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會有那么時候感到委屈，可李淺熙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若是柳明還是那個身為婚姻律師的柳明，那她什么都可以無所謂，因為她知道，能夠影響他們能不能走到最后的，只有他們之間感情的深淺，隨著時間的消逝，感情要么變淡，要么加深。

    博弈論里面的囚徒困境，在戀愛中也是十分適宜的，當初她跟露西兩人就一起談論過。

    另覓新歡、被無情拋棄、分道揚鑣、天長地久，世間哪一場情愛能夠擺脫這四種？她跟柳明都是能夠守正的人，另覓新歡、被無情拋棄這兩者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唯有后兩者是最終的結局，可是天長地久太過天真。

    唐玄宗能夠為楊玉環“從此君王不早朝”，而楊玉環也能夠讓唐玄宗“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集一身”，他們之間的愛情無疑是千古絕唱，可是最終不也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了嗎？

    李淺熙相信愛情，可是她也知道，愛情是有期限的，它因人而異，有的人很短，有的人不短也不長，而有的人是一輩子。

    她和曾瀾生最初的時候，是有愛情的，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在大學畢業后就走入婚姻，只是當年年少，并不知道，愛情跟婚姻之間的不同。

    一句“我養你”早就過時，好在在認清現實后，她醒悟了過來，為時不晚。

    愛情很美好，可是現實也很重要。

    李淺熙清醒地認知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有了她對她和柳明之間愛情的疑慮，尤其是有前車之鑒在。

    前面的路忽然間變得好漫長，今晚上的風突然間吹得好冷，如果……如果她跟柳明之間走不下去的話，那就這樣吧?？倸w這一回，她是不后悔的。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李淺熙朝前走著，直到她兀地撞到什么東西，待抬頭，便發現是柳明立在她的前頭。透過迷蒙的雙眼，柳明臉上似乎帶著怒氣，又似乎是夾雜著點其它的什么，李淺熙看不分明。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她什么也說不出來。

    “李淺熙，你到底要怎樣？”

    柳明雙手覆在李淺熙的肩膀上，在看到李淺熙眼中含著的淚水時，神情一怔，語氣變得更加無奈起來，“你到底是想怎樣，李淺熙？”

    李淺熙沒回答，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回答，柳明會不會回到sunny珠寶的回答，想要知道未來感情的路是順坦還是坎坷，想要知道柳明現在是怎樣想他們之間的戀情。

    但是，對著柳明，她問不出來，她努力了，可她真的問不出來。

    因為她怕，她怕從柳明的口中聽到一個讓她不得不收情的答案，在跟曾瀾生離婚時，她害怕養不活自己，害怕自己成為父母的負累，害怕未知的未來，可是很快的，在進入wt集團之后，她不怕了。

    然而，她現在又怕了起來。

    “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柳明忽然說，“可是作為戀人的你，有知道我如何想的權利。我從未想過會回到sunny珠寶，這一點在堂弟去世時那些元老們來找我回去時被我拒絕看出來，比起去當什么勞什子掌權人，我更喜歡成為一個婚姻實戰律師?！?/br>
    “所以，這一點上，你無需擔心?！?/br>
    “至于什么門當戶對的豪門聯姻，這點不會出現在我的身上，我不需要，而且，李淺熙，別妄自菲薄，你自身也是不差的?！?/br>
    “但是……但是我們未來的走向，我不確定?！?/br>
    說完后，柳明收回了放在李淺熙肩膀上的雙手，他的雙眼深幽地注視著李淺熙，“淺熙，光一個人的努力是不行的，要有一個美好的結果，需要兩個人的努力?！?/br>
    李淺熙愣住。

    她被柳明的話砸得完全懵住，所以，感情方才她擔憂的是無用功，是嗎？

    可是……

    可是什么，李淺熙又說不出來了。

    望著李淺熙愣住得好似是突然從窩里鉆出來的貓咪般懵懂的她，柳明笑了，大概是因為此刻李淺熙的神情太過可愛，也大概是他意識到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被李淺熙無理取鬧地質問了，此刻她膽怯地鉆進她的窩里了，他居然還覺得她可愛。

    柳明覺得自己藥丸。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不然阿軒會擔心的?！?/br>
    柳明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牽起了李淺熙的手，帶著她朝停車場走去。

    兩人，一大一小的手交握在一起，手心里氤氳的溫暖，足夠將這夜晚的寒冷全數清除。

    一路無言，柳明開著車，李淺熙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前方，直到快到家時，李淺熙輕輕說出口，“對不起?！?/br>
    “嗯？”

