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我不知道?!?/br> 蔣晚捂著嘴竊笑:“可能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他不喜歡你的話,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你?難道只是為了獵艷?” 不知想到什么,蔣晚話音一轉,又萬分鄭重道,“很有可能的!不然怎么會對你動手動腳?那個王八蛋,肯定是把你當成旅途里的樂子來消遣了?!?/br> 舒意彎彎唇,沒有解釋什么。 她和祝秋宴,不,應該是謝意和祝秋宴,謝晚,王歌……那些活在西江王朝的人,為什么在這一世重逢了? 筱雅臨死之際指向千秋園,是想告訴謝意什么? 舒意想不到答案,搖搖頭,見蔣晚已在她床畔昏昏欲睡,想著讓她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到嘴的話忽的一收,轉而問道:“晚晚,你夢見過我嗎?” “廢話,你可是我夢里的????!?/br> “不是,我是指……” 秦歌會被噩夢纏身,是因為上輩子王歌下場凄厲,冤魂不平所致,那么蔣晚呢?她的夢里,也曾出現過昔日的謝家嗎? 她嘗試著問:“你有沒有夢見過古代的大宅院里兩個姐妹?” 沒有聽到回應,舒意喚了兩聲,低頭一看,沒心沒肺的丫頭已經睡著了,真快。舒意把蔣晚放平,扯了被子給她蓋上。 再次看向窗外時,殷照年不知去了哪里,草坪上只剩梁嘉善。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他忽而抬頭看過來,春風和煦的男人,同她招手,露出足以包容一切的笑容,頓時讓她的心情松快了一些。 她穿上衣服下樓,及至轉角處猛一頓足,又奔回窗口。 在不遠處的馬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某一個時刻舉目望來,忽而空手比出拍照的姿勢,半瞇著眼,恬淡的嗓音道:“茄子!” 第28章 火鍋 怎么忽然變成三人行了呢?其實舒意也還沒有想明白。 就在十分鐘前, 當她站在房間窗口,看到不遠處街角那個男人時,她幾乎想也沒想就飛奔了出去。 來到他面前后恍才覺得自己太不矜持, 耳根慢騰騰地熱起來。 祝秋宴似乎料到她很快會來到自己面前, 端著一絲興味的笑, 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 啊, 年輕的小姐,穿著盛夏里洋槐碎花的裙子,踩著斑駁的光影下朝他飛奔而來,風吹開她的裙擺, 將她的長發揚起, 似要揚進一片崢嶸綠意中去。 太美了, 比薔薇花骨朵還要飽滿,比玫瑰還要美艷, 比這盛夏還要明亮啊。 祝秋宴笑了,摸摸鼻子, 算了, 原諒她不告而別吧。 “你、你沒事了嗎?”舒意一停下來就問, “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告訴我你請了律師, 原本、原本我想讓我的律師留下幫你, 但是大使館的代表說他們會派專人跟進?!?/br> 見祝秋宴沉默不語,她聲音放緩了一些:“我不知道那天在審訊室那么做會讓你陷入更加糟糕的局面,如果知道是那樣,我……” “你能怎么樣?” “我就告訴他們, 是我打暈了那個眼睛不規矩的俄羅斯警察?!?/br> 祝秋宴莞爾一笑,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太陽傘,撐開擋住舒意額面上的陽光。 才剛二十出頭的女孩,其實和當年他認識謝意時年歲差不了多少,但時代不一樣了,那時十四五歲的女孩就可以獨當一面,而今二十四五的女孩尚還在象牙塔里,哪怕如舒意一般還背負著一個深藏于西江的秘密,也還是稚嫩,還是可愛。 尤其是當她不安的小手似乎想拍著胸脯向他承諾,絕對不會讓他獨自一人承受苦難的時候,祝秋宴忽而被一種巨大的感動淹沒,愿意對此生、對無法結束生命的這些煎熬的歲月,提出諒解。 他可以釋然,為了她。 “劉陽從俄羅斯返回,在當地找了一個非常權威的律師,因為他們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所以沒有辦法再繼續羈留我?!?/br> “那、那襲警呢?他們不是要告你嗎?” 舒意微微踮起腳,將就他過于挺拔的身高,不想看到這個男人為了替她撐傘而彎下腰。 她總是覺得,他不應該向任何人彎腰亦或低頭,不管是過去倒在謝意的車駕前,還是如今為了像守護美麗的花兒一樣守護她。 祝秋宴察覺到她的體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但他卻故作沉吟的模樣,端著一副深思熟慮的面孔,略帶為難地說:“被限制出境了,為了要隨時聽候傳喚,可能得在北京滯留一段時間。怎么辦?小姐我無家可歸了?!?/br> 舒意“啊”了一聲:“那怎么辦?” 祝秋宴往前一步,肩膀微微向小姐傾靠過去:“小姐不收留我嗎?” “我……” 舒意為難地往后退了一步,說不清是因什么而為難,還是難為情。 收留一只曾經冒犯過她的鬼在家里算怎么回事?會把舒楊嚇死的。殷照年如果知道的話,一定要堂而皇之地離家出走,滿花花世界找女孩子了。 祝秋宴忽而說:“你怕我見家長嗎?” “什么?”舒意這才反應過來,一看男人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還狡黠地沖她眨眨眼睛,頓時惱了,“祝秋宴,你、你……你怎么這樣?” 晚晚說得對!他就是個大壞蛋,一肚子壞水!明明很擔心他的,他卻故意捉弄她。 舒意憤恨地瞪他一眼,轉身就要走。