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霖口吻里的嘲諷，顧清許不是聽不出來。

    可如果顧清許解釋的話，勢必要牽扯出程慶榮要給顧明哲捐贈骨髓的事情，要是宋佑霖見不得她好，干涉壞了她的好事，她又該怎么辦？

    顧清許冒不起這個險！

    反正在他的心目中，她也不是什么好人，顧清許寧愿順著他的意思貶低自己，也不愿說出顧明哲要換骨髓的事實。

    默了一默，顧清許平靜道，“宋大少，我是什么樣的人，您不是早就清楚嗎？您放心，我的業務再廣泛，也不會找您的?！?/br>
    空氣突然凝固住。

    宋佑霖那張臉緊緊繃著，盯著她，目光崩出滲人的寒意。

    落入瞳仁，她微微仰著頭的模樣，很坦蕩，沒有任何的難為情。

    她自甘墮落到要找程慶榮這樣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能帶給她什么好處？還是說她就這么缺男人。

    他大腦飛速浮現出顧美娜的話來。

    顧清許身邊的男人從來都沒有少過，現在看來還真是一個個沒間斷過。

    宋佑霖眸底劃過一抹鄙夷，那雙陰冷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厭惡的火光，虎口猛地松開顧清許的下巴。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像是在看一團令人作嘔的垃圾。

    顧清許偏過頭，避開那抹厭惡，她深吸一口氣，緩和了胸腔的窒息感，語氣似是在和他商量一般，“我欠你的，我都會還你的?！?/br>
    宋佑霖嗤了一聲，唇角勾勒出不屑的弧度，“你掙的那些錢，我嫌臟！”

    顧清許低低垂眸，許久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開口，“宋大少，戒指我會贖回來還給你的?！?/br>
    她的心感受不到疼痛，若是五年前，他一個嫌棄的眼神，她的心都能疼得死去活來，現在她的心沒有任何感覺。

    也許是疼習慣，麻木了，也許是她真的不在乎了，她說不清，也不想去深究。

    宋佑霖沒有說話，當著她的面，將支票一點點撕掉，幽暗的眼眸風暴驟起，不疾不徐道，“你說，這個支票兌換不了，那個賭鬼還不了賭債，會怎么辦？”

    支票的碎片像是雪花一般旋轉飄落在地。

    顧清許眸光一顫，顧不及其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慌忙去拾起支票的碎片。

    她俯下身的身影很狼狽，似像是一個傻子一般追著碎片跑著。

    宋佑霖因她的狼狽，心中多出了一絲快意。

    起碼是他以為是這樣。

    宋佑霖看了她追逐著那些碎片，撿起，像是寶貝一樣捏緊在手心。

    顧清許的動作，在宋佑霖看來，充滿了可笑。

    宋佑霖陰鶩的眸光從顧清許荒唐的奔逐中移開，修長的手臂拉開車門，動作矜貴，彎身坐了進去。

    后視鏡倒映出顧清許在夜風中飄零的身影。

    他眸底蓄起的寒意越發刺骨。

    這樣的女人活該吃點苦頭！

    下一瞬，宋佑霖收回視線，發動了引擎。

    黑色的車影絕塵而去，白濁的尾氣散在空氣中。

    顧清許捏著手里的碎片，水光霎時蓄滿在眼眶。

    縱然她多堅強，在這一剎那，她的心還是疼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如果程慶榮還不了賭債，就不會實現和她的約定。

    顧明哲就不能換骨髓！她的希望，到頭不過是一場虛妄。

    她那么努力，努力想要救顧明哲，努力和宋佑霖保持距離。

    為什么，他還糾纏著她不放？

    他就那么恨她？恨不得她死，他才開心嗎？

    眼眸朦朦朧朧，淚水順著她的眼眶滴落，砸在支離破碎的紙片上。

    粘不起來了，他撕得粉碎，再也湊不起來了。

    她捧著那一堆缺角少邊的紙屑，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她可以做什么的！

    風刮過，吹散了她手里的紙屑，隨風飄遠。

    隨風飄遠的還有她的希望，她存活了不到一天的希望。

    思緒僵固了片刻，她猛地從迷茫中醒悟過來，她不能就這么被打敗，她不能如宋佑霖他們所愿！

    她不能看仇人笑，親人哭。

    胡亂抬起手臂，用手背抹干了眼淚，顧清許立馬站了起來。

    短暫的悲痛被她扼殺，她沒有時間傷懷悲秋。

    她還有一條路，一條逼不得已，但總好過沒有選擇的路。

    她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顫抖席卷著她的全身，連握住機殼的指尖都在顫抖著。

    電話響了兩三聲就被接聽。

    顧清許握緊了拳頭又展開，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開了口，“盛南，我想請你幫個忙。你可以借我一百萬嗎？我會還給你的，但是需要一段的時間?！?/br>
    靜了兩三秒，聽筒內傳來陸盛南溫潤的聲音，“當然可以。你帳號多少，我打給你?！?/br>
    一百萬對于任何一個普通的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陸盛南爽快答應了她，甚至都不問她為什么，就算是合作關系，多少，她還是被感動到了。

    如非逼不得已，又情況緊急，她和陸盛南認識不多久，要她開這個口，她實實在在說不出。

    可是，她沒有辦法。

    宋佑霖把她逼上絕路的時候，要想活著，她就得想盡一切辦法。

    良久，她說，“謝謝！”

    陸盛南淺笑，“謝什么？你先拿著用就好?！?/br>
    顧清許深深呼吸，閉了閉眼睛，暖意在心尖綻放，“你不問我發生了什么嗎？”

    陸盛南淡聲，“如果你想告訴我，自然會告訴我?！?/br>
    他幫了她，依然照顧著她的情緒。

    再加上他救了她兩次，顧清許在心里暗暗發誓，陸盛南對她的好，她總有一天會報答。

    顧清許抿了抿唇，“如果有了這一百萬，那個人就會愿意給我弟弟捐贈骨髓?！?/br>
    陸盛南自然知道顧清許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

    頓了頓，他道，“那最好不過了，不過這件事宋佑霖知道了嗎？”

    顧清許眼眸微暗，掀了掀眼皮，否認，“我當然不會讓他知道?！?/br>
    陸盛南淡淡嗯了一聲，“這件事確實不能讓他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止的?！?/br>
    連陸盛南都明白宋佑霖會做到哪種地步。

    顧清許冷笑一聲，宋佑霖又不是沒有阻止過，將顧明哲趕出醫院，撤了顧明哲的主治醫師，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