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_分節閱讀_55
“不知兩位昨夜休息得如何?”他笑瞇瞇地問。 謝非是道:“應當沒有人比聽了一宿墻角的邢大人更清楚啊?!?/br> 邢奇章驚道:“謝大俠何出此言?邢某對天發誓,絕無監視二位之一?!?/br> 謝非是呵呵笑道:“我開個玩笑罷了,邢大人何需緊張?” 邢奇章賠笑兩聲,揮手叫下人送膳,自己陪座。 慕枕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謝非是的身份再特殊,也只是個江湖中人,何以令邢奇章這個朝廷大員卑躬屈膝?難道是因為方橫斜的關系?他此次上京是為了揭發軍器局和唐馳洲暗中勾搭的陰謀,自己此刻卻沾著方橫斜的光享受招待,不禁如坐針氈。 “謝大俠請用,慕大人請用。不要客氣?!毙掀嬲略谂圆疾?。 若是個妙齡佳人坐在他這個位置,此情此景倒還有幾分情趣,換成邢奇章,簡直像一桌子都在說:有事相求。 謝非是看慕枕流吃了個七七八八,放下筷子道:“邢大人家廚子的手藝實在不錯?!?/br> 邢奇章道:“他還會江南小炒。謝大俠多待幾日,我將他好好地露兩手?!?/br> 謝非是道:“待幾日就不必了,想露兩手的話,就多做些不易壞的食物,讓我們帶著路上吃?!?/br> 邢奇章笑道:“好,好好。不過,謝大俠真的不考慮再多待兩日嗎?難得您這樣的貴客蒞臨望南府,我若不能一盡地主之誼……”他停了停,“日后回京見到方府主,也不好交代啊?!?/br> 謝非是道:“你攔著不讓我們走,更不好交代?!?/br> 邢奇章忙道:“絕無此意?!彼腥巳蕚涫澄?。 謝非是道:“最好再來點好酒?!?/br> “有有有!望南府的江酒、井酒和春花酒都相當的有名,這三種酒又分了好幾類,儲藏的時間長短不同,味道也更不相同。就說這江酒,里面放上兩顆青梅,味道更清冽可口?!毙掀嬲乱娝麑聘信d趣,立刻滔滔不絕地賣弄起來。 謝非是明知他賣弄,仍是聽得不斷地吞咽口水。 慕枕流微笑道:“那要請邢大人準備一輛馬車了?!?/br> 邢奇章笑容一僵。 謝非是點頭道:“不錯不錯?!彼麖膽牙锾统鲆粡堛y票,放在桌上,“夠了嗎?” 邢奇章忙站起來道:“如何使得?謝島主蒞臨望南府,難道是我三生之幸。怎能讓兩位破費?” 謝非是道:“你若是不貪贓枉法,囊中也不會太富裕,還是收下吧?!?/br> 邢奇章無話可說,打了個哈哈將銀票收了起來。 準備食物時,邢奇章千方百計地拖延時間,到了傍晚才假惺惺地說準備好了,但天色不早,不如再留宿一晚。怎料謝非是道:“我們睡了一天,正精神著,趕路正好?!?/br> 邢奇章見他們油鹽不進,莫可奈何,只好說:“當年島主與阿裘一戰敗北,我很是可惜??!可憐天下人都是愚昧盲從之徒,竟以為島主的武功遠不及霍決,我雖極力辯駁,奈何難敵眾口,實在很是為島主打抱不平?!?/br> 謝非是面無表情道:“那又如何?” 邢奇章道:“霍決身居南疆,與望南府一江之隔,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這個人心胸狹隘,跋扈張揚,豈能與謝島主相提并論?我雖知真相,卻無法說服眾人。我在想,唯有等到某一日,謝島主親手打敗霍決,世人才知道孰高孰低?!?/br> 謝非是看慕枕流已經指揮人將邢奇章送的東西放到了馬車上,漫不經心地接口道:“那你慢慢等?!?/br> 邢奇章道:“其實也不用等那么久。據我所知,南疆王霍決這幾日就要來望南府了?!?/br> 謝非是道:“哦,那你好好招待他一番就是了?!?/br> 邢奇章見自己煽風點火了半天,對方全然不上鉤,有些急了:“難道謝島主……真的全然不介意?” 謝非是道:“誰認為我武功差,就自己上來找打。要是誰認為我武功差,我就跑去打別人,那顯得我多傻缺???” 邢奇章:“……” 謝非是又道:“至于‘再沒有比我更了解南疆王’這種話,我聽聽也就罷了,要是傳到席停云的耳朵里……嘖!” 邢奇章:“……” 等慕枕流與邢奇章道別,謝非是跳上馬背,一抖韁繩,就駕著馬車去了。 慕枕流從窗口看著邢奇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由好笑,從車廂里出來,與謝非是并坐:“生氣了?” 謝非是道:“我為何要生氣?” 慕枕流道:“阿裘那一戰,你是故意輸的吧?” 謝非是憋屈地噘嘴。答應方橫斜時,他并不覺得輸一場比武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真的輸了以后,天下人都說東海逍遙島的武功不過如此的時候,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墒?,當邢奇章當著慕枕流的面說自己不如霍決時,他卻覺得,那一場,自己輸冤了。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輸,不過,我相信絕不是因為武功不濟?!蹦秸砹鞯?。 謝非是摟過他,在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還是媳婦兒了解我?!?/br> 慕枕流道:“若是以后,方橫斜再叫你輸,你還輸嗎?” 