墻它不就不倒了嘛。 超生的鏟子最小,當然,她不是在鏟草坪地,她是拿著鏟子搞破壞,在墻角挖洞,這不,挖著挖著,她居然挖到一個挺大的洞。 “哥哥,這兒有個洞,你說里面會有啥?”超生回頭問賀仝。 賀仝看了看洞,說:“不是田鼠就是松鼠吧,不要再挖了,小心挖出松鼠來?!?/br> 田鼠或者松鼠? 超生已經有畫眉和兔子了,再有只松鼠,都可以湊個動物園了。 挖,不但要挖,超生隱隱感覺到,里面確實有特別能讓她興奮的,特別好玩的東西。 她刨土刨的跟只土撥鼠一樣,因為鏟子刨不開,干脆手腳并用,整個人去刨了。 越刨,那個洞就越大,再刨,洞愈發的大了。 然后,突然轟隆一聲,土整個松了下去,超生兩條腿在外面,頭整個兒杵下去,那種里面有好東西的感覺愈發的強烈了。 超生嗷的一聲,她覺得里面肯定有一窩子的松鼠在等著她。 “哥哥,快來抓松鼠,這兒肯定有一大窩!”超生連忙回頭,對賀仝說。 賀仝和賀帥倆本來是低著頭在平地的,抬頭一看,了得。 超生整個人都不見了,只剩兩條小短腿還在外面,倆人把這家伙倒提出來一看,滿身的土,還從墻底下掏了個洞。 這么大的洞,必然有蹊蹺! 賀仝把超生擰了起來,扔到一邊,說:“松鼠那東西可不好抓,它跑起來可厲害著呢,我們幫你抓,你躲遠點兒,好不好?” 那還用說嘛,超生指揮著幾個小的,趕緊往后退,讓大哥鉆洞里,給自己抓松鼠。 賀仝讓賀帥拉著自己的腿,鉆洞里一看,只覺得有啥東西亮晶晶的,但是看不太清楚,還是他太壯了,堵住光線了。 “你來,你看看,下面到底是啥?!辟R仝把位置讓給了更瘦的賀帥。 賀帥比他哥聰明,那不看遠處有一塊碎掉的玻璃片子嘛,拿著用來反射光,然后鉆了進去,這一照里頭,才發現土坯墻的中間居然是空的,里面一排排碼著的,是一堆泛著黯光的,略帶著點兒白的東西。 他使勁的往下夠著,夠了半天,終于夠到了一疙瘩,然后撿了起來。 “這啥,綠乎乎的?”賀仝從賀帥手里接過來說。 賀帥看的書多,翻過個兒一看:“乾隆通寶,這是銀錠子!” 想象中的銀子肯定是白嘩嘩的啊,可是,這玩藝兒它黑乎乎,上面長滿了綠銹。 但是,一幫孩子愣了會兒,還是反應過來了。 松鼠沒挖著,挖到了一個地下銀庫吶。 “趕緊的,告訴我媽去!”賀帥說。 賀仝說:“這不能告訴別人吧,咱是不是得把銀子搬回家?” “那怎么行,這些東西得上繳國家,這是國家的公有財產!”賀帥捧著一錠銀子說。 幾兄弟連蹦帶跑的,回院子里給女人們說這事兒去了。 超生才不知道銀子是個啥,她守在洞旁,依舊在堅守著等自己的松鼠。 而就在這時,付敞亮自己開著一輛軍用大卡車,急吼吼的,又跑到服裝廠來找陳月牙了。 “超生,你媽呢,趕緊,我有急事兒找她?!备冻料铝塑嚲驼f。 超生守在洞口,不敢挪開,怕自己的松鼠要跑掉嘛,指著院子里說:“我媽就在院兒里,付叔叔,你快去找她吧,我這里頭藏著一窩小松鼠,要我離開它們就跑啦?!?/br> “好吧,那你千萬守好,別讓你的松鼠跑啦!”付敞亮說著,也進院子找陳月牙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超生:松鼠,洞里有多多的松鼠喲! 第69章 69 付敞亮這個人是怎么回事呢。 事實上, 付敞亮在當兵的時候, 行動中確實害他哥哥犧牲了,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 而他哥付平,是家里的老大,為什么叫平呢, 就是因為他實在太優秀了, 從小就優秀到讓同齡的孩子望塵莫及, 他奶奶覺得孩子太聰明了易夭折, 于是給他起名叫平,保一生平安。 付敞亮則不同, 他從小就性格內向, 羞澀,不愛說話, 所以奶奶給他起名叫敞亮,就是想讓他外向,開朗起來。 優秀的付平出生于解放前, 64年參軍,初進部隊就拿了很多殊榮, 但是也正如奶奶的判斷,少年夭折,而且,還是在跟付敞亮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死的。 后來,付敞亮也確實也支持過《出身論》的作者, 甚至,在70年的北京,在一片‘打倒’聲中,他拒不肯執行組織給的任務,不肯給《出身論》的作者執行槍決,給關了72小時的禁閉。 同年,又在別的任務中害死了跟他一起執行任務的伙伴。 