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睡前夜話
這些日子雜事紛擾,又太平無事,導致她全然忘記那晚的兇情,以為王府內萬無一失。 匆忙走出房間,她簡單給自己做了個檢查,一切無恙后叫來流火居內奴仆,“上午有人進過我屋子嗎?” 大力二力搖搖頭,李嬤嬤擺手,“老婆子一直在后頭準備午膳?!?/br> 師黛則垂首回答,“奴婢早些時候去請您用膳?!?/br> “可進門?” “王妃吩咐,奴婢不敢冒然進門?!?/br> 那就是無人進去過。 乾陵悅現在十分惜命,越想越后怕,擔心有歹人藏在的屋內,而院內的人都手無縛雞之力。 她利落轉身,不顧綠竹擔心地呼喚,快步跑到王爺寢殿,門口侍衛還沒來得及攔,她直接推開人進去,氣喘吁吁地朝中央正在批閱奏折的人道,“有人闖入我房間,我借幾個人檢查一下?!?/br> 項天禮筆尖一頓,抬頭與她對視,“闖入?” “是?!鼻陳偧钡貌恍?,直接轉向項畏,“你跟我去?!?/br> 項畏遲疑看王爺一眼,后者點點頭。 帶著項畏和幾個侍衛回到流火居,仆人們正面面相覷地坐在門口等待,一見王妃回來,立刻起身。 項畏朝她一拱手,帶人去屋里盤查。 仔細搜了一波后侍衛手里捧著一堆木質機關出來,乾陵悅愣了一瞬,“這些都是本宮房間的?” “是?!笔绦l恭敬回應。 “今天裝的?”這些機關精妙無比,全部裝上一個上午怕是不夠。 項畏走過來,“并非如此,機關大多有細微灰塵,應當裝了有幾天?!?/br> “有幾天?”乾陵悅更加不解。 如果裝了有幾天,難道她會沒有察覺到嗎? 項畏常年跟在項天禮身邊,察言觀色十分熟悉,主動替她解釋,“機關大都分部在床榻周圍,這些日子您晚上大多在王爺偏殿,大大降低了啟動機會?!?/br> 她心有余悸,敢情在流火居的夜晚都是睡在刀尖尖上,背后一陣薄汗,萬一不小心觸動機關,她就在睡夢中死去了。 那今天來的人是為了什么?檢查機關的完好性? 乾陵悅腿有些脫力,扶著木桌坐下,腦內飛速轉動,被迫思考。 項畏見她這模樣不知是走是留,默默等著她的話。 “不要告訴王爺機關的事,只告訴他有人闖入,多給我派幾個護衛便好?!辈荒茏岉椞於Y知道,如若他知曉,必然會高度重視,到時候她想溜都沒有機會。 可是對方既然如此熟悉自己的日程,為何不在她溜出府時動手? 自相矛盾的人眉頭皺得老高,項畏也很為難。 他忠于王爺,不管什么事都要如實稟報。 然而這又是王妃的訴求。 乾陵悅一抬頭觸到他的為難之色,暫時放下自己的思慮,寬慰他,“沒關系,只要讓他知道我安全有點問題就行,不用一五一十稟報?!?/br> 為了緩解他的擔憂,她主動開玩笑,“免得他說我在王府十分安全,到現在連個侍衛都不肯派到我流火居?!?/br> 項畏尷尬一笑,看來王妃還在生上次的氣。 話說到這份上,他沒理由拒絕,領了命帶著侍衛回到王爺寢殿,依照乾陵悅叮囑的話術轉述,項天禮眉頭微微蹙起,“闖入之人可留下痕跡?” “毫無蛛絲馬跡?!彼灿X得奇怪,來者來去無蹤,沒有任何可尋之跡。 主位上的男人放下毛筆,將奏折合起放在一邊,“王妃情緒如何?” “比較平和?!表椢穼ⅰ傲己谩眱蓚€字吞回去。 項天禮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是否抽調侍衛到流火居?”不能說真話,又怕王妃安危受到威脅,他難得催促。 “嗯,加強流火居防衛?!?/br> 隨著時日流逝,乾陵悅似乎忘了那晚的兇險,之前還肯乖乖地在偏殿過夜,最近每天都想著法子回流火居。 側妃趨之若鶩的偏殿到了她那兒就變成了燙手山芋,避之不及。 可偏偏只有她的生命安全頻受威脅。 項天禮漫不經心地想著,抬眼見項畏還站在那兒,“還有事嗎?” “沒有?!彼笆滞讼?。 王爺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 晚些時候乾陵悅抱著隔日要穿的衣服準時出現在王爺偏殿,雖說他的人下午便及時過來,但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彼抛叩介T口,就聽到一道略為調侃的聲音,她眼神心虛地瞟了瞟,微咳一聲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越過他走到里間。 項天禮已然沐浴更衣,穿著一襲白綢子做的里衣,轉身坐在榻上,為自己斟滿酒,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彎腰鋪床的背影。 