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虛與委蛇
這話聽起來倒是豁達,像是真的想開了一般。 而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之說,對于她的話,賀言是一字一句都不敢相信了。 雖如此,表面上的和平總還是要維系,他默了半晌,道:“你想什么時候走,我來安排?!?/br> “越快越好?!弊f骂D了頓,又問,“我還有最后一個心愿——我走的那天,你能不能來送我?一個人走,還是有點凄涼,就算是最后的道別,那也得兩個人好好做?!?/br> 關于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卻有糾纏不清之嫌。 賀言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答應。 “你今天好好休息,萱姨留下的一些東西,我會賣掉把錢匯到你的名下,需要一點時間。最快——后天就可以走?!?/br> 祝媛搖頭,看著他:“那些我不在乎,母親的東西,你留著就是。我就只有一個要求,你來送我吧,我可以明天就走?!?/br> 明天晚上就是慶功宴了,賀言是走不開的,正是掐準了這一點,她才提出來這個要求。 果然,賀言委婉的拒絕:“明天晚上公司有事,我走不開,我會讓人送你去機場?!?/br> “說了這么多,你還是不愿意來送我?” 賀言皺眉:“我是真的有事,你……不要無理取鬧?!?/br> “就最后一次了,我不能無理取鬧一次?”祝媛一低頭,一串眼淚很適時的掉了下來,“你不愿意送我也罷,聽周恒說明天晚上是賀氏的慶功宴,就算不去送我,那就讓我最后看你一眼?!?/br> 不等賀言說話,她又說:“聽說有位林小姐跟你關系不錯,臨走前,我也想見一見她?!?/br> “見她做什么?這件事,跟其他人沒關系?!辟R言表示拒絕。 “難不成你真的會和她結婚?”祝媛彷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是我也就罷了,連那個女人你也不要了么?最終,還是如賀伯伯一樣,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br> 本想著她誤會就誤會了,只因言語中又提及祁憐,他少不得要解釋兩句。 “我和那位林小姐沒有半點關系,這與你,也沒有任何關系?!辟R言瞇著眼睛,滿是懷疑的問,“祝媛,收一收你心里的那點心思,別露出來叫我知道,不然會發生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證?!?/br> 祝媛沒被他這一番話嚇到,仍是笑嘻嘻的擺擺手,此前陰霾一掃而空:“我知道你的意思,山高水長,不必再見?!?/br> 她掀開被子,趿著拖鞋走過來,站在賀言面前,兩人只相隔半米的距離。 她歪了歪頭,眼神眷戀的覷著對方:“我是真的放棄了,無論你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都要走了,也不能再干什么,實在無須這樣戒備我?!?/br> 不得不說,她演起戲來,真是有天賦極了,便是自己可能也分不清真假。 她語氣有些酸,有些不甘,又有些如釋重負:“臨走之前,我想送你一份禮物,全當作是我的愧疚,希望你不要拒絕?!?/br> 賀言不語,那眼神分明就是不信任。 “你不信?還是,不敢?” 賀言冷笑一聲:“且先說說,你要送我一份什么大禮?一般的我不缺,太好的,我受不起,也還不上?!?/br> 言下之意就是:別鬧騰了,有話直說,也別再耍心眼子了。 “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是我的一番心意罷了。除了我這個人,實在也沒別的好給你了?!边@話說的很有歧義,像是要獻身一般。 賀言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祝媛輕笑一聲,嘲諷的問:“你以為我想做什么?別擔心,我只是想借慶功宴的機會,去幫你除掉那位礙事的小事,叫她別妨礙你和——那個人,雙宿雙飛?!?/br> “除掉”這個詞,聽著很讓人有些膽寒,賀言只當她是受了打擊,有些不冷靜,不那么較真。 “所以,你想做什么?” 祝媛向前半步,微微傾下上半身,下巴往上抬,露出嬌媚的笑容:“你同那個人在一起,肯定會受到很多阻礙,就好比那位林小姐。你肯定想趕緊解決掉這樁麻煩,而你卻不能輕舉妄動,很苦惱吧?” “而我——”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和你不一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都是要走的人了,替你解決掉那個麻煩,也算是為我減輕一點罪惡感?!?/br> 這意思是說:由她出面見一見林羨魚,這樣一來,林家可能會受不了主動退婚,也省得賀言開口拒絕得罪林家。 “為什么?”賀言也并不糊涂,不認為對方真有那么好心。 “為什么?”祝媛拖長了音,彷佛犯了難,“這我還真得好好想一想——” “因為是我傷害了那個女人,害得她父母雙亡,所以很愧疚,想做一點補償?;蛘呤俏姨珢勰懔?,所以想看你幸福。又或者——我怕罪孽太重,死后墮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生?!?/br> 賀言聞言,有些駭然,剛要開口,而對方忽然“撲哧”一笑,捂著嘴笑彎了腰。 等她笑好了,抬起頭,眨著眼睛問:“我羅列的這些理由里,哪個你聽了能接受?若非要找個理由你才相信我,只怕是我說什么,你都會質疑?!?/br> “那么,不要看動機,等著看結果就好。我已經這樣了,你還怕我掀起什么風浪?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若我幫了你——” 她漸漸斂去了嬉笑的神色,眼神透著一股濃烈的哀傷,“你能記得我的好,偶爾還會想起我這么一個人,我這輩子也算是值了?!?/br> 欲揚先抑,層層遞進,她就不信賀言半點不動搖。 話已至此,再打出最后一張底牌,“我母親臨終前跟你說了什么?至死,她都不愿意見我,只愿意見你,我這個人做的也有點太失敗了。除了你,我也再想不出有誰,還能記得我?!?/br> “答應我最后一個請求,就當是可憐我也好。你絕對,不要忘記我?!?/br> 別的不管,賣慘就對了。 而祝媛這個慘也算是賣得清麗脫俗,別具一格,也不知道地下的人知道了,會不會氣到從墳墓里爬出來。 萱姨大概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拼了命向賀言爭取到的寬容,卻被她如此枉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