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齊勝英工作室的桌面上想李晟軍的事，想著想著眼皮就耷拉下來，越來越沉重。虞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陷入的夢鄉，夢境中他再次回到了小學的時候，清晨還沒亮透的天，濃得化不開的白霧，以及淅淅瀝瀝的雨，塵土的氣息，困倦的感覺。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此時此刻，一個人正穿過濃霧向他走來。虞一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心跳極快。他以為那是駱連，可就在穿過濃霧的一瞬間，一雙蒼白的，恐怖的，仿佛受過折磨的手猛地穿過迷蒙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叫，卻叫不出來，再用力，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沙啞尖銳的聲線，刺耳難聽。

    按他肩膀那只手的人終于從迷霧后走出，正是李晟軍那張臉。不，準確說，是李響。他的額頭還有淤青，五官看上去還是高中時那張稚嫩的臉……

    虞一睜大了眼，滿身冷汗，渾身震動了一下，從夢中驚醒。

    “沒事兒吧你？”齊勝英一只手正放在他的肩膀上，“看你睡得不安穩，做噩夢啦？”

    虞一直起身，安靜地緩了一會兒，伸手抹了把臉。抬手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的光景了，壓著的手臂，以及側著的脖頸有些酸痛，應該是在桌子上睡久的緣故。

    “收工，吃飯了走吶！”齊勝英見他沒事兒，也只當人剛睡醒沒醒全，走到一旁渾不在意地穿外套。

    夏夭在外頭敲了敲門，沒進來，只站在門口抱著手臂晃晃手中手機：“可給老駱回個電話吧！他找你不到，打到我這兒來了！我才看到?！?/br>
    第40章 不設防

    三人下樓之前，虞一到陽臺上給駱連打了個電話。

    想起今天案子結束后，他回來的路上給駱連打了個電話，但對方可能在忙，沒有接，于是他就發了條短信簡述了最終的結果。

    在等齊勝英的這段時間里，虞一一直沒有接到駱連的電話，而他自己也一直想著關于李晟軍的事，沒有去打擾駱連。誰想駱連回電話時，恰好他就睡著了。

    虞一撥通電話，那頭幾乎只響了一聲，駱連就接起來了。

    虞一知道駱連平時是個很少用手機的人，就算平日兩人聯系，他也并不是經常每次都能立馬回復。這會兒他一打電話就接到，會不會是擔心他的安危？

    齊勝英和夏夭在工作期間，駱連都給他們打了電話，這么想來，很有可能駱連聯想到這個案子跟李晟軍脫不了關系，害怕虞一會再次受到李晟軍的威脅。

    雖然只是個猜想，但這只一聲就接起的電話，還是讓虞一的聲音不自覺溫柔了好幾度。

    “剛才睡著了?！?/br>
    “還沒有，現在準備去吃?！?/br>
    “和齊勝英，還有夏夭，你來嗎？”

    “這樣啊?！?/br>
    “沒事的，抱歉啊?！?/br>
    “嗯，那等會兒說?！?/br>
    虞一握著手機，獨自一人在陽臺上，夏夭和齊勝英整理好東西，在門口等他，就聽到斷斷續續打電話的聲音，每一句話都恨不得甜掉牙。

    “你聞到什么味道了嗎？”夏夭依舊靠在門上，一只手嫌棄地在鼻子前扇了扇。

    齊勝英老實人，還真的抽了抽鼻子，茫然道：“沒有啊?！?/br>
    “戀愛的酸臭味?！毕呢惨荒樝訔壍乜粗柵_上打電話的虞一，“還說沒戀愛，這兩人都不知道怎么慢慢搞上的，一點風聲都沒有?！?/br>
    “我還以為上次就已經露出端倪了……”齊勝英摸著下巴說。

    等到虞一徹底掛斷電話，從陽臺走進屋時，恰好就看到夏夭捂著嘴巴驚訝道：“這么開放嗎？那時候就約過了？我還以為他們倆很純情呢！”

    “你們倆在說什么？”虞一也很茫然，拎著衣服走過去，“走了，去吃什么？”

