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不像現在普遍的罐頭瓶那樣,瓶子大,又笨,孩子不容易抱著,這個罐頭瓶子本身不算太粗,但比普通的罐頭瓶子略高一點,是個很圓潤的橢圓形肚肚。 就為這么個跟別的瓶子不一樣的,漂亮的罐頭瓶,超生上床前,足足喝了五罐水。 當然,喝得多尿憋,難受。 “要不要尿尿?”陳月牙問閨女。 “嗯!”嘴里說著,手里緊緊捂著自己的小瓶瓶。 “就那么喜歡,睡覺都要帶著?”陳月牙問閨女。 超生睡的臉紅嘟嘟的,進了茅廁還得聞一聞自己的罐頭瓶兒:“真香!” 陳月牙從睡熟的孩子手里接過罐頭瓶仔細看了一會兒,心里突然一跳,咦,有了,她知道她的罐頭該咋做,才能做的比別人好了。 派出所,眼看都快十二點了,賀譯民才要下班。 不過這時,他給張大民攔住了。 “領導,來個案子,有人寫了封信報案,說鋼廠里,有人偷偷拐賣兒童,你看,這事兒咱們是不是得管?”張大民說。 報案用寫信的方式,在現在還挺多的,有很多人身在農村,進趟城不容易,就會寫封信到公安局,說明案件情況,然后公安再下去走訪。 但是從市里寫來的信還真的少見。 賀譯民把信接了過來,一看信紙,咦的一聲:那信紙上斑斑點點,一看就是眼淚。 報案人的名字叫錢春霞,是個家庭婦女,看她信里的意思,自己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了,一直沒生出兒子來,而丈夫呢,又是家中獨子,公婆做主,就把她剛剛出生的第四個女兒,送到鋼廠某個人家了。 這個女同志還因為怕被公婆打,不敢告訴別人,只敢悄悄寫封信給公安,讓他們替自己督促著辦一下案子。 為了追兒子,而把閨女賣掉這種案子,在現在可謂層出不窮。 小丫頭,賠錢貨,生下來要不要送人,有時候一個閨女頂多換兩板子雞蛋,但是,依然有人樂此不疲的送。 賀譯民因為自己有閨女,對這種案子一直都特別上心。 而且,既然是所長,這種案子必須自己去辦,要別人去辦,他怕辦不好,讓孩子受罪。 “行了,我明天上市里看一趟去,你今天晚上值班吧,有事兒就來喊我?!彼f著,就下班了。 進了胡同,剛到胡同口,他居然被人拍了一巴掌,這還是個女人:“你不是說你不來嗎,咋又來啦?” 這還了得,賀譯民可是公安吶,一個反手掐上這人的脖子,差點沒給掐死。 這人一出聲,居然是個女人:“賀哥,是我吶,睡蓮?!?/br> “程睡蓮,你想被當成女流氓抓起來?”賀譯民反問。 程睡蓮悄聲說:“我認錯人啦,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嚇去上公廁的孫家大嫂,沒想到錯抓了你,賀哥你放開我?!?/br> 得,一胡同里住著,賀譯民也不喜歡抓女流氓,就把程睡蓮給松開了。 程睡蓮嘆了口氣,轉身,進自家門了。 回到家,洗了把臉進屋,一看,閨女四仰八叉的躺著,妻子坐在一旁,手里端著一杯水,賀譯民接過來就一飲而盡。 “舒服,這媳婦兒就是好,知道疼人,還知道等我,趕緊把孩子抱隔壁去,咱倆睡?!?/br> “睡啥睡,我想事兒呢?!标愒卵勒f。 賀譯民一把撥開被窩,小閨女睡的粉丟丟,汗糯糯的,小嘴巴抿一抿,他剛伸手,一只小腳丫已經蹬過來了。真是想不通啊,這么可愛的小閨女,比那些皮小子可愛不知道多少倍,咋有人舍得把閨女給賣掉? 賀譯民想不通。 他把超生抱起來,給丟到了隔壁,回來一看:“喲,長脾氣了,還沒脫衣服?” “我就不脫,你能把我怎么樣?”陳月牙反問。 賀譯民挽起袖子,想給陳月牙看看,什么叫個怎么樣,罐頭瓶子沒放穩,嘩的一下,差點沒給砸到地上去。 “小心!”陳月牙趕緊去摟罐頭瓶子,這瓶子現在在她這兒,可比丈夫珍貴得多。 “到底怎么回事兒,我看你是真給嚇著了?!辟R譯民說。 陳月牙抓過罐頭瓶子湊到燈下,指著瓶子說:“超生因為這個罐頭瓶兒,今天喝了五杯水?!?/br> “嗯?” “咱正好要做罐頭瓶子,別人家的罐頭瓶都一個樣兒吧,咱從瓶子開始就得跟別人的不一樣,罐子也得做成這樣兒的,貼紙也要最漂亮的,到時候,賣的準比別人家的好?!标愒卵篮V定的說。 “還有這事兒?”賀譯民接過瓶子看了會兒:“是比別的漂亮,這里頭要裝上罐頭,我肯定首選這個,至少瓶子可以留著給我閨女喝水啊?!?/br> “咱的超生真是顆小人參吧,還是帶著福氣的小人參,要不是這瓶子,我真不知道自己的罐頭咋能賣的比別人好?!标愒卵栏锌f。 一個瓶子雖然不是罐頭的關鍵,但是,只要每一步都做好,她的罐頭,就能比別人的賣的更好! “嗯,要那么說,我媳婦兒更有福氣,畢竟閨女是人參,她媽可不就該是人參她媽?”賀譯民摟著妻子說。 “對了,咱是不是也該給孩子取個大名兒啦,眼看她就得上學前班呢?”陳月牙突然說。 倆口子對視一眼,頓時陷入了沉思:該給娃娶個啥名兒才好呢? 第56章 56 給超生取名這事兒,可把倆口子給難住了。 當初可是蕊蕊貝貝, 欣欣甜甜的取了一大堆, 但因為當時超生剛生下來的時候身子虛, 瘦巴巴的, 就連哭都不會, 李紅梅怕什么貝貝甜甜的太金貴,壓孩子,來了個賤名好養活, 才喊叫超生的。 現在要給她取個大名,倆口子反而為難了。 “得,等上學的時候再取吧, 我是真的想不出來,總覺得啥名都配不上她?!辟R譯民說。 陳月牙也覺得, 啥名兒都配不上閨女。 第二天一早,賀譯民要去市里調查案子, 陳月牙也要去玻璃廠給自己訂罐子, 倆口子就湊一塊兒了。 “小帥知道怎么開蜂窩煤爐子吧,中午回來, 先把爐子解開, 再把饃騰熱,涼拌好的黃瓜和豆芽菜就在柜子里,吃饃的時候把粥熱上,吃完了饃就可以喝粥,端粥必須掂著抹布, 碗泡在鍋里,等我晚上回來再洗?!标愒卵雷分R帥叮囑。 賀帥蠻不在乎:“我又不是沒做過飯,我爸躺著的時候,你出門擺攤兒,熱菜熱飯的不都是我?” “知道你能干,媽不過就一說?!?/br> “行了您趕緊走吧,不過媽,記得給我買幾本課外書啊?!辟R帥追著他媽的屁股,又說。 超生背著陳月牙的斜挎包,拍著包說:“放心吧,mama不買我替你買喲?!?/br> 包里背的都是錢,超生可比當初陪mama出門練攤的時候豪氣多了。 “超生這兜里背著的,怕不得兩三百塊吧?讓孩子背著錢,月牙,你這辦法好,錢肯定丟不了,誰偷孩子背的包啊?!睂O自敏說。 王大媽鼻子里往外哼口氣兒:“不偷,連孩子一起給你抱走!這要丟,那是孩子和錢一起丟?!?/br> 老人的話雖然難聽,但它是真理兒,進了大城市,人擠人的別再丟了孩子。 陳月牙立刻把超生撈起來,給抱懷里了。 超生這可是第一次逛大城,這城叫望京,再往上,就是全國的首都北京了。 城市越大,好吃的東西肯定會更多,就不知道望京會有什么好吃的呢? 而且,這還是超生第一次坐綠皮大班車,這大班車是鋼廠的,外頭的人想坐,得專門問廠里的工人倒票,所以比起長途汽車站的車里頭,人少得多。 爸爸一上車就有人讓座兒:“賀所長,來來來,你坐這兒?!?/br> “老林,你也上市里去?”賀譯民跟這人打了個招呼,這人剛坐下,看上來一個人,又站起來了:“宋經理,來來,坐這兒!” 超生抬頭一看,咦,又一個熟人,居然是鋼廠的銷售經理宋思思。 都是老熟人,碰上也正常,畢竟這車就是鋼廠的嘛! 但是宋思思本來要坐的,突然看到賀譯民,皺了皺鼻子,顯然很不喜歡看到他,轉身,跟最前面一個女的說了幾句,換個位置,坐最前面去了。 