乾陵悅心不在焉地鋪床,心中復雜,耳朵豎得老高,聽著身后人的動靜,生怕他會質問自己。 而備受矚目的人一邊喝酒,一邊不經意想起她白日的慌張。 上次與他爭吵時面對死亡還一臉無畏,這次怎么慫成這樣?她的態度千變萬化,實在讓人無法琢磨。 “王妃很惜命?”關于她,他心頭一直盤繞著很多疑問,但每次試圖從試探中得到答案,只會增添更多疑惑。 “誰不惜命?!彼仡^看了他一眼。 “前幾日王妃可不是這個說法?!彼e來無事,有時間仔細盤問。 乾陵悅鋪好床,脫了鞋,乖巧鉆進被窩,翻身背對他,不愿意多回答。 項天禮并不打算放過她,放下酒盞,起身一步步走到床邊,彎腰坐在床沿,聽著她略急促的呼吸,淡然一笑,“王妃有什么打算不防與本王直說,不然陰差陽錯,可能真的會讓你丟了命?!?/br> 她背脊一僵,才被他禁止私自出府,和他說豈不是自投羅網? 懷柔政策對她沒有用。 “天色不早了,王爺早些休息?!彼舶畎畹氐劳戆?。 “的確該休息了?!表椞於Y順著她的話回答,掀開被子,自然地鉆進去。 身后冷不防貼上來一個略帶冰涼的體溫,乾陵悅嚇得呼吸停滯,偷偷往里頭挪了挪。 “上次周年宴,大哥二哥與本王說了一件事?!彼俣乳_口,與方才的話題卻又搭不上邊。 乾陵悅頭皮發麻,又不能不回答,“什么事?” “他們催本王盡早誕下子嗣?!表椞於Y的語氣古井無波,而她聽得一口唾沫差點嗆死自己。 “那你今天應該去找柳榕啊,哦,我這里還有幾種藥,可以助孕?!彼譄嵝牡赝扑],有意回避更重要的事實。 “哦?王妃竟然還有助孕藥?!彼那榫w深不可測,她一時不知他到底想表達什么。 反正不是真的夸她。 乾陵悅轉轉眼珠,有心和他拉開距離,手伸到枕頭下,摸了摸健身包,摸出一盒藥,向后一丟,“喏,去霍霍她吧?!?/br> 項天禮敏捷接下,拿在手里看了看,依舊是看不懂的字,往日她給自己藥還會撕掉標簽,不讓他看出大破綻,現在連裝都懶得裝了嗎? “你就不怕本王以欺君之罪判你死刑?”他陡然嗓音一沉,透出嚴肅認真。 乾陵悅想都沒想,“欺君之罪,你又不是君?!?/br> 噎得王爺沒說出話。 “再說,要是我死了,你的失眠、你的腿疾,可就無人能治了?!彼€是十分相信現在醫學的能力。 第二把刀精準插在王爺胸口。 “本王這么多年也是這么過來的?!彼桓市谋凰隣恐亲幼?,耍小孩脾氣似的。 “那就無所謂了,”乾陵悅奇跡般領會他逞勝的小心思,語氣輕松地回答,“反正我的小手段也只能讓王爺您減少病痛,多活十幾年罷了,您若不在意,我又何必上趕著給臉呢?!?/br> 項天禮眼角動了動,心里已經信了大半,清清嗓子,轉移話題,“上次你給的安眠藥,已經吃完了?!?/br> “王爺不是想在治我罪之前撈一把藥,全身而退吧?!币幌氲剿麆偛磐{自己,乾陵悅莫名不悅,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再三吃癟的王爺深知和她嘴仗是自找沒趣,不得已率先低頭道歉,“方才只是本王玩笑罷了?!?/br> “是嗎,我可是當真了?!鼻陳傉f著說著腦子卻想到他在自己說去找柳榕時沒有反駁,莫名冒出酸意。 渣男,竟然想利用自己的藥去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她氣呼呼地為項天禮定下人設。 “王妃難道在生氣?”項天禮閱人無數,女人家的小心思他多少能夠察覺,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哪怕是因為那句“欺君之罪”,但他已經解釋了。 “王爺臉未必太大了?!彼浜咭宦?,拿腳踹了踹他的腿,“您去誕下子嗣吧?!?/br> 他紋絲不動,聽到她的話后糾結的眉頭展開,“王妃吃醋?” “吃醋?”她無語,“我有什么好吃醋的?!?/br> 心里卻“咯噔”一聲,吃醋兩個字似乎完美符合她復雜的心情。 不可能。她單方面否認,雖然沒戀愛過,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她相當清楚,畢竟她暗戀男神那么久。 “是嗎?”不茍言笑的人今晚心情似乎不錯,隔兩三句就會夾帶一絲笑意。 乾陵悅也摸不清他的好心情來自哪里,自己白日分明才受過驚嚇,他卻毫不關心,果然是對她毫無意思。 真為原主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