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文書_分節閱讀_21
妖委會以列席的名義請來了火煉,而現實中也的確是這么一回事,火煉的坐席被安排的又遠又偏,盡管他的桌子上也一視同仁的放了一套案件的卷宗,但是他本人沒有什么事,連發言都不用。 由此可以想象,不管火煉能不能坐得住,光是這無聊,就足以將他無聊瘋了。 今日受審的乃是妖獸世界的新貴之一,卓敏。單是考慮到這位的身份,就能夠想象今日的場面將會如何熱鬧。 畢竟卓敏的成功引來了無數嫉妒的目光,到了能夠扳倒他的時候,許多心懷不滿的人都免不了抓緊時間落井下石。 即使不考慮報復或者嫉妒的因素,單是從功利的角度來考慮,弄死卓敏一個也有著莫大的好處。用一個極端一點的說法來形容的話,世界上的財富總數是有限的,瓜分的人越多,分到每個個體口袋中的自然越少。況且卓敏在做生意方面也的確算得上一個人才,過去被他橫刀搶走的生意實在不勝枚舉,這么一個競爭對手,當然還是不存在為好。 在一片慷慨激昂的譴責聲之中,還有一個人意外的沉默著。然而這一位與火煉明顯不同,審判現場沒有賦予妖獸開口的權利,但名譽主席團的成員卻可以暢所欲言,更不要說這位還是七人團的首席。 與上次參加拍賣會一樣,白昕玥照例還是隨便走個過場的架勢。眾人似乎也早已習慣了他的這個態度,沒人提出異議。眾人心知肚明,白昕玥是因為身份限制,不得不來,不然的話一年到頭只怕都很難見到這位大人物露面。 雖然白昕玥沒有說話,但不表示他沒有事情可做,他正豎著耳朵聽火煉翻越卷宗的動靜。 當真十分奇怪,明明白昕玥沒有回頭去看,卻可以從那“嘩啦嘩啦”的動靜中聽出那只笨鳥的情緒。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詭異的“心意相通”,該說火煉情緒過于外露,還是說白昕玥太過細致,連著微末的小動作在內,他幾乎記住了火煉的每一個習慣舉動。 妖獸火煉,正在生氣,而且怒火還不小。 在白昕玥的一生中,火煉大概是他見過的情緒最為飽滿的人了,無論喜怒哀樂,他總是表明的無比明確。 也許外人會覺得這樣的火煉太不懂得收斂,情緒外露的人往往容易被人利用,并非什么好事。但這樣的火煉落在白昕玥眼中,竟是如此鮮活而……可愛。 于是,正在開會商討的眾人就此看到十分詭異的一幕—— 只見七人團首席的嘴角上翹,面容上浮起一抹笑容。畢竟沒人了解惹白昕玥發笑的真正理由,于是這個笑容就變得十分詭異。 今次卓敏的案子是一件經濟案件,至少在一開始是從其違法生意的角度切入的。隨著調查審問的深入,也牽涉出了許多人命關天的事件,不過這都是后話了。而且,調查卓敏一案是以經濟部的人員作為主力,今日的審判由經濟部部長蔚霖主持,也是順理成章。 當白昕玥的臉上沒有征兆的出現了這抹笑容的時刻,蔚霖當即心頭一緊,只覺不妙。 妖委會的所有人,包括他蔚霖在內,大多習慣了白昕玥的冷眼旁觀。不過,習慣是一回事,但蔚霖卻不會真的把白昕玥看做一個擺設。 蔚霖相當清楚,多數時候白昕玥不發表意見只是因為他自己不想而已,興許是因為與妖委會的理念格格不入,白昕玥才表現出一種不愿參與的冷漠。但是,白昕玥超然的地位擺在那里,他一旦開口,哪怕只是異常隨便的一句話,妖委會只怕也不敢忽視吧。 想到如今眾人對白昕玥的評價,蔚霖便禁不住暗自嘆氣,許多人都認為包括白昕玥在內的名譽主席團當真如同其名稱一般,當真只是妖委會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機構,“名譽”嘛,就好像某個國家的皇室一般,代表的只是傳統罷了。然而妖獸世界并不等同于普通世界,單是“傳統”兩個字,就足以證明旁人望其項背的巨大力量。 更何況名譽主席團成員還有其獨特的一票裁決權,但凡妖委會的事物,無論大小,七人團成員只要行使該項權利便可以隨心所欲做出定奪。 也實在是因為這個權利太過駭人,妖委會不得不對其做了限制——七人團首席終身可使用三次一票裁決權,其他成員為一次。 