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愚不可及
“都傳安王妃清冷孤傲,沒想到如此宅心仁厚、悲天憫人?!毕沐罱K收好藥,嘴角含笑,話中卻暗藏著試探。 畢竟乾陵悅在京中名聲在外,對內幽怨纏人,對外跋扈張揚,多少下人被她欺負得不敢吱聲,只能忍氣吞聲地活在王府。 縱然這些與她上次去的所見大相徑庭,但她仍然相信人言一致是有原因的。 乾陵悅還在欣慰她聽自己的勸,萬分謙遜地回應著她的話,“香妃太抬舉了?!比粵]有察覺到她的試探。 “安王妃來府里只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凡是來南王府的,或尋求庇佑,或求得生機,或升遷拜官。 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嗯?!彼c頭應著,心中其實還有疑惑。 香妃身體狀況如此不好,當是日積月累的舊疾,為何不曾聽項天義提過?他對旁人都如此溫柔,不可能唯獨對自己的結發不聞不問。 “安王妃可是還有疑慮?”她情緒平淡地追問。 乾陵悅猶豫再三,還是坦然問出口,“敢問香妃這舊疾可是由來已久?” “也不算多久,兩年左右?!彼\實回答。 她斂眉思考,兩年前,香妃年紀不大,又是人人向往的南王妃,風頭正盛,其他側妃更不敢與之爭鋒。 除了一件事…… 子嗣。 被所有人掛在嘴邊的事,恰恰就是她曾經最缺乏的。 撇開一定的運氣,龍鳳胎也需要各樣的調理,有的為了懷上甚至不惜以身試藥,乾陵悅為自己的猜測感到訝異,又不敢主動求證,只能曲線詢問,“您這龍鳳胎……” 香妃臉色一僵,避開她的眼神,錯開話題,“安王爺與天義應當聊完了,我們過去吧?!?/br> 她越是回避,乾陵悅就越篤定有問題,當下未追問,頷首答應,“好?!?/br> 兩人回到主殿,項天義與項天禮正聊得風生水起,十分融洽,余光看到她們進來,兩人同時起身,項天禮朝乾陵悅伸手,“聊完了?” 她搭上他的手心,走到他身邊,溫順著,“嗯?!?/br> 反觀他們的溫存自然,那邊的香妃與項天義似乎只是尋常認識的朋友,縱然香妃從進來視線就未離開過他,可他一眼未往那邊看過。 聊過一次后格外敏感的乾陵悅不動聲色地收回打量,仰頭問項天禮,“你們在聊什么?” “一些陳年舊事?!彼Z氣溫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她識趣沒再追問,主動交代說好的脂粉妝面之事,“香妃身體不適,不太適合粉飾妝面,我已與她說了,等她身體稍微好些,再來攪擾?!?/br> 項天義聞言看向香妃,似是詢問。 迎著他的視線,她微微點頭,算是默認。 他再度看向乾陵悅,眼中夾雜著微弱的探究,到底沒有多問,“這是你們的事,我一個大男人也不太懂?!?/br> “很好學,日后有時間教您,等您會了,就不必我親自來了?!彼行恼{和,故意道。 男人眼神微暗,不置可否。 回府路上,項天禮沉默半晌后開口,“你當真要去南王府?” 她還在想香妃的事,一時沒聽清他的意思,“嗯?” “你說擇日再上門,認真的?”他斂了眉眼。 乾陵悅愣了一瞬,才會過意他是吃醋,既沒有立場讓他不吃醋,也沒有立場勸他,只能如實回答,“嗯,香妃最近的狀況的確不好,亂用脂粉可能會加重?!?/br> 那臉色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來,項天禮應當不會不知道。 果然,提到香妃,他頓了頓,才默認似的放緩語氣,“她的確與以往大相徑庭?!?/br> “是吧,她家中可有什么意外?”若是家中突遭意外,也還情有可原。 “不會?!彼V定地搖頭。 南王正妃家中出事,必然會舉朝關注,但朝中動靜全無,項天義也一派正常,顯然是香妃自己的問題。 “那她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彼仁前l問,也是在試探項天禮的口風。 他眼線眾多,項畏天天為了他的情報恨不能跑遍全京城,南王府也不是密不透風,多多少少都會有蛛絲馬跡。 相當清楚她的小心思,他故意賣關子,“這是他們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br> “你可不是外人,你們都是項氏一脈,親兄弟,現在親嫂嫂郁郁寡歡,你關心下不是正常的嗎?”她伶牙俐齒地回問,眨巴著眼望著他。 這話說得也沒錯,項天禮微咳一聲,“父皇離世,大哥登基,我們也就此分家,算不得一家了?!?/br> 說來說去就是不愿意告訴她。 小脾氣上來的乾陵悅哼了一聲,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rou,怒視著他,“你知道對不對?” 及時被掐得生疼,項天禮愣是一聲不吭扛著,聽到她不依不饒的追問,沒有即刻回答,反而問道,“你是不是給了香妃助眠藥?” “你怎么知道?”