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文書_分節閱讀_187
這也和羅瑩的職業有關,由于常常潛入敵境探查情報,誰也無法預料將會遭遇怎樣的危險。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是每個情報人員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 既然是在敵人的勢力范圍中,大規模長時間的戰斗肯定是不明智,為了增加成功率,情報人員所用的招數必須快、狠、準。 羅瑩的杰出不用多說,她在自己的對敵手段上也曾經狠下過功夫。 羅瑩身形本就十分小巧,身量輕靈的女孩子在使出突刺的時候,其速度可以說是極其驚人的。 哪怕是視力很好的人,在面對羅瑩這一招的時候,也幾乎看不見她的身影,唯有利刃之上的一點寒芒,不過在覺察到的時候,寒芒已經已經刺入身體,帶來血腥與劇痛。 避無可避的快招。 “咔噠!”攻擊結束,聲響發出。 但是明顯不對勁,這絕對不是利刃刺破血rou的效果。 羅瑩一呆。怔怔的看著尖端已經沒入門框的匕首,應該太過意外,她甚至忘了將之拔下來。 就在匕首刺過去的那一瞬間,凌章人還在這里——至少,落在羅瑩的眼中是這般無疑。完全沒有看見其躲避的狀態,可是,直線刺出去的匕首怎么就落空了呢? “阿紋,先把這個小姑娘打發出去吧。我們兩個單獨說說話?!?/br> 羅瑩被身后傳來的聲音嚇的不輕,猛的回頭,卻不知凌章是從什么時候避過她的耳目到了床邊的。 今日受到連番刺激,不過她反而冷靜下來。不管凌章怎么稱呼于她,她畢竟不是真正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也不可能持續一驚一乍的狀態。比起去考慮凌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還不如抓緊時間想想下面她應該怎么做。 目光不自覺的變的銳利起來,任何人被這樣的羅瑩盯著看,只怕都不會太愉快,況且凌章此人更是委屈不得自己的典型。接下來的話也并不直接對羅瑩所言,然而出口的每一個字,哪怕是一道筆畫都勾出“言外之意”?!鞍⒓y,我們兩要說的話,怎么都不適合讓外人聽見吧?況且還是個沒嫁人的小姑娘?!?/br> 凌紋面沉似水。這么短的一陣功夫,他的身體狀況當然不可能好轉。藏在被子下的一雙手還是發顫,也不知是因為身體原本的疼痛,還是因為情緒不穩。 僵了片刻,凌紋終于無聲的嘆了口氣?!傲_瑩,沒關系,你先出去?!?/br> 已經進入御敵狀態的羅瑩當然不可能這么快就退縮,猛的一下奪回了嵌在門框上的匕首,作勢就要向床邊沖過來。 凌紋自然看見了,“不想毀了樓澈的計劃,就出去?!币琅f氣若游絲,也不知那說一不二的氣勢究竟從何而來?;蛟S,有些人天生便是習慣于發號施令的,經年累月的蟄伏也不能抹殺這一點。 羅瑩并不知道這兩人的私下談話與樓澈大人的計劃有什么必然聯系,可這么大的一頂帽子扣了下來,她也不得不慎重對待。算了,樓澈大人只交代她要照顧凌紋,在其有需要的時候,從旁協助。至于保護?不是她沒有這個責任心,而是對方拒絕了她的好意。 盡管房間內只剩下凌姓的兩人,然而房門還是大大敞開的狀態。方才離開的羅瑩,或許是下意識的不放心,并沒有隨手關門,沒有讓此處成為獨立的封閉空間。 即使此刻門外的走廊上空無一人,連帶著羅瑩在內,就算她并沒有走遠,但八成也已經找了一個地方躲藏起來。不過此刻沒人,不代表過一會兒不會有其他人闖入。在這種隨時都可能被打擾的情況下,實在并非暢所欲言的好環境。 只是,凌章并不在乎。 他輕輕探出一只手,觸碰在凌紋的面頰上。被觸碰的那人一動也不動,像極了一尊雕像。不,以凌紋的身體狀況來看,應該說他更像一具尸體才對。 凌章仿佛在壓抑什么,哪怕他什么都沒有說,哪怕他的表情就像是刻意扮演出的玩世不恭,但是掌心下的顫抖還是一點一滴的傳遞到了另一個人那里,誰讓掌心與面頰熨帖,中間連一絲縫隙都沒有呢。 凌紋也沒有出言催促。在他徹底弄明白對方的來意之前,這個時候無論說什么,都是不智之舉。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凌章的舉止終于有了變化,只不過依舊讓人莫名其妙。他輕輕捏起了凌紋兩側的衣襟,仔仔細細的整理著因為長期臥床而留下的褶皺。 整理到一半,他像是忽然落入了失控的深淵,手指陡然發力,輕薄的衣料在指下被攥成了一團。 這下可真是太好了,還不如不整理呢,睡出來的褶皺稍微撫一撫便能夠弄平,可是這攥出來的腌菜,顯然是沒救了。 凌章低著頭,垂下的視線正好落在對方瘦骨嶙峋的胸膛上。這是怎樣單薄的一副身軀啊,質地上乘的衣袍,輕若云霧,可他的軀體竟然連這么一件衣服都撐不住。 “送給你的東西你從來都不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有意思嗎?”凌章也不抬頭,就此發出的聲音低沉的近乎壓抑。他的雙手依舊死死抓住手中的衣料,對方才是隨時可能喪命的病患,可是凌章沒有別的辦法,若不是這般依附著,他真怕自己會先一步暈厥過去。 原本并不打算搭話的,哪怕按照凌章意思制造了這個獨處的環境,可是凌紋還是早已決定一個字都不說。 