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沒錯,程次輔如今也是姜纓的兄長了! 叛徒! 所有年輕人在心里憤怒咆哮,其中一人忽地面目猙獰,語氣幽幽,“您知曉她今日去哪家了么?” 程次輔心里一突。 “她去了裴家,見了裴家老祖宗!” 裴家,是太后的娘家,是新帝柳淵的舅家。 裴家老祖宗是柳淵的外祖母。 姜纓若是認了老祖宗當jiejie…… 她還不至于這么瘋狂吧?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沉默下來,過了會兒,忽地激動地一擁而出,邊跑邊交流,“去酒肆,陛下必在那里!” 此時已落霞滿天,眾人奔至酒肆,果見酒肆外停著一輛華貴馬車,眾人識出車邊立著的正是李公公,可憐的李公公神情呆滯,想必已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摧殘。 眾人也想擁有被摧殘的機會,于是乎偷偷摸摸地到了海棠樹下,往窗戶那一瞥,果見柳淵在窗邊坐著,側臉相當俊美。對面正是姜纓,還穿著她最為鐘情的青衣,一雙妙目盈盈含水。 姜纓哪里曉得窗外蹲了一眾的朝廷命官,目光落至對面垂眸不語的新帝身上,心頭難抵如潮的思緒。 他還是喜穿華貴長衣,喜艷麗繁雜的紋路,和宮里其他皇子從來不一樣。 其他皇子低調謙和,穿著內斂沉貴,偏偏他因極得宮中專愛,穿得張揚放縱,又有一張冠絕京中的面容,能使那些奢靡華物臣服在他身上。 姜纓記得,那時候在東宮,春天時,柳淵穿著華冠華服,自兩旁綴滿春花的道上過來,邊走邊望著自己,那個模樣能抹殺天地間一切顏色。 但是,姜纓不喜歡他那樣望著自己,似是欲言又止,似是心不在焉,可是她沒和柳淵說過,柳淵也就不知,很多次都在她不遠處坐著,沉默地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柳淵在朝堂上何等風光恣意,在世家姑娘面前亦能高談闊步,可惜到了她跟前,如昂揚桀驁的鳳凰被迫收起了華美羽翼,沉默地失去了驚人的光彩,實在是委屈他了。 就如適才,柳淵自馬車下來,本是豐神威儀的新帝,天地萬物自可信手取來,神色自當意得志滿,卻因是來找她,一下子沉了面色,直到坐下見了茶水,面色才有所緩和。 姜纓見柳淵還遲遲不開口,依舊緊盯茶水,主動結束這種沉默,“這原是陛下愛喝的茶,若陛下現今不愛喝了,我為陛下換了?!?/br> 話才說完,就見柳淵抬袖將茶水一飲而盡,望過來的眼神幽深復雜,直勾勾地盯著姜纓。 姜纓偏頭躲開了這道視線,“陛下不必為難自己,不想喝倒了便是?!?/br> “姜姑娘從何處看出朕為難了?” “陛下許久不語,只盯著茶水看,我自以為陛下不喜?!?/br> “姜姑娘錯了,正因喜歡才看得久?!?/br> 柳淵飲了一杯還不滿意,長臂一伸,拎起茶壺,徑自給姜纓倒了一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店里備有此茶,莫非姜姑娘也喜歡?” “我不喜歡!” 姜纓的心像被什么蟄了一下,匆忙答了一聲,見柳淵止了動作,又直勾勾地望過來,她拎起茶杯就往外潑,潑得干干凈凈。 窗外眾人接了個正好,眾人抹了把臉,權當自己洗臉了,有一人舔了一口嘴邊,面色古怪,這等好茶是宮里才有的,姜姑娘一壺一壺的來,天天倒貼大錢做生意??! 窗里傳來柳淵毫無情緒的聲音,“朕喜歡?!?/br> 姜纓笑道,“那陛下多飲?!?/br> “姜姑娘做生意做得大方,此茶也能盡興地喝?!绷鴾Y冷嗤一聲,手里松了那茶,再不看一眼,又暼見那一茶壺,想到滿滿一壺都是此茶,又望向姜纓,似有欲言又止。 又來了! 就是這個模樣,她在東宮里已看夠了! 姜纓見因那壺茶水引起,立時站起來,拎起茶壺,掀開茶蓋,往窗外一倒,倒了個干干凈凈。 窗外眾人,“……” 這已經不是洗臉的事了,這是洗頭的程度??! 眾人死死地憋著不吭聲,因為窗子里那兩人已開始吵起來了,柳淵的聲音帶著怒意,“朕說朕喜歡!” “陛下這模樣可不像喜歡,倒像因這壺茶水生了大氣?!苯t想起了在東宮的時候,自己就像這茶水一樣,柳淵對自己何曾有過喜歡,更像是因自己的存在而生氣。 姜纓冷笑一聲,“還不知陛下今日為何而來,若是因為孩子,就不勞陛下費心了,我自可以顧好他?!?/br> 她站著,視線也高不了坐著的柳淵多少,柳淵就那樣抬頭凝視著她,惱得腮邊青筋一鼓一鼓的,可到底沒有發作,那股氣似乎無聲地憋了回去,“今日不提孩子?!?/br> “那陛下為何而來?” “你今日去了裴府?!绷鴾Y輕輕道。 姜纓坐下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今日是去了,瞧一瞧老祖宗,老祖宗身體甚好,幾年沒見了,還如以前?!?/br> 說罷,姜纓腦中靈光一閃,怪不得匆匆而來,面色不好呢,她當即保證,“陛下的意思我懂了,我的身份尷尬,貿然登門確實不妥,倘若傳出什么閑話,陛下也不好做,日后我不去了?!?/br> 窗外眾人,“……” 奇才啊,這個結論如何得來的? 柳淵果然皺眉,“朕不是這個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