她分明是秘密給她,那個時候項天禮和項天義正在幾百步外聊天呢,裝了透視眼? 他不言,從衣袖里拿出一團揉皺的紙遞到她眼下。 雖然皺巴巴的,但能依稀看到上面的英文介紹。乾陵悅尷尬地撫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從他手里搶過來,又仔細地捏了捏,隨意塞回袖子里。 “是又如何?”她梗著脖子承認。 “我的藥沒了?!彼魅〉乩硭斎?,乾陵悅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十兩銀子?!彼涞厣焓?,報復似的報價。 項天禮眉頭微微蹙起,“我可是你的相公?!?/br> “二十兩?!彼龖猩⒌丶觾r,手掌抖了抖,示意他乖乖給錢。 他還在掙扎,“乾陵悅,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三十兩?!彼z毫不慌。 男人沒有辦法,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銀票塞到她手里,“夠了嗎?” 她看了眼銀票數額,滿意一笑,“回去給你?!?/br> 說完大步走在前面,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項天禮無奈跟在后頭,卻想起重要的事,“你說這藥,會有一定的可能導致無法懷孕?” “是?!彼\實點頭,答完后想到香妃,眉頭微皺后迅速松開,“香妃吃得少,沒關系,而且她已經有龍鳳胎了,短時間再要孩子對身體傷害很大?!?/br> 他卻噤了聲,沒有回答,腳步也隨之慢下來。 乾陵悅見他實在在意,只能跟著停下,盯著他,“很嚴重嗎?” 這藥多少人都在吃,副作用微乎其微,更何況她叮囑過香妃,每日一粒,不要多服。 “香妃最近似乎有要孩子的打算?!绷季盟耪f道。 她怔忪在原地,還要孩子?那副柔弱的身子,風稍微大點都能把骨頭吹折了,生孩子十死無生。 “她現在不能生孩子?!彼⒖虈烂C拒絕。 “但是她……”項天禮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在她逼迫的視線下如實回答,“二哥的一位側妃誕下了龍鳳胎,之前不怎么得寵,這次有了孩子的加持……” 乾陵悅眼神徹底暗下來,又是爭寵,“縱然她現在誕下龍鳳胎,但香妃的龍鳳胎早就長大,日后傳位小王爺也是香妃的孩子優先,她何必如此擔憂?” “但凡王府里出現了另一對龍鳳胎,她的優勢將不再是優勢?!表椞於Y作為被爭寵的一方,相當清楚每位妃子大動作背后的利益牽扯。 “所以她再生孩子又能解決什么問題呢?”王府側妃眾多,今天她生了一個,保不齊明日其他人又生了一個,“二哥知道嗎?” 拿孩子去斗,始終都是愚蠢的。 “二哥自然知道,對香妃來說,雖然無法解決問題,但能讓她心里好過?!彼f得輕描淡寫,仿若稀松平常。 她幽然望過去,“所以在安王府也是如此嗎?” 驟然問到自己頭上,他下意識回答,“有子嗣自然是好的?!?/br> 這幾乎是每個頭領的天性。 “哦?!彼换亓艘粋€單字,倍感凄涼。 她眼角掛著自嘲與難過,項天禮不是傻子,低聲試圖安慰她,“安王府與南王府不同,安王妃只有一個,只能是你?!?/br> 他的承諾在他先前輕飄飄的態度前不堪一擊。 “若是王爺認為我也同意這樣的想法,就實在大錯特錯了?!彼逼鹧?,不愿在這件事上更糾結,同時也決定,“不論如何,香妃現在都懷不了孕,下次我會自己和她說?!?/br> 她的私事她的確不該甘愿,她只是作為一個醫生,給她該有的提醒,莫讓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項天禮望著她決然的背影,自知她又鉆了牛角尖,大步跟在她身后。 讓她難過的不是項天禮的贊同,而是項天義的默認。 備孕這等大事,項天義身為王府主人,不可能毫不知情,而他絲毫不勸。 不,也可能正是因為他勸了,而香妃不聽,所以兩人才似有隔閡? 她不愿將項天義想得如此冷血,默默為他開脫。 可若真是那樣,他也不會態度冰冷,更何況他知道她略懂醫術,就算沖著她的能力,也會請她勸一勸香妃。 而這些都沒有。 “二哥他,勸過香妃嗎?”她走到一半不死心地求證。 正等著她開口的項天禮迷茫一瞬回過神,不悅地瞇起眼,到底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二哥政務繁忙,哪里有那閑心管如此瑣事?!?/br> 就連說這樣無情的話,他語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可見類似的事層出不窮,見怪不怪。 乾陵悅徹底寒心,背對著他徑直離開。 “王妃,您怎么這副臉色回來?”師黛迎出來,壓抑地問。 綠竹癟癟嘴,率先回答,“香妃身體那么差,還想著給南王生孩子呢,王妃自然是氣她不會愛護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