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文書_分節閱讀_88
“你猶豫什么?別告訴我你不是人類!”火煉曾口無遮攔的說過這么一句話,當時只以為不過是善意的玩笑,可是此刻回想起白昕玥當時古怪的表情,竟然會覺得一語成讖? …… 各種各樣翻涌的問題壓在火煉胸口,每一個都顯得那么重要,著實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強自冷靜了一會兒,火煉直視樓澈,只問了他最關心的那一個,“你既然已經找到原因了,肯定也有治療的辦法?!?/br> 樓澈嘆氣,他料想火煉自己大概都不知此刻是副怎樣的表情,他眸子的金粉好似燃燒起來一般,咄咄逼人。樓澈禁不住惡意的猜測——如果他此時回答說沒有辦法,火煉大概會忍不住撲上來直接將他撕碎吧? 任何時候都可以賣關子,但眼前顯然并不時候這么做。所有樓澈只是微微點頭,“辦法我有,但還需要火煉大人親自實施?!?/br> 由他親手實施?這個提議本身并沒有引起火煉反對。 為了讓他得到《妖獸文書》,白昕玥弄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光是從這一點來考慮,火煉也絕不可能袖手旁觀。即使白昕玥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為他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火煉也會盡心竭力的回報。 之所以他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因為想到了別的什么。不得不說,未希先一步找上門來實在無比及時,不管那些話火煉信了幾成,但未希的警告也并非空xue來風,至少讓火煉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都會再多一層考慮。 對于對方的躊躇,樓澈竟然只是裝作一無所知,他扮演著盡職盡責的諫言者,繼續條分縷析的說明,“既然白先生成為祭品的事已經成為定局,無論現在用什么手段都無法挽回。要改變一切,我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事情還沒有開始之前就阻止其發生?!?/br> 這番話有些繞老繞去的,不過意思卻并不難懂?;馃拰徱晿浅?,“想不到你還有逆轉時光的本事?!?/br> 樓澈聽出極其濃烈的嘲諷味道,但是他的神色竟然不動分毫,嚴肅的幾乎帶了幾分冷硬。他以相當認真的態度,一句一句低沉緩慢的說道,“沒有人可以逆轉時光,如果妖獸具備這種力量,也不會是如今的命運。但火煉大人你與別的妖獸都不同,盡管不能將時光完全逆轉,但只要你回到過去,定然可以改變某些特定的部分?!?/br> 火煉已經無心去追問自己與別的妖獸不同究竟指的是什么,就當是他的心理作用好了,總感覺這不像是什么好話,有點類似于“你真厲害,厲害的都不像人”這種奇葩的贊揚語句。 火煉只是以相當古怪的目光瞅著對方,“回到過去?我還從來沒想過去做這個?!背松衿娴拇┰叫≌f之外,回到過去的旅行并不存在吧?說穿了,妖獸也只是生活在這世上的一個種族而已,遠遠沒有到為所欲為的程度。 樓澈輕輕搖搖頭,“大人錯了。上一次你在這里,已經算得上回去了一次?!?/br> 火煉怔住,心說他自己怎么不記得有過如此特殊的經歷?然而轉念一想,倏地回憶起了什么?!拔抑辛四愕幕笮g之后,看到的那些?” 對方此語證實了樓澈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測——果不其然,火煉在惑術中還是看到了某些東西,而并非如他當時表現的那般。然而既然當時火煉已經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此時即使追問也不會問出任何細節。而且上一次火煉在惑術中的所見也并非今日最重要的事,樓澈索性放下不提。 火煉就見樓澈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冷不丁瞟過去看到這么一雙狐貍眼,已經是說不出的獨特,此刻被特意指引著細細觀看,更覺得其中具備將人吞噬進去的魔力。 一般而言,好看的眼睛都講求一個黑白分明,眼白的部分清透,瞳仁的部分深邃,這才算得上明眸善睞??墒菢浅旱暮傃埏@然不在此列,他眼瞳中的細節其實并不如何清晰,相反霧氣昭昭的,始終盤桓著nongnong的水汽。 “我這一族的眼睛都生的十分特別,因而才會成為所有妖獸中最擅長惑術的一族。細節的部分解釋起來過于繁瑣麻煩,但是火煉大人一定也發覺了,我的惑術其實不單單只是讓人看到幻覺那么簡單?!?/br> 一邊點頭,火煉一邊心道——鬼怪志異中那些魅惑人心的狐貍精,看來也并非都是杜撰,凡事均有出處。 從火煉的態度中,樓澈敏銳的發現了逃避的跡象,雖然他承認了自己能力的獨特之處,但是對于當初在惑術中的所見所聞,他果然一個字都不愿再提。 強人所難絕非當前應該采取的做法,樓澈只是繼續解釋自己打算采取的計劃,“在付出一定代價之后,我的惑術可以將人的精神,更準確的說是一部分精神帶去其它地方。不過其他人在惑術中都只能做一個旁觀者,唯獨火煉大人你,應該可以嘗試做一些改變?!?/br> 火煉終于聽明白了,盡管樓澈的提議玄之又玄,然而白昕玥受傷的過程豈非也是莫名其妙?兩件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事,似乎就這么撞到一塊兒了。 “你準備用惑術把我送回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我們剛剛抵達妖獸樂園的那一天?”火煉并沒有正面應允這個十分荒謬的計劃,他只是詢問其中的關鍵部分。 使用惑術將人送回過去的樓澈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盡管他沒有特意說明具體是什么,但這只狐貍精似乎并非危言聳聽之輩,他既然提到了,就證明這個代價肯定不會太小。