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_分節閱讀_15
慕枕流道:“這些暫且擱置一旁。眼下,只說平波城?!毖韵轮?,是將高邈的事擱置在后了。 夙沙不錯伸了伸胳膊:“你說?!?/br> 慕枕流正色道:“局丞等人中飽私囊非一朝一夕之事,俞東?,F在發難,一定有所圖謀。他們若無私怨,便是為了軍器局?!?/br> 夙沙不錯道:“他們并無私怨?!?/br> 慕枕流道:“那你可知道,他為何針對軍器局?” 夙沙不錯道:“可能……與金屋藏嬌的那位郡主有關?” 慕枕流皺了皺眉。 夙沙不錯道:“說起來,那位郡主與方橫斜也算有點淵源?!?/br> 慕枕流道:“有何淵源?” 夙沙不錯道:“你可知,方橫斜為何閉門謝客?” 慕枕流道:“因為南疆王霍決進攻皇城?” 夙沙不錯搖頭:“霍決上京,只是耀武揚威,不傷根本。當時的方橫斜也算處理得當,還不至于讓皇上對他徹底厭棄?!?/br> 慕枕流回想起赴任前,沈正和與幕僚的竊竊私語,心中一驚:“難道……傳聞是真的?” 第十七章 夜訪 “嗯?”夙沙不錯稍稍抬了抬眼眸,漫不經心問道,“什么傳聞?” 傳聞牽扯甚大,出于謹慎,慕枕流并未正面回答:“青蘅郡主是信王長女。信王被貶為庶民,郡主被流放……我記得,信王妃的哥哥是瞿副相的學生?” 夙沙不錯道:“劉登遠?!?/br> 慕枕流:“這樣倒也說得通了?!?/br> 劉登遠與俞東海都是瞿康云的門下,說不定有些交情,信王妃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將人偷偷送到兄長友人處藏匿,也說得過去。 夙沙不錯見慕枕流時而蹙眉,時而發怔,平日里平靜淡定的臉此時此刻在燈火中無比的生動,不由看得出了神。 慕枕流將思緒捋了一遍,正考慮借青蘅郡主敲打俞東海,讓他放過局丞,從而得到軍器局的“那個地方”,就看到夙沙不錯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的手在夙沙不錯面前擺了擺。 夙沙不錯一把抓住。 慕枕流努力將手從他的掌中抽開來。 夙沙不錯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幾下,覺得十分嫩滑,又不想松開了,在對方手脫離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又抓了回去。 慕枕流:“……” 夙沙不錯道:“你剛才在想什么?”他先聲奪人。 慕枕流瞪了他一眼,又瞪著兩人交握的手。 夙沙不錯理直氣壯道:“我不但怕黑怕鬼還怕冷?!?/br> 慕枕流用另一只手將燭臺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握著它,更暖和?!?/br> 夙沙不錯笑道:“我怕一不小心浴火重生,變成了鳳凰,嚇跑了你?!?/br> 慕枕流道:“你若是變成了鳳凰,我只會說千歲千歲……”話到一半,才驚覺自己說了什么,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夙沙不錯原本黑著臉,見他的臉色比自己還難看,又噗嗤笑了出來,松開他的手道:“難不成你還想叫我一聲娘娘。我是男的,不如別叫娘娘,叫爹爹吧?!?/br> 慕枕流木然地看著他笑得前俯后仰,覺得自己的緊張實屬大驚小怪,平靜下來,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局丞提到的“那個地方”,只說保住局丞等人,以免俞東海將手伸入軍器局。 夙沙不錯驚訝地說道:“你要徇私枉法,保住局丞?” 慕枕流道:“局丞說他們是被冤枉的,所謂的證據是偽造的?!?/br> 夙沙不錯道:“他們說你就信?你若是去他們的家里瞧一瞧,便該知道,他們的生活絕非軍器局那點兒的俸祿所供養得起的?!?/br> 慕枕流道:“那也不等于他們并不是被冤枉的?!?/br> 夙沙不錯狐疑地看著他:“局丞許了你什么好處?” 慕枕流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你以為,局丞會許我什么好處?” “金銀財帛想來無法打動你?!?/br> 慕枕流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地喝著。 “美女佳人非你所好?!?/br> “建功立業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知府許的起的!” “難道……” 夙沙不錯皺眉道:“與高邈有關?” 慕枕流喝水的動作微微一頓,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高邈,卻又不說個清楚明白的行為有些惱怒。 