然后,付敞亮在父親的咒罵聲中退伍,并且連轉業都沒有給自己辦,四處晃悠著,當了個有一天沒一天,混一天肚子算一天的倒爺,就那么活著。 但是從他退伍到現在,整整八年了。 他在社會上混蕩了八年,宋小霞是個什么東西啊,動不動就舉報他,他為了混口飯吃,活的像條狗一樣,躲在勞改農場的時候,大雪寒天,因為怕被治安隊的人發現,連點火都不敢生,就那么生生的熬著。 已經八年了,既然沒死,而國家和社會現在正好需要他,付敞亮就想再試試,看自己到底能不能重新站起來,從新過有意義,有尊嚴的日子。 偏偏他父親對于他害死哥哥的成見迄今為止還沒有消除,現在已經到了清水縣,準備親自把他驅除出革命隊伍。 付敞亮不是害怕,也不是生氣,他只是想保住自己得來不易工作,想活的像個正常人一樣,而不是整天被人當狗一樣趕來趕去。 再追溯他當時第一次見超生時的心理吧。 那是因為,他和付平兄妹總共三人,最小的meimei恰好是在三歲半的時候出天花沒的。 他父親為人剛倔,脾氣極壞,也就看到小女孩的時候,才能稍稍的和顏悅色一點,因為他自己也曾經是個小女孩的父親嘛。 當時付敞亮還是想跟父親和解的,又覺得超生可能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所以他想把她抱回家,到時候騙他爸,就說這是自己的孩子,看他爸能不能冰釋前嫌,至少跟他和解。 當然,那只是個轉瞬而逝的念頭罷了。 而現在呢,他父親來了,要開除他,讓他滾蛋,這時候唯一能幫他的,只有賀譯民夫妻,所以,他想讓陳月牙和賀譯民,幫他至少在父親面前說幾句好話,鑒于超生是個小丫頭,而且性格乖巧嘛,他也希望,父親在看到超生的時候,至少能想起他meimei,從而,給他留點情面。 這不,他轉身進服裝廠,找陳月牙去了。 “銀錠子,我們見過嗎,我是沒見過這東西,你們覺得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陳月牙接過賀帥遞來的銀錠子,捧著仔細打量。 劉玉娟說:“我家八代貧農,不說銀錠子,我奶奶死的時候想戴個銀耳環,我爸打了個錫的給她,外頭包了一層子銀呢?!?/br> 倒是鄧翠蓮一把抓過銀錠子咬了一口,往外吐著銹綠說:“這是真的銀錠子,這一錠叫十兩?!?/br> “你個鄧翠蓮,你娘家不是窮的連褲子都穿不起,你還知道這個?”劉玉娟吃驚壞了 鄧翠蓮說:“我外婆可是大地主,我小時候都見過銀錠子的,可惜鬧革命的時候給那些小衛兵們抄光了,要不然,我啥東西沒見過?!?/br> “聽說你外婆是個大地主,看來是真的,銀錠都認識?!标愒卵琅宸灰?。 鄧翠蓮總算找來了一點平衡:“那當然,你們以為我繡活兒做的好,我外婆的媽,原來是在皇宮里做過繡品的宮女兒?!?/br> 得,給她一扯,吹的沒邊兒了。 幾妯娌一商量,發現銀子了咋辦? 鄧翠蓮和劉玉娟當然是小農意識:“藏家里唄,二嫂多分點,咱們打個秋風就行了,再說了,有銀子,咱們賣一點兒出來,不就不用去銀行貸款,都可以買布料了嘛?!?/br> 這要是一枚銀錠也就算了,陳月牙出來實地一看,只看那堵墻的長度,真要說中間填滿了銀錠子,不得有幾百幾千斤? “賀帥,你和仝子倆趕緊去報案,讓你爸帶公安來實地勘察,把銀子挖走,咱們先在這兒守著?!标愒卵勒f。 鄧翠蓮和劉玉娟倆吧,看賀仝和賀帥倆走了,心里其實不舒服,哪有二嫂這么傻的人啊,發現銀子不說藏著,居然報公安? 但是這事兒已經張揚出來,那銀子肯定就沒法自己悶掉了。 “刨開,咱們看看到底有多少吧,咱也見識一下,舊社會的大地主都過的啥日子?!编嚧渖徴f著,舉起鋤頭就準備要挖了 超生一直守在洞口,一看三嬸要挖,刷一把就把她的鋤頭給抓住了:“不要,三嬸嬸,你要挖壞我的松鼠噠!” “這里頭是銀子,沒松鼠?!辟R斌連忙說。 唉,就連斌和炮,都知道哥哥是在騙他們,但怎奈超生還小呢,她才不信英明神武的帥哥哥會騙自己。 “胡說,里面就是松鼠,你們放屁!” 鄧翠蓮蹲了下來,剛想跟超生解釋一下,這地兒不可能有松鼠的事兒,結果就在這時,程大寶帶著他的混混兄弟張金換,還有好幾個社會青年們,搖來晃去的從成衣廠的門前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