所以,即使有名譽主席團成員不得兼任妖委會各部要員的明文規定,但迄今為止還真沒聽說有哪個七人團成員做到半途就退出的。 蔚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很快發現實在不是走神的好時候,即使他停頓的時間不長,卻已經有不少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了。白主席面露詭異的笑容,而經濟部部長對此若有所思,這樣的情景落在眾人眼中,實在太容易引發各種猜忌。事實上有沒有什么問題并不重要,人嘛,總是架不住自己嚇自己。 整了整神情,到底是穩坐經濟部部長多年的男人,要裝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來對蔚霖而言當然不難,他端出對待七人團應有的禮貌,欠身問道,“對于剛才我們討論的內容,白主席是不是有什么不同見解?” 留意火煉的情況時,白昕玥自然十分愉快,但被喚回冰冷嚴肅的審判現場,他肯定不會再有什么好臉色。唇邊笑容的弧度并沒有變,可眼神中已沒了溫度??戳宋盗匾谎壑?,白昕玥繼續掃視全場?;蛟S他常年平光眼鏡不離身也是有道理的,若非這一層恰到好處的阻隔,只怕甚少有人敢接觸他的目光。 “呵——”白昕玥輕輕的嗤笑,“你們的討論十分符合當前妖委會公認的理念,我當然沒有任何意見?!?/br> 所謂公認的理念,便是莊錦曾經說過的,那一番什么“妖獸只為少數特權階級知曉,受到其管轄,并且是屬于特權階級獨有的財富”。類似的想法盛行已久,妖獸世界的許多人也深以為然,甚至成了如今妖委會行事的準則。 但是,這種想法是否得到白昕玥的認可,誰也不曉得,這個男人的心太深太沉,絕非旁人能夠輕易看穿的。不過白昕玥在此時提到所謂的理念,用的卻是譏諷的口吻。 蔚霖皺了皺眉,但他控制的極好,不悅的神情一閃而過,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可見這位也是只老jian巨猾的狐貍。 他想了想,認為白昕玥不管懷有怎樣的想法,事實上都與他沒有關系,至少與今日的審判沒有關系,在這個嚴肅的場合下,只有那些說出口并且留下記錄的言詞才具備法律效力,對于人心的揣摩并不能左右最后的審判結果。 所以不管白昕玥的真實想法是不是背道而馳,只要他說出口的話利于庭審,就足夠了。念及此處,蔚霖也得自認倒霉攤上這么一樁麻煩事,平常的白昕玥總是少言寡語,只要恭敬一些應付過去也不會除什么岔子,今日的白昕玥實在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有意過問他最不感興趣的事。 整理了下思維,組織了下語言,蔚霖認為有些事還是與白昕玥確認一下為好,“白主席,關于卓敏一案的審判,如今也算是差不多有結果了——以卓敏犯下的擾亂妖獸世界秩序、泄密等罪行,決定沒收其全部財產,卓敏本人及手下十一人,將被判處死刑,其余人員判處□□?!弊棵舻纳庾龅牟恍?,所以他一個人倒了,被牽連出來的倒霉鬼當然也不會少。 蔚霖不認為這樣的審判有什么問題,但他還是禮貌性的詢問,“白主席,你對這個審判可有什么意見?” “我有意見!” 有意見并不奇怪,畢竟眼下審判還處在討論階段,但凡參加者都有發言的權利。不過會這般直眉楞眼表示自己有意見的,當然不會是白昕玥,也不會是其他的人精。 只聽得“砰咚”一聲,像是椅子之類的東西被撞倒了。一驚之下,眾人齊刷刷的回頭去看,只見火煉氣勢十足的站在位置上,剛才的動靜肯定是他起身的過程過于激動,帶翻了椅子。 說是站著,這一位肯定不會用什么規規矩矩的站姿,面前的桌子成了最好的墊腳石,一腳踩在上面,也不知是從哪里學來的踢館的標準姿勢,愣是被他表現了十足十。 白昕玥按了按額角,此情此景是否有趣他已經感覺不到了,只覺得無比頭疼。認真的考慮回去之后要好好留意一下這只火鳥平常都關注了些什么,可別一不小心被熏陶成了一個流氓,那就真糟蹋了他那張艷麗的面孔。 “你只是列席人員,沒有發言的資格?!