敏銳的超生好奇的看看窗外的風景,又收回視線打量一下車里的人,剛才跟她爸爸打過招呼的那個老林就坐在他們全家的后面,超生悄悄的聽著,就聽見這個老林對旁邊的另一個男人說:“其實吧,陳月牙更漂亮?!?/br> “我還是覺得宋思思漂亮?!绷硪粋€男人看起來很嚴肅,但秒接了老林的話。 老林不樂意了:“陳月牙身材好,人熱情,要啥有啥,宋思思白寡寡的只是個頭高,有啥意思?” “那叫清高,高潔,你老了,你懂個屁?!绷硪粋€男人說。 超生很想跟老林站到同一戰線上,爭論兩句,不過mama打開兜,掏了一塊香噴噴的麥芽糖出來,超生立馬忘了這茬兒,專心吃麥芽糖啦。 從清水縣到望京城,總共40分鐘的時間,上車的時候,宋思思是最后一個上車的,但是下車的時候,她是第一個下車的。 她穿的是高跟鞋,下車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腳,哎喲一聲,立刻有好幾個鋼廠的男人迎了上去,嘴里叫著:“宋經理,小心一點!” 宋思思側眸瞟了幾個鋼廠的同事一眼,什么都沒說,不過再回頭看超生的時候,皺了一下鼻子。 那種神情還是她以往那種,賀譯民的日子過的那么爛,都不配我鄙視的感覺。 然后,她就下車了。 但她剛下車,突然之間嘩啦一聲,全車的人都給嚇了一大跳,然后,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宋思思被潑了一聲的泔水不說,還給一個女人抓著頭發扯到地上,隨即倆人在地上撕打了起來。 車上好幾個人都是鋼廠的,賀譯民還是公安,看到有人當街打架,當然得下去阻攔。 “呸!你個不要臉的臭婊子,搶人男人也就算了,你還搶我的孩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打死你個臭婊子!”這個女人個頭不高,也很瘦,但誰能想到她有那么大的力氣,能把宋思思一個將近一米七的女人給打翻在地。 宋思思全無招架之力,給這女人壓在地上使勁兒的撕扯著頭發,抓又抓不到人家,打又打不過人,情急之下喊了一聲:“賀譯民,救命啊?!?/br> 賀譯民剛想上前,那女人刷的一聲,居然腰上摸出一把匕首來:“誰敢上前,我就劃花這女人的臉!” “同志,把刀放下,有什么話咱們好好說……” “呸!她就是個臭婊子,她睡我男人我管不住,但她賣我的孩子,我就要打死她,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臭婊子……”這女人一句話沒說完,老林眼疾手快,一腳把她手里的刀給踢了。 賀譯民眼疾手快,上前把這女人一個反手,終于給壓制住了。 “呸,宋思思,你大聲跟人說說,你是不是個婊子?”女人給治服了,但還是掙扎個不停,不停的罵著,唾著。 宋思思站了起來,滿身泔水,一身是泥的,張了半天的嘴,說了一句:“神經??!” …… “賀譯民,你向來不都特別能耐?這女的打我了,你沒看到?我要報案,我還要告她污蔑我,神經??!”宋思思說著,抹著臉上的臟水,還好衣服穿的多,把外面的一脫,里面還是干凈的。 看的出來,她是真懵,也真生氣,又懶得跟這個女人一般見識,不停往后躲著。 “同志,我是公安,你這大街上動刀子可不行,跟我說說,你叫什么名字?哪兒人?”賀譯民問這個女同志。 “公安,公安為啥不抓婊子?那個宋思思就是個破壞人家庭的第三者,還賣我的孩子,你們為啥不抓她,抓我干啥?”這女人一把又一把抓著賀譯民的手臂,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賀譯民:“我錢春霞到底錯哪兒啦要被一個臭婊子賣掉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