謝非是道:“以后聽媳婦兒的?!彼蝗惶帜笞∧秸砹鞯南掳?,壞笑道,“你套我的話?” 慕枕流無辜道:“有嗎?” 謝非是拇指摩挲他的嘴唇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我輸,想來是留著阿裘有用吧?!?/br> 有什么用呢? 越是了解方橫斜,就越不了解他。 就比如,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方橫斜為什么會救自己一樣。 慕枕流看著前路,突然有些茫然。 自己帶著的證據,真的能扳倒方橫斜嗎? 不管外面如何的風風雨雨,天機府里一派祥和安寧。 文思思在府里“閉門思過”憋得慌,冒著性命之危,找席停云下棋。 霍決在旁虎視眈眈。 文思思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王爺久離南疆,真的不要緊嗎?” 席停云微笑道:“有武女子在?!?/br> 文思思哂笑道:“他就算豎起沖天辮,也模仿不出王爺的神韻于萬一啊?!?/br> 席停云道:“他有別的辦法?!?/br> 霍決瞄了眼棋盤:“將軍?!?/br> 文思思一邊上“士”護駕,一邊笑瞇瞇道:“他的辦法,大抵又是逮著個人胡纏一通,鬧得滿城風雨吧,也不知顏初一和平主他們吃不吃得消?!?/br> 席停云笑道:“他們相處得很好?!?/br> 文思思別有深意地道:“顏初一和平主?” 席停云愣了下,笑而不語。 文思思見自己的活路被對方封死,抱拳認輸道:“王妃技高一籌,文某甘拜下風?!?/br> 席停云道:“師爺分心了?!?/br> 文思思道:“我只是同情邢奇章?!?/br> 席停云微訝。 文思思道:“既然武女子與顏初一等人相處得很好,那么南疆附近也只有邢奇章這只軟柿子了。以武女子的作風,說不定隔三差五地用王爺的名義送邀戰信去??蓱z邢奇章一心要調離望南府,眼見著勝利在望,府主‘閉門謝客’了,想安安穩穩地當個知府,又要成日被‘南疆王’威嚇。真是望穿秋水空歡喜,南疆王府真麻煩!” 席停云聽他的猜測與自己所知一般無二,雖不忍心,但仍是笑了出來,連一直黑臉的霍決眼里也有了笑意。 62第六十二章 猜測 席停云道:“最近沈閣主和瞿副閣有何動向?” 文思思道:“何止動象,簡直動獅動虎動工動土,等他們這些都動得差不多,就可以動身動龍了?!?/br> 席停云道:“動工動土?他們同意建通天真龍宮?” 文思思道:“若是不同意,皇帝還能容忍他們多久?” 席停云皺眉。 皇帝對建造通天真龍宮有別樣的執著,第一次提的時候,因為國庫空虛,無法動工,他大發雷霆,抄殺了幾十名官員,血染京師,最后還是方橫斜和皇后一起出面,才逼得皇上將這件事暫時擱置下來。這次,皇帝舊事重提,想來是不成功不罷休的。瞿康云和沈正和一個被壓制多年,一個復起未久,都還沒有站穩腳跟,需要圣眷固位,若是不答應,那些抄家殺頭的官員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可是……”席停云在宮中待了這么多年,對各大朝廷的重臣的脾性了若指掌,“沈閣主不像是輕易妥協之人?!?/br> 文思思搖了搖羽扇:“事反必妖啊。最近,沈正和與兆王走得很近,瞿康云與隆王走得很近,而沈正和和瞿康云又走得很近。這事兒,是不是特別有意思?” 霍決突然道:“方橫斜幾時回來?” 文思思道:“府主去西南繞了一圈,恐怕要耽擱一段時間了?!?/br> 席停云道:“西南?莫非是去見謝島主?” 文思思道:“西南何止有謝島主,賀城主眼下也在西南。聽說,連千歲爺可能也到了西南?!?/br> 席停云感慨道:“當日京師一別,已許久不見賀城主了?!?/br>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霍決當下黑了臉。 文思思干笑兩聲,岔開話題道:“不知道府主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帶點西北和西南的特產呢?” 無人應答。 席停云已經被霍決拉著走遠了。 天機府沉寂,凌霄閣噤聲,朝上成了皇帝的一言堂,偶爾兩三個敢上書說話的大臣都在皇帝的震怒下,被逐出議政大殿。 隨著通天書房的建立,建造通天真龍宮的事情板上釘釘。 然而,安靜的朝堂截然相反的是越來越沸騰的民怨。盡管朝廷還沒有任何動作,民間已經流傳著加賦的流言。被認為“不作為”的沈正和和瞿康云受到前所未有的嚴厲責問。 京中才子文人莫不以痛罵里二人為榮。 對比半年前沈正和復起,被迎入京師的歡騰景象,實是莫大諷刺。 而被人唾棄的難兄難弟此時正坐在廢棄院落里,拿出自帶的酒食,你一杯我一筷地吃著。 瞿康云看著沈正和又伸手去拿酒壺,忍不住用筷子架住了:“這是第六杯了,你以前最多喝三杯?!?/br> 沈正和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縮回了手。 瞿康云道:“不是我想管你,我們同坐一條船,我不想因為一個醉鬼而翻船?!?/br> 沈正和道:“我有兩斤白酒的酒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