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辦公室里,老師們在聊天。 吳南想要轉組的申請遞到了教務處。 李院長說:“現在的年輕人心氣太浮,這很不好,做研究,哪能沒有坐冷板凳的精神?!?/br> 丁黎對吳南道:“長江后浪推前浪,是誰的,就該誰的,你放心,我不會仗著過去的成果倚老賣老?!?/br> 聽到這話,李院長收了笑容,他平日里總是帶著笑的,不笑的時候,干巴的臉皮拉出深刻的法令紋,這讓他看起來很是陰沉。 李院長道:“丁教授年紀輕輕,卻能克服重重障礙走到這里,實是年輕有為?!?/br> 聽話聽音,丁黎原本以為李院長是想說自己資歷尚淺,等在李院長反復強調精神上的困難時,丁黎先是莫名,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指尖往內縮了縮。 原來是想在這里做文章。 丁黎緩緩抬頭,神色平靜。 李院長這幾天頻頻外出,他登門拜訪了幾位舊友,桌上推杯換盞。 他們聊起學術圈里的后起之秀。 那人哈哈大笑:“丁黎可不算后輩,真要論起來,我都得管他叫叔呢?!?/br> 李院長神色一僵,但還是連連應是。 他又喝了一杯,在心里調整措辭。 “我這不是有個侄女嗎,來找我的時候見到了,非找我打聽人家感情生活,我就找大伙問了問,學生挺怕他,丁黎哪里都好,就是太獨了,我也是聽人說啊……” 李院長指了指腦袋:“他這里,有點問題?!?/br> 精神疾病,是一個可以證實,卻很難征偽的東西,就像舊時代女性的貞潔。 一旦落地,就是一個現成的靶子。 沒有人會相信他真的痊愈了,相信他是一個正常人,所有的,讓人心生不滿的行為,都會自動擁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腦子有病。 丁黎的個人能力無從質疑,但要成就一個項目,從來不是單打獨斗的事。 丁黎第二天去辦公室備課。 他推門進去,里邊的議論聲一靜。 丁黎如?;氐阶?,神色沒有波動。 夜色濃郁如墨。 丁黎望著街道對面的咖啡館,里面亮如白晝,他知道鐘月涓就在里面,卻有點不敢進去。 天氣沉悶,陰云壓抑,像在醞釀一場大雨。 鐘月涓下了班,抱著三萬,潑猴在身后的貓包里,幾乎在見到丁黎的那一秒,就察覺到丁黎的不對勁。 丁黎身上的那種疲憊不同尋常,那是一種克制的不耐與厭倦,在看到鐘月涓后,又變成了帶著試探的猶豫。 “怎么了?”鐘月涓問道。 丁黎從后面擁住鐘月涓,卻什么都沒說。 他心里有事,是說不出口,還是不會說? 鐘月涓拍了拍丁黎的肩膀,沖他笑笑:“我們回家吧?!?/br> 丁黎牽住鐘月涓的手。 有那么一瞬間,鐘月涓感覺自己身后跟著的,是一個滿腹委屈的孩子。 鐘月涓學著丁黎以前做的那樣,親了親丁黎握緊的手背。 像是燈光亮起,煙花綻開,鐘月涓在丁黎的眼睛里看到了繁星。 亮晶晶的。 鐘月涓不記得是在哪里看到的話。 你希望別人怎么對你,你要先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別人。 這句話反推一下,丁黎是怎么對待自己的,潛意識里,這是不是他渴-望從自己身上獲得的回應。 鐘月涓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他們牽住的手,天氣很悶,手心里竟然有著潮意,她一時辨不清到底是誰的手在發汗。 三萬盤在鐘月涓的肩膀上,尾巴勾住了丁黎的脖子。 臨進家門前,丁黎依舊位著鐘月涓不肯放手,鐘月涓任由他拉著,輕聲道:“丁黎,你在害怕什么?!?/br> 丁黎的狀態不對。 聽到鐘月涓的話,丁黎如同夢中驚醒,手放開后,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他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br> “嗯你沒有?!辩娫落更c頭。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丁黎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戀人的情話當然可以一口應下,鐘月涓看著丁黎,笑道:“當然?!?/br> 丁黎回以一個笑容。 丁黎回到家,躺在床上,手枕在腦后。 他的思緒放空,一些片段閃回,似夢非夢,舊事從記憶深處浮上來。 如果不是今天聽到那些話,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有人朝他扔石頭。 “丁黎是個傻子?!?/br> “腦殘?!毙『⒁е笕说脑~匯,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淵博。 “哈哈哈他有自閉癥,腦膜炎!” …… “你這孩子怎么打人呢?!北е『⒌募议L向老師投訴:“老師,這病可別影響到我家小孩?!?/br> mama解釋:“丁黎只是輕微的自閉傾向,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br> 家長咄咄逼人:“三年級了還不會說話,還說腦子沒有問題?!?/br> 老師問:“你是不是打人了?” 丁黎點頭。 “你為什么要打他?” 他說不出話,也并不理解老師張張合合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