    “沒什么?！饼R勝英一本正經，扔了仍手上的車鑰匙，“吃點中餐吧，最近忙都沒好好吃飯，我想吃獅子頭?！?/br>
    “我沒意見?！毕呢厕D身就走。

    虞一在后面跟著，本來想問問兩人今天工作怎么樣。但前面兩人似乎有什么小秘密，很快就把他甩到了身后，在他前面擠著嘀嘀咕咕，看上去十分有興致。

    難不成是在討論自己吧……

    光是想到這一點，虞一就一點湊上去聽得興致都沒有了。大飛一個八卦教主已經夠他受得了，他總覺得，在他和駱連的關系發展上，夏夭比大飛跟進的進度還要緊。搞什么，他們倆又不是被狗仔隊偷拍的明星。

    當時的虞一當然并不知道，之所以夏夭，甚至其他認識駱連的人對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正是因為駱連的轉變太過不可思議。虞一是領教過駱連那種性冷淡的態度，但畢竟駱連對他還是有特殊性，所以不能領會精神。但對于夏夭，齊勝英一等人來說，駱連對打電話詢問一個人的情況，甚至和這個人談戀愛，簡直是非常令人驚訝的一件事。

    三人最終吃了粵菜，是一家名叫蘭桂坊的餐廳。

    這家餐廳顯然勾起了夏夭的回憶，他說他以前有一次去香港，在蘭桂坊拍了許多照片。當時還是駱連和他一起去的，要知道，駱連這樣長相十分出挑的人，在蘭桂坊這種酒吧街是很受歡迎的。即使駱連看上去十分嚴肅，不茍言笑，并且明顯就是游客的樣子，在酒吧里仍有許多姑娘眼神不斷往他身上瞄。有膽大的還會來請駱連喝酒。

    虞一本來一個人在一旁默默吃菜，并不想參與到夏夭的追憶似水年華中。只是這似水年華中有駱連，他不知不覺還是把耳朵支棱了起來，專注聽夏夭講話。

    “你猜怎么著，說老駱不懂風情吧，套路還真挺深的。他沒說拒絕，也不搭理人家，就舉個相機拍。那姑娘剛開始還想和他聊聊天，請他喝酒，結果老駱就對著那姑娘一陣拍，拍了得有好一會兒吧。那姑娘也有點意思，到后來就在鏡頭前凹造型，可能這是姑娘的天性‖吧——總而言之，最后我玩好了，打算打道回府，這兩人都已經熟到要交換電郵，把膠片洗出來后寄給她的地步了?！?/br>
    虞一撇了撇嘴，低頭扒拉飯，十分不是滋味。他非常不想承認自己吃醋了，畢竟他天生就有好皮囊，和駱連一樣打小就是人群中出挑的那一類。后來和宋琦在一起后，除卻外界因素，兩人內部的感情又十分安穩，所以吃醋這一行為，對虞一來說很不適應。

    夏夭卻故意煽風點火，一邊說還一邊用眼角瞟他，調笑著用胳膊肘戳了戳虞一：“后來回酒店我問老駱，給她那姑娘拍那么多照片，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猜他怎么說?！?/br>
    “還能怎么說，沒有，你想多了？”齊勝英抿著酒問道。

    “他說，他一直拉近了鏡頭，在拍舞池里人跳舞的照片，看上去鏡頭是對著那姑娘的，其實根本沒再拍她。只是他實在不想應付這種風月，又不愿意敗壞了氣氛。否則這個姑娘一走，下一個又來了怎么辦？”

    “他還挺懂的哈?！庇菀桓尚陕?。

    夏夭湊過來，眨巴著眼睛，用那種給力給氣的語調問：“怎么，還真吃醋了。老駱對你多好，心里頭還沒底兒？”

    “你就別老關注我倆了，不累得慌嗎？”虞一無奈。

    “對啊，我說人倆小兩口的事兒，你參合什么??？”齊勝英顯然也覺得今天夏夭有點過于關注，忍不住也跟著接茬。

    “嗨，今天好不容易比較重的事兒完結了，虞一過幾天還請咱們吃飯呢，這會兒聊點私密的有什么問題？”說著堅持不懈地向虞一逼了過去，“喂，這里就咱們仨，你跟我們說說，你對老駱到底什么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