同樣的道理,投身于惑術之中的火煉,難道能夠保證毫發無傷嗎?火煉對此實在很難抱持樂觀的想象。 做決定本來一徑很難,在需要付出未知代價的前提下做出決定,無疑變的更難。 沒有經過任何思量,火煉已經著手與樓澈商討計劃的細節,這其實與舉重若輕沒有任何關系,只是這件事對火煉而言根本算不上一個決定。救白昕玥,無論怎樣也要救白昕玥——這已是如今火煉所有行動的目標,順理成章。 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樓澈卻面露難色。他思忖了一會兒,還是咬著牙實話實說,“我不確定會將大人你送到什么時候,只能保證肯定是在白先生受傷之前。這與上一次讓大人你回憶起過去不同,回憶的時候只需要‘看見’、‘聽見’便足夠了,然而一旦需要‘觸碰’,甚至于‘改變’,所需要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語?!?/br> 說到此處,樓澈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肩頭玄黑的毛領,鑲嵌在語調中的也不知是自嘲還是認命,“火煉大人一早也該看出來了,我只是一只墨狐,在本族之中本實屬低賤,僅僅因為茍延殘喘活了下來才不得不承擔今日的一切。但是我的力量,卻遠遠比不上族里的其他人?!?/br> 比不比得上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樓澈的其他族人都已經死絕了。面對這一族唯一剩下的末裔,火煉著實不知該對其說什么。 火煉只是忍不住在想,或許,樓澈是值得原諒的。不管他曾經做過什么,也不管他眼下及將來準備做什么,身為龐大族群殘留下來的一滴骨血,他苦苦支撐起一切,或許在他所有行為的背后都難免藏著幾個字—— 不得已。 樓澈首先覺得火煉的面色陰沉,但片刻后又覺得不對,倘若對方是因為發怒而沉下臉,為何他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壓力?很快樓澈便醒悟過來,火煉此刻的神色應該稱之為……悲傷,滿是憐憫的悲傷。 無法猜透是什么原因讓火煉態度大變,不過被他的這種目光看著,樓澈極其不自在。 他們兩人一路行來邊走邊談,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回到了白昕玥所在的房間門前。樓澈還有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剛才一直都在躊躇說還是不說,可如今眼看此行已是盡頭,沒有時間讓樓澈猶豫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樓澈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因為我無法很好的控制惑術,所以也極有可能將火煉大人送到你并不想去的地方?!?/br> 火煉腳下一頓。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某個沒有任何生氣,沒有活人,沒有動物,沒有植物,一片荒涼的所在——那座冷冰冰的墳墓。 樓澈道,“火煉大人,你如果不能完全下定決心,我們還是取消這個計劃吧?!?/br> ———— 四小姐站在桌子前方,過久的維持同樣的姿勢,饒是她身為妖獸身強體健也有些吃不消,覺得雙腿發麻。但是她走不了,一是她有重要的事情稟報,在完成任務之前不能走;二則是她還沒有等到主子的任何命令,更是一動都不敢動。 桌子后面有豪華舒適的扶手椅,但蔚云非偏偏不坐,整個人卻坐在窗臺上,一條腿蜷在胸前,而另一條腿則隨意的垂下來。他身后就是半闔的窗簾,窗戶是敞開的,外面吹進來的風將印有花紋的深綠色窗簾卷起,布料起伏之間,他整個人時而被吞沒,又時而顯出半個身子。 四小姐只覺得這位主子的心情真是越來越揣摩不透了。 不知什么原因,如今蔚云非已經極少派她出去執行任務,尤其那些有著性命之憂的,再也不曾讓她沾手。要知道以前這些黑暗見不得人的勾當,幾乎都是四小姐在親自處理,一方面因為她具備這個能力,而另一方面更是因為在血字標識的制約下,四小姐只能選擇忠誠不二。 不再出生入死,四小姐便改成一天二十四小時伺候在蔚云非身邊,倒有幾分像是貼身秘書的角色。如今的四小姐幫助蔚云非處理各種情報,下達各種命令,而這些事都是她曾經不曾沾手的。 旁人或許認為她能夠改變身份實在是好事一件,但四小姐卻認為還是與敵人生死相搏來的更加痛快一些。時時刻刻跟在蔚云非身邊,她無時無刻都是心力交瘁。 蔚云非私底下那些骯臟血腥殘酷的所作所為,四小姐過去也多少有所接觸,這些倒還罷了,身為蔚家代代相傳的契約獸,四小姐身為妖獸的良知或許早已蕩然無存。真正讓她無措的還是蔚云非的想法,過去常年在外執行任務,捉摸不透倒也沒什么打緊,可如今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然而對于他的想法已然無法探知分毫,這著實讓四小姐膽戰心驚。 不敢將心中的驚懼表現在臉上,一分一毫都不敢,四小姐只是低眉順目的站著。 從窗臺上跳下來的蔚云非,一抬眼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禁不住在心頭冷笑——裝什么柔順恭敬?倘若不是有契約限制,這女人可以在十秒之內將他開膛破肚掏心挖肺。 坐回扶手椅上,蔚云非甩了甩夾在指尖的一張紙。這東西剛才就在,他便是拿著這個在窗臺上發呆。 此刻蔚云非將紙張放在了四小姐的面前,她這才敢細細去看,既然主子默許了,這便不是什么不能看的東西。紙張是折疊起來的,有內容的一面朝內,而能夠看見的背面呈現出歷經長久光陰才能留下的枯黃色。四小姐真擔心以蔚云非剛才抖動的程度,這紙張很快就要破損了。 “這個難道就是小九從樂園島帶回來的東西?”這個問題剛剛一出口,四小姐當即就后悔了。在蔚云非身邊伺候的第一準則——不該問的事,絕對不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