然而此刻,凌紋發現自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出口的語句也不像是他慣用的措辭,只是這么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起來,“吃什么?你送來的切片人心?” 意料之外的應答換來無法描述的欣喜若狂,凌章激動的全身都在發抖。只可惜他的個性就是如此招人嫌,越是喜悅,越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平常的伶牙俐齒仿佛統統煙消云散了?!澳憧刹灰訔?,送給你的東西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口感薄脆,回味還帶有淡淡的清甜。對了,和人類習慣吃的某些刺身差不多?!?/br> 才聽了幾句,凌紋已是忍不住的惡心,開始后悔和對方說話了。 有所感應的凌章當即閉上了沒有遮攔的嘴巴,抬起視線,正好看見一雙緊緊攏在一起的眉毛。那般淺淡的顏色,就像是兩滴墨水經過幾百倍的稀釋之后,淺淺畫上去的一般,都快要看不清楚了。同樣蒼白的,還有對方的發絲。 可是凌章知道,這原本并非凌紋應有的模樣。與魅氏一族天生的雪白霧發不同,此刻凌紋的身上,透露出來的是一種枯朽的氣息。 眼前所見與記憶中勾畫的那道人影,無論如何也無法重疊在一起。凌章明知一再的詢問只會引來對方更加濃烈的厭煩,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拔覀?,有多久沒見了?” 很顯然,這絕非讓人感到愉快的話題,凌紋眉頭還沒來得及舒展,被陡然觸動心事,當即皺的更深了。 只是凌紋忽然發現,要繼續保持靜默似乎已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或許因為他方才已經開過口的緣故,話匣子一旦打開,再要合上似乎就不那么容易了,開啟過的東西,無論如何也無法恢復最初的嚴絲合縫。 “幾千年吧。年紀大了,我已經記不清了?!痹诹杓y狀似不咸不淡的語氣中,千載光陰,倏忽而過。 凌章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然而他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有些酸麻。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可以笑出聲,“是啊,我也記不清了?!?/br> 時光用它最殘酷的方式定義了距離,巴掌大的島嶼上,擁有同樣姓氏的兩個人,幾千年來竟然從來不曾見過彼此的面。 倘若不是其中一位發瘋一般的打破這個藩籬,只怕當真會老死不相往來。 不知對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走神,而他手中的力道也下意識的放松了不少。凌紋借著這個機會,從其掌心抽出了自己的衣襟。徒勞無功的撣著上面的褶皺,明知這衣服已經沒救了,他只是需要做點什么來平和心情罷了?!澳憬翊芜^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沒料到凌紋竟然會主動選擇話題,凌章甚至連喜悅都忘記了,當場陷入呆滯之中,臉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白癡。他此來當然不是為了感慨前塵過往,然而,原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忽然忘記了,簡直像是被誰抽走了這一段記憶似的。 費了老大的力氣,凌章終于憋出一句,“你莫非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 沒頭沒尾的問題,可是凌紋立刻明白其所指為何。這當然不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凌紋本人也不希望它是。 大概是因為這場對話實在不合凌紋心意,接下來的反問中,居然帶了一縷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沖”,“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意志不堅的人?” 凌章少不得苦笑了一下,“是我問了句廢話?!甭柤?、攤手,一連串都是自嘲的動作。凌章原本最不喜歡自我貶低,只不過今天他著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間,他沒有發瘋,還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理智,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至于外放的種種情緒,隨它去吧。 “你已經毀了看守幾千年的‘山’,用的是什么,聽剛才的動靜想必是大劑量的炸藥。連自己常年的居處都可以毀了,而且還如此不留余地。凌紋,你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