    車內突然想起李淺熙的聲音，她說得輕，導致柳明即使聽清楚了，卻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轉頭看了李淺熙一眼，“你方才說了什么？”

    “我說，”李淺熙看向柳明，此時的她已然恢復成尋常那個平靜又淡定的李淺熙，只是平靜的面容下涌動著什么，誰也不知道，“對不起，我為先前的事情對你表示抱歉?！?/br>
    “對不起？”

    柳明玩味地復述了一句，隨后哼笑一聲下了車。

    李淺熙注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柳明方才的行為是什么意思，她隨后也跟著下了車，就見柳明在不遠的臺階處等著她，他說，“我們上去吧?！?/br>
    李淺熙點了一下頭。

    只是，在開門后，李淺熙準備進去時，柳明忽然伸手攔住了她，“淺熙，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br>
    “什么？”

    柳明比李淺熙高了不少，李淺熙不得不抬頭仰視著他，“你要問什么？”

    “你對我們的未來有信心嗎？”

    “我……”李淺熙沒想到柳明會問這個問題，她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那些許的疼意讓她保持著理智的清醒，“我不知道?！?/br>
    她是真的不知道。

    “是嗎？”

    柳明反問過后，便提腳走了進去。

    阿軒早就睡著了，保姆聽到動靜出了來，隨后詢問兩人要不要吃點什么，柳明表示已經在外面吃了，保姆就進去睡覺了。

    然而，在李淺熙洗漱過后上，床睡覺時，柳明卻是從柜子里拿出被子朝客房走去，李淺熙徹底地愣住。

    柳明要分房睡？

    這是他們同居以來第一次分房睡。

    待外頭的月亮升起掛在小窗上后，李淺熙才關了燈躺下去。

    而此刻，正睡在客房的柳明卻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他雖然戀愛方面上的情商有些低，但是他的智商自始至終都不低，一路上的時間足以讓他回悟過來，自己女友的擔憂。

    所在他在回答她的問題后，也情不自禁地問起了自己的擔憂。

    果真，李淺熙回答“不知道?！?/br>
    她的不知道，讓自己內心也動搖了起來，或者說，先前的他沉浸在同李淺熙的愛戀中并未考慮過以后，可是今晚上李淺熙的話卻讓他開始思考他們之間的以后。

    身為婚姻實戰律師的他很是清楚，戀愛到了一定時候，必然會走到婚姻。

    可是在從事婚姻實戰律師這一行，柳明看到了眾人婚姻內許多的黯然，有多少人是從最開始的蜜戀到最后爭得個面紅耳赤，更進一步相互攻擊，彼此為了財產算計。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這句話并不是單純的感嘆，而是基于真實的數據得來的，況且，現在大數據時代，離婚率居高不下，結婚率卻是在低處徘徊。

    柳明在前任胡玲玲那里，只有過喜歡，在她的催促結婚下，才買了求婚戒指，可是當他買好了求婚戒指后，他卻發現對方劈腿了另一個人。

    最開始的時候，說不怨恨是假的，可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大男人，自詡不會真的跟對方斤斤計較，在胡玲玲過來找他幫忙時，他也二話不說地出手。

    在那個時候，柳明以為自己后半生的人生該是那么過的，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出車禍雙亡，有著奶奶帶大，她教導他如何成人，卻是從未教會他如何去愛人。

    如今，柳明知道了什么是愛，卻是不知道如何去維護這份愛。

    婚姻，在他的眼中，變得遙遠而恐懼起來。

    窗外的月亮走了，室內重新恢復成一片黑暗，柳明睜著雙眼望著黑漆漆的上方，腦海里發酵著風暴，直到將將下半夜，才不知不覺地睡著。

    翌日醒來，鏡子里面，柳明發現了自己眼睛下面是嚴重的黑眼圈。

    對著鏡子里面的自己，柳明嘶了一聲。

    保姆將早餐做好擺在桌子上，柳明出去后，坐在椅子上的阿軒就驚訝地呼出聲，“叔叔，昨晚上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眼睛這么黑？”

    坐在他對面的李淺熙順著阿軒的呼聲看了過來，看著柳明眼底下的青黑，她怔了怔。

    “沒事兒?！?/br>
    柳明淡淡地應著，走過去在阿軒的身畔坐下，準備享用早餐時，阿軒卻又是驚呼出聲，“叔叔，我早上去找阿姨時，沒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阿軒還不知道自己的叔叔跟李淺熙分床的事情，只是感覺到奇怪，因為在自己的印象里，叔叔都是跟阿姨一起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