夙沙不錯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自以為猜對了,臉立馬拉下來:“為了高邈,你竟然做到這個地步!” 慕枕流道:“俞東海能給高邈什么?” 夙沙不錯聽他直呼高邈之名,不再像以前一樣親切地稱呼他的字,心情稍稍好轉,“我怎么知道?” 慕枕流道:“高邈是巡撫,俞東海是知府。若說巴結,也該是俞東海巴結高邈,若說許諾,也是高邈許諾俞東海。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們的關系倒過來,又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夙沙不錯見他推得一干二凈,反倒樂了:“若是高邈有個三長兩短,你不心痛?” “自然心痛。只是……”慕枕流怔住。他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對夙沙不錯放下了心防,比如之前的玩笑,比如現在的剖白,那本是對著多年同窗都說不出口的。 或許,因為夙沙不錯猜中了他的心思,讓他多年淤積的心事有了訴說的渠道。 又或許,因為夙沙不錯吊兒郎當的性格,讓他可以將真話當胡話來傾訴。 但無論哪一種,自己都太過放心了。 要知道,斗爭最激烈的,從來不是陣營與陣營之間,而是陣營之內。 因此,就算夙沙不錯是恩師派來的,也不等于他們的利益完全一致。 夙沙不錯并未看出他矛盾的心思,追問道:“只是什么?” 慕枕流頓了頓,才道:“只是,他是他,我是我,我的心痛不過是念在同僚之誼?!闭f完,他靜待夙沙不錯的譏嘲。 誰知夙沙不錯竟點了點頭道:“你能這么想,再好不過?!?/br> 慕枕流喝完了杯中水,正要再倒,就被夙沙不錯按住了手。 “我來?!辟砩巢诲e親自斟了一杯。 慕枕流看看被半路劫走的水壺,又看看杯中水。 夙沙不錯道:“你怕我下毒?” 慕枕流若有所思道:“我今日見局丞,驚動了俞東海的師爺?!?/br> 夙沙不錯渾不在意:“區區一個師爺,算什么驚動?!彼娔秸砹髅碱^越皺越緊,腦中靈光一閃,“你是怕師爺對局丞下手?” 慕枕流瞳孔一縮。 師爺知道了,就意味著俞東海知道了。 俞東海對軍器局志在必得,絕不會容忍眼皮子底下有所差池,定會威脅利誘,用盡手段,打探自己與局丞交談的內容。不說別的,只說免罪這一條,局丞就可能和盤托出,包括“那個地方”! 偏偏局丞此刻就在俞東海手里,自己隔靴搔癢,完全使不上力。 想到這里,慕枕流體內熱氣上涌,毛孔虛張,整個人陷入焦躁之中,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夙沙不錯見他臉色忽紅忽白,皺眉道:“他若是想下手,早就下手了,你此時去也晚了?!?/br> 此話如一瓢冷水從慕枕流的腦袋上淋下。 他怔怔地站了會兒,又往外走。 夙沙不錯跟了上去:“你要劫囚?那要換身衣服?!?/br> 慕枕流道:“局丞要我照顧他的家里?!?/br> 夙沙不錯道:“也好,拿住他的家人,他就不敢翻天了?!?/br> 慕枕流猛然回頭看他,眼中滿是不認同。 夙沙不錯道:“局丞犯錯,他的家人難道不知情?不是隱瞞包庇就是同流合污,想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慕枕流道:“僅是你的揣測?!?/br> 夙沙不錯道:“難道說的沒有道理?” 慕枕流道:“流言蜚語,小人行徑?!?/br> 夙沙不錯臉色一變。 慕枕流沒有回頭,自然看不到他的神色,繼續道:“再說,縱然他們有錯,也不是我們隨意拿捏他們的借口?!?/br> 夙沙不錯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怒火反倒壓了下來,很快追了上去:“依你之意,犯錯之人都不必受罰?” 慕枕流道:“理當由律法處置?!?/br> 夙沙不錯冷笑道:“執法之人何在?若非俞東海對軍器局有所圖謀,你以為他會關心局丞有沒有貪贓枉法?” 慕枕流被問住。 夙沙不錯又道:“執法之人碌碌無為,犯錯之人無法無天,有人替天行道,有何不好?” 慕枕流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這些話,你可曾對恩師說過?” 夙沙不錯撇嘴道:“相爺何等身份,會聽我這等小人物的嘮叨?” 慕枕流沉默。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官邸。 軍器局有一輛馬車,一頂官轎,慕枕流不想驚動旁人,便決定另租兩頂轎子。 夙沙不錯本想和他擠一頂轎子,看了看轎子大小,只得打消主意。 轎子一搖一晃,一搖一晃,徐徐前進。 慕枕流坐在轎中,慢慢地收起了滿心的焦急,可是思考應對之策。萬一,俞東海真的對局丞下手,他就只能求助高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