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還想說什么，就被旁邊年紀略大的工人打了一巴掌，把帽子都打的更低了幾分，連腦袋一同低下來。工頭低聲訓斥他道：“孫教授讓你怎么改就怎么改，就你話多！”他訓完又給孫博賢道歉，“孫教授對不住，他是今天剛來的，不過他以前在畫廊做過，也懂一點配件組裝和裝裱什么的，做事沒問題?！?/br>
    孫博賢笑了一下，一貫的溫和有禮：“那就麻煩你們了?！?/br>
    那個工人整了整帽子，又繼續開工干活了，這次沒再多說一句話，動作也利落，看得出是常干體力活的。孫博賢讓他改動好了之后，又叫了陸鳴來，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吧？”

    陸鳴站在不遠處，點了點頭道：“可以?！?/br>
    孫博賢這才笑道：“可以了，麻煩下來吧，就掛在那里不要再動了?！?/br>
    那個工人答應了一聲，低頭從梯子爬下來。

    陸鳴那邊來了兩個學生詢問事情，側身傾聽的功夫，并沒注意到身后的人正用復雜的目光看向他。那人看的時間很短，很快又用手遮擋了帽檐，搬了梯子走了。

    中午的時候，孫博賢想要請客吃飯，陸鳴搖頭道：“不用了，我家里人來接?！?/br>
    孫博賢道：“一個鐘頭也不行嗎？”

    陸鳴笑道：“要不你叫上他，我們一起去？”

    孫博賢立刻就不吭聲了。

    陸鳴仔細感受了一下這份新奇的體驗，忽然有點明白韓喬聿之前用他當借口躲酒的感覺了，不知道為什么，說出“家里人”不許的時候還有點小自豪呢。

    韓喬聿中午來的很準時，陸鳴接了電話，就去了門口，孫博賢送了幾步，略微叮囑幾句路上安全之類的就回去了。

    反倒是韓喬聿一直在車上看他背影，等到人走遠了，還擰著眉頭道：“這展是孫博賢的？”

    陸鳴道：“書畫院許圖師哥的，他來幫忙，湊巧碰上了?！?/br>
    韓喬聿眉頭還是沒松，瞧著一臉的不痛快。

    陸鳴被他逗笑了，伸出兩根手指給他把眉宇展開，道：“他還要請我去當模特呢，說這次不畫人像，能不能畫手?！?/br>
    韓喬聿道：“你答應了？”

    陸鳴搖頭，笑道：“哪兒能啊，我說回來問問家屬?！?/br>
    韓家屬當即表態道：“一根手指也別給他看?！?/br>
    陸鳴道：“好?！?/br>
    兩個人去了一家私人館子吃了素菜，這家老板信佛，還頗虔誠，正在接待一位云游的大師在探討佛法。

    韓喬聿和老板有點私交，被老板熱情邀請了一起過去聽了兩句。

    老和尚說見到就是善緣，送了陸鳴和韓喬聿一人一串檀木佛珠。送完了之后，又抬起那雙略有些渾濁的雙眼，念了佛號道：“施主，我看你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災?！?/br>
    陸鳴拿著佛珠：“……”

    陸鳴心想這也太套路了，簡直沒見過比這更直白的行騙了啊，先送東西，再破財散災嗎？他一聽這個開頭，心里就帶了幾分不信，聽著老和尚云里霧里又念叨幾句，也沒當回事，等他說完就起身要走。

    老和尚神情淡然，道：“和尚說的是真的，要不是你，就是你身邊的人?！?/br>
    陸鳴沒聽進去，韓喬聿倒是給那個老和尚捐了一小筆香火錢，買了一張所謂的護身符。等出來之后，也不急著趕路，先在車上把那個護身符拿出來給陸鳴戴上。

    陸鳴扯了一下紅繩，問他：“這個你也信？”

    韓喬聿又給他放回去，道：“寧可信其有吧，我想你平平安安的?！?/br>
    陸鳴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就心軟了，也不再說什么安靜的讓韓喬聿把那張護身符塞到衣服內，貼身放好。

    第七十八章

    陸鳴又去幫了許圖兩天， 最后一天的時候還和幾個師哥一起吃飯提前慶祝了一下， 許圖給他們每人發了邀請函， 笑呵呵道：“到時候一定來看，帶家人一起來瞧瞧熱鬧也好?！?/br>
    孫博賢跟他開玩笑道：“你這說的，不像是來看展， 跟邀請人家逛廟會似的?！?/br>
    許圖渾不在意：“捧個人場嗎，要是來的人少，我這展出來有什么意思？”

    幾個人都收了邀請函， 跟許圖說好了一定來， 這才散了。

    陸鳴車停在樓下，進了電梯要去取車， 剛進去就看到一個裝修工人穿著工作服擠了進來。那工人身上有些臟，衣服上都是刷墻留下的白點子， 提著一兜挺沉的工具，大概是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壓低了帽子遮擋住大半張臉站在角落里，盡量保持了距離。

    陸鳴沒在意，準備按關門的時候， 就聽見外面又有人喊他：“陸鳴， 等一下！”

    陸鳴略等了一下，就看到孫博賢小跑過來，手里抱著兩本書，進來先遞給他學習資料：“喏，許圖的宣傳冊你忘了拿， 我給你送來了?！?/br>
    陸鳴拿起來道謝，大概翻看了一下，笑道：“許師哥這個可真夠厚的，我頭一回見這么厚的宣傳冊，跟本書似的?！?/br>
    孫博賢笑道：“他第一次展，重視一些也是應該的，等到你自己辦展的時候就知道了，真是什么都恨不得印上去，多介紹自己一些了。對了，你什么時候辦個展，也快了吧？”

    陸鳴想了一下，道：“六月吧，在準備了，具體時間還沒定?！?/br>
    孫博賢道：“時間不錯，假期人也多，到時候記得喊我來幫忙?！?/br>
    陸鳴笑道：“好啊?！彼窒肫饋韺O院長暑假習慣帶著學生出去，往年都是孫博賢陪伴的，問了道：“要不要跟你家里打個報告，提前申請一下？”

    孫博賢跟他太熟悉了，一下就明白過來，半開玩笑的對他道：“不用，你的事在我這永遠是第一位的，再說也用不了幾天，不礙事?！?/br>
    那個裝修工人提著的布袋不小心碰到電梯壁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撞擊，他連忙低頭跟他們道歉：“對不起……”聲音嘶啞，聽起來讓人非常不舒服。

    孫博賢擺擺手，道：“沒事，沒事?！?/br>
    陸鳴多看了那人一眼，但是角度問題，他只能看到那人的一截下巴，胡子拉碴的看不真切。

    陸鳴和孫博賢在電梯簡單聊了幾句，就到了地下停車場。陸鳴走出電梯之后孫博賢也跟了過來，對他道：“去取車？一起吧，我也停在這一層了?！?/br>
    他們身后的那個裝修工人略微猶豫一下，還是按了關門鍵，沒有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