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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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大門到現在,他都不敢單獨跟司琪說話,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然而時此時刻,這個別墅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他就像坐在審判臺上的犯人,等著審判長最后的判詞,就算心里壓抑著再多渴望和期盼也都沒有用,他沒有權力,更沒有資格,只能安靜的坐著,他想了一個晚上,司琪的反應果然如他預料一般,極其平靜,甚至比他還要平靜,他猜不透這平靜下掩蓋的是什么。 沉默在刻意壓抑的緊張中愈發難以忍受,讓他有種窒息的錯覺,整個胸口都在刺痛脹滿,好像稍一用力就會爆炸。 司琪摩挲著茶杯,手指感受著那燙人的溫度,眼神掠過時靖白皙的額頭和飄乎的眼神,忽地開口問:“為什么找人合作?” 時靖:“......” 這話就像在靜到極致的空氣中投了個顆炸彈。 他心里一跳,忙抬頭看了眼司琪,后者卻連眼皮也沒抬的盯著自己的茶杯,好像里面掉了個金元寶,這個問題也仿佛只是隨口一問而已,讓他驚疑不定的心略微穩了穩,腦子飛速運轉,他弄不清司琪問這句話的意思,按最初的說法他們雙方都是為了讓家人安心,才會選擇找人演戲的。 如今她突然這么問,自然不是想聽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廢話。 他設想了很多司琪有可能會問的問題,但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可是,他該怎么回答才能讓她滿意呢? 他在這邊七上八下,那邊的司琪其實也是無比矛盾,某種說不出的糾結和后悔交織成網,讓她恨不得能穿越時光,把剛才那句話給吞回去,順便把那條總是自作主張的舌頭關幾年緊閉,那個問題太僭越了,時靖只是有社交恐懼癥,不是智商有問題,他肯定聽的明白,那他會怎么回答? 大概是某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再說話已經問出口,也不能再吞回去,所以她反而又慢慢升出某種期待,想知道時靖究竟會給她個什么樣的答案? 時靖沉甸甸的目光牢牢盯著近在咫尺的那臉張,視線微微下移,驀地發現她的手指正無意識的捻著茶杯,那動作就跟他一模一樣,好像正在通過這個動作給自己積蓄力量和勇氣,他急劇跳動的心好像被人泡在了酸水里,一時間有千頭萬緒,如煙的往事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根本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他剛試著開了個頭,就發現對面的人已經抬起了視線,四目驀地相對,讓他后面的話一溜煙又咽回了肚子里,呆成了墻上的一幅畫兒,拼命聚集起來的勇氣像被扎破的氣球,“砰”的一聲四聲分裂,他拼命的捻著褲子,想要重新在哪個角落里找點勇氣出來支撐著繼續往下走。 然而,從頭到腳,從內到外,一無所獲,這個結果很快就化成了一股巨大的絕望,慢慢將他籠罩。 他有些絕望的想:他可能把要一切搞砸了。 “沒事兒,其實我只是隨口一問?!睆膩聿粫屗麨殡y和無措的司琪,笑顏如花的給他續了杯茶,她的笑容很淡很清淺,反而讓人看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溫柔意味來,像一捧暖人心菲的溫水,漫過他被絕望逐漸冰凍的血rou和心臟,他情不自禁的放松了瞬間崩緊的心弦,捧著那杯她續過的茶,茶水的溫度順著手指盤旋而上。 司琪呡了口茶,說:“那個問題你不用回答,其實我自己有時也想不明白?!?/br> 時靖隱約感覺到了她要說什么,愣愣地看著她,剛放松的心又揪成了一團,然后順著血液沖到了喉嚨口,屏氣凝神的等著,等待著是飛上九重天,還是墜入十八層地獄。 司琪沒讓他等太久,大概只過了兩秒鐘,就聽她很慢的說:“我們都說是因為不想讓父母家人擔心,不想成為社會的異類,其實這都是借口罷了?!?/br> 說完,她深深吸了口氣,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就像要把心臟扒拉開攤在陽光下,對于經歷過世事翻覆的她來說,實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可她終究不能永遠戴著面具生活,永遠不能給人那些虛偽的假相,默了半晌,她終是鼓起了勇氣,說:“我是因為當......” “我是因為想活下去?!?/br> 時靖不知為什么,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沖了出來,甚至有些急切的打斷了她的話,話已出口,他才回過神來,呆呆看向同樣被驚住的司琪,靈魂好像在剎那間飛升到了外太空,大概是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最難以啟齒的話都說出口了,他反而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全身的冷汗竟也慢慢凝聚成了勇氣。 他很害怕,害怕她會說出那句“我是因為對愛情絕望或者說我有過一次失敗的戀情,所以已經不想再相信愛情”,他知道如果這話一旦說出來了,就代表她下定了決心,她是真的不會再接受愛情,任何形式都不可能。 他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這些年我困守別墅,一直走不出去?!睍r靖看了她一眼,忽地開口:“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低,只要我能活著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19歲考上大學后,就用以前賣軟件的收入和父母的所有積蓄買了這幢別墅,我有心理醫生的診斷書,所以不需要去學校上課,所有課程都是通過線上學習的?!?/br> 司琪半張著嘴,不得不把后面的話回收,然后怔怔看著他,覺得對方好像誤解了什么,看著時靖由蒼白變成慘白的臉,和壓抑不住焦慮的眼神,整個人頓時像走鋼絲般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重重砸在地面上,張口想要解釋什么,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她的冷靜淡然好像化成了輕煙。 她想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并不是要把你推開,我只是想告訴你..... 可惜... “我開的公司也是遠程通過別人控制的,因為我害怕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最后腐爛,剛開始那兩年很難,我們都只能寫寫軟件維持運營,其實跟沒開沒什么區別,直到11年前我跟莫聞瀾重逢,后來他把自己的咨詢室轉給了別人,到森木來做我的代理人,就是為了幫我?!睍r靖不敢看她,飄乎的視線無助且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