彪S之站起來一個面頰削瘦的女人,有些枯黃的頭發在腦后盤了一個極緊的圓髻,光是看這幅打扮就知道這是個行事嚴謹的人,也難怪她無法容忍一介妖獸在嚴肅的審判場上大放厥詞。 蔚霖瞥了一眼自己的這位手下,同屬經濟部,平常負責管理各種資料文件的蘇西,雖然沒有當面贊同她的意思,不過態度中表現出的分明還是默許。 火煉心說——你是哪根蔥,我又不認識你,干嘛要管你的意見?他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這副模樣在外人看來自然是無比囂張的。 被忽視的蘇西怒火中燒,陡然拔高的語調聽起來都有些尖利,“莫非你認為卓敏不該死?” “不,他死有余辜?!被馃捯讶徽J定這一點,他不贊同的是別的事?!暗?,卓敏卻不該因為這樣的罪名去死?!?/br> 蘇西認為火煉簡直是在故意找茬,冷笑連連,“進行不正當競爭擾亂妖獸世界秩序,肆意泄露有關妖獸的秘密,卓敏所犯罪行中最大的兩條,哪一條冤枉他了?區區一只妖獸,什么時候也開始鉆研妖委會的法律條款了?你倒是說說,卓敏應該以什么罪名被判死刑?” 論起妖委會的法律,火煉百分之百丁點兒都不懂,就連妖委會的五部是怎樣的構造他都沒能真正弄清楚過,更何況那本比磚頭還厚的法典?虧得白昕玥還親自搜集整理了資料給他,完全是白辛苦了一遭。 蘇西認為火煉是在故意找茬,同樣的,火煉也認為蘇西是在故意挑刺,立場相悖的兩個人此刻頗有那么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馃挶緛聿淮蛩憷頃@個女人,可如今顯然不行了,于是將目光轉了回來,四目相對。 冷不丁的對上一雙顏色殊異的眼眸,蘇西不由的心中一跳,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蘇西不知該如何形容對方眼中跳躍的金芒,若說這是火,應該也是燃燒到最烈一刻的耀目。既然也是妖獸世界的一員,蘇西當然也豢養了幾只妖獸,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被這種下等的生物壓制的說不出話。面孔漲的通紅,倘若不是最后一絲矜持,蘇西說不定就要撲上去咬火煉兩口。 其實真要說起來,火煉也實屬冤枉,他并不是故意釋放威嚴給這個女人難堪。即使再怎么不順眼,但是從力量的角度來計較,一個普通的人類肯定比不過妖獸,況且這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火煉不屑于如此大欺小。所以,此刻擺出的是怎樣的表情,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火煉表情淡然,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聽在旁人耳中別有一番譏諷的味道,“妖委會的法律,我沒有興趣。但是,殘殺與虐待,這兩種行為無論放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也無論讓誰來評論,都是重罪?!?/br> 一邊說著,火煉一邊擺了擺手,審判場內隨之卷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風,也沒有別的什么影響,只是剛好翻動了眾人面前的資料,停在了火煉想要的那一頁上面。 白底的紙張上貼滿了照片,死去的妖獸就像是破敗的娃娃,其殘酷血腥程度若是付諸筆墨,一筆一劃中都將是斑斑血痕。 蘇西并沒有低頭看資料,這些東西都是經過她之手整理出來的,早已爛熟于心,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上面的內容,實在沒有再去看的必要。事實上,不僅蘇西,在場沒有一個人看資料的,所有目光依然還是聚焦在火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