祝秋宴忙跟上前去:“誰讓你走之前連個口信都不留給我,人家很傷心的嘛?!?/br> “我留了?!笔嬉庹f。 祝秋宴微微挑眉,似是在思考她話語的真實性。舒意腳步一頓,認真地說:“我留了,崗亭的值班邊檢可以為我作證?!?/br> 哪怕當時被槍支對著腦袋,她也還是不顧一切地闖進了平房內。 她以為他聽見了,怎么會…… 祝秋宴抬手摸摸她的腦袋:“我當時發燒了,短暫地失聰過一段時間?!?/br> 舒意想到可能是因為俄羅斯警察刑訊逼供所致,上下打量他一圈,仍不放心地問:“你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祝秋宴非常受用的樣子,又開始賣慘:“還差一點點,不過見到小姐就好多了?!?/br> “你、你又貧嘴?!?/br> 舒意抽了他一下,祝秋宴佯裝疼痛,跳起腳來,要她揉揉。 舒意漲紅著臉道:“老不羞?!?/br> “那你到底跟我說了什么?” “沒什么?!?/br> “沒什么你還特地跑回去跟我說?說嘛,我想知道?!?/br> 舒意只覺這夏天又熱又悶,蟬鳴聒噪,盯著腳尖看:“我忘了?!?/br> “騙子,哼?!?/br> 舒意嘴角漾起一絲弧度:“就是那些感謝你的話,沒什么好說的?!?/br> “我不信,小姐分明看到我很高興?!?/br> “我……” 忽而一道聲音插進來。 “小意?!?/br> 舒意一驚,忙抬頭看去,哎呀,她怎么、怎么忘了……梁嘉善不知在路邊站了多久,直到確定他們的談話似乎已經告一段落后才上前來。 “我打擾你們了嗎?”他笑著問。 舒意搖搖頭:“沒有,對不起,把你一個人晾在花園里?!?/br> “沒關系,只是想告訴你,殷叔叔出門了,他讓我轉告你今晚不回來吃飯?!?/br> 舒意對于殷照年“只要舒楊不在家就一定會外出留宿”的這個行為早就習以為常,感謝一聲應下后,三人之間似乎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 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怎么開口,要為他們互相介紹嗎?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祝秋宴已然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恢復一派斯文敗類的模樣,朝梁嘉善走過去。 “梁先生,你好?!彼押玫卣f。 “你好,祝先生?!绷杭紊菩σ饫`綣,不分伯仲。 祝秋宴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鼻間發出一聲輕嗤,哼,跟上輩子長得一模一樣!眉毛、眼睛、嘴巴,下顎的弧度,沒有絲毫改變,就連氣質也跟從前一樣,給人一種舒服的、信服的、想要依賴的感覺。 士族公卿,王侯將相,以他之眼光來看,縱觀古今,梁嘉善是少之又少既像少年又像詩人一樣干凈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最容易俘獲小女孩的芳心,得虧他及時趕到。 祝秋宴說:“之前在邊境鬧了點誤會,我剛跟小姐解釋清楚了?!?/br> 他是指在審訊室沖舒意動手動腳那只屎盆子!梁嘉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當時您是失智了嗎?” “什么?” “否則該是怎樣強而有力的理由,才能讓一位小姐原諒您對她所作出的那些遠不止是過分的舉動?” 祝秋宴自覺遇到了舌辯的對手,看一眼舒意,那位當事人似乎沒什么兩個情敵正因為她而難解難分的覺悟,正望著樹頂上的麻雀出神。 他攥了攥拳,磨牙嚯嚯道:“是,我當時犯病了,神經病?!?/br> 梁嘉善一副寬容的神色:“我有相識的精神科醫生,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給您?!?/br> 祝秋宴咬著牙笑道:“多謝您的美意?!?/br> 兩個男人你來我往交鋒了一陣,還待繼續,舒意忽而道:“晚上吃什么?火鍋好不好?”她面頰有些泛紅,“忽然想吃火鍋了,晚晚也喜歡吃?!?/br> 于是,莫名其妙變成了三人行,回家驅車至附近的超市,梁嘉善負責推車,舒意負責采購,那位祖宗嘛,似乎挺清閑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對著任何可以反光的地方照鏡子,打理自己的儀表。 他忽而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款式老舊的電子設備。 黑色漆光面,翻蓋,按鍵,哦,是2g手機。 他抓抓腦袋:“那什么,我可以留小姐的電話嗎?” 舒意瞥了眼他手里的老物件,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壓低聲音道:“回頭我送你一只新手機吧,存下我的號碼,還有我社交軟件的賬號,你有什么事就可以聯系我了?!?/br> 這么一想,她又問:“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祝秋宴果真是一副千年老鬼害羞的模樣,沖她咧開嘴,天真爛漫道:“我翻墻去公.安局調查戶籍了?!?/br> …… “啊,原來北京市叫舒意的適齡小姐還不少,害得我……翻了好幾家墻?!弊詈蟛耪业剿?,一周都快過去了。 祝秋宴自覺惋惜,卻不想讓她承受更多的情意,關于這些天來他內心燃燒的那些思緒。他不知道她是否同他做一樣的夢,但他必須相信,那樣的經歷只能他一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