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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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笑著揉揉張澤軒腦袋。見張澤軒已經意識到自己錯誤,也沒太為難他,沒多會兒就讓他起來了。 不過,這次罰跪以及打手板還是給張澤軒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在他以后的人生中無數次的提醒他自律才能做更好的自己。 時間轉眼就到了年底,一場大雪將福靈山山腳下這個小村莊裝飾的分外美麗。 然,美則美矣,對于在溫飽線、生存線上掙扎的平民百姓來說,卻并不是什么好事。 雪太大,當天晚上,村里就有好幾戶人家的房子被雪壓塌了,有人被壓在雪里,第二天被人刨出來,人都凍硬了…… 張家的房頂今年才修過,墻又是青磚,倒沒受什么影響,不過看外面路都看不見了,張大有還是不放心的跟老張頭提了一嘴想去縣城看看,“……小妹跟石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這路都被雪埋了,(他們回來)路上別再出什么事情” 老張頭緊了緊身上的皮襖子,搓搓手,點了點頭,“是要去看看,讓老二跟你一起去”兄弟倆路上也有個照應。 張大有點頭,轉身去找張二福把事情說了,又去跟周氏交代了兩句。 張澤軒窩在周氏旁邊挨著火盆烤火,聽到張大有的話提醒,“爹,你把娘給你做的皮襖子穿上,那個壓風暖和?!?/br> 皮襖子是今年手頭寬裕一些,周氏買了羊皮特意找人做的,一共做了兩件,一件給張大有,一件給了老張頭。張大有那件,他愛惜的很,等閑都不舍得拿出來穿。 “對,再把蓑衣披上”雖說現在外面雪已經停了,可看外面這天陰沉沉的,誰知道還會不會下雪? “行,我知道了?!睆埓笥行χc頭,出門前揉了揉張澤軒腦袋,“芝麻在家也好好聽你娘的話,外面雪深,別亂跑……” 張澤軒乖巧點頭。 張大有兄弟倆走后。一家人繼續圍著一盆炭火,各做各的事。 把身上皮襖子讓給出門的老二穿的老張頭,換了一件昔日的破棉襖湊到火盆跟前一邊烤火,一邊聽宗氏低聲絮叨著村里誰誰誰昨天夜里沒了,怎么隨禮的事。 周氏妯娌幾個一邊閑聊一邊手下不停的縫補衣服的縫補衣服,繡花的繡花,就連已經懷孕七個多月的王氏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是肚子里的孩子鬧騰,還是久坐不舒服,隔一段時間,王氏就要讓張四喜扶她起來走兩步。 張月亮幾個小丫頭并松柏,湊在一起翻花繩。 張澤軒對翻花繩沒興趣,窩在火盆旁邊,心里把學過的文章 從頭到尾默背了一遍,實在無聊,起身,取了筆墨紙硯過來練字。 字練了不多會兒,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和聲?!八牡?,開門,快開門?!?/br> “爹,是爹回來了?!笔菑埓笥械穆曇?。 張澤軒立時放下筆往外跑,不等他小短腿跑到門口,張大有就已經進來了,帶進來一陣鋪面寒氣。 “大哥?爹,大哥怎么了?” “是啊,石頭這是怎么了?石頭,石頭?” 張大有大步背著石頭進來,沒顧得上說話,把石頭放到火盆邊上,快手快腳的把石頭已經濕透的衣服給扒了,然后給石頭揉搓手腳,等周氏火速抱了兩床被子進來蓋到石頭身上,張大有才一邊動作一邊簡單解釋,“石頭跟小妹他們回來路上遇到出來找食的野狼了……” “野狼?”張家人大驚失色,怎么會有狼?“那石頭?老四,你快去叫大夫?!?/br> “二弟跟小妹他們已經去了……” 說曹cao曹cao到,張大有話還沒說完,老大夫就已經被一個身材壯碩的大漢扛了進來。 大漢估計一路上走的有點急,這一路扛的老大夫有點難受,被放下老大夫捂著嘴干嘔了兩聲,又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緩過來后似是想罵大漢,看看旁邊還等著他救的病人,狠狠瞪了大漢一眼。 “大夫,怎么樣?我們家石頭沒事吧?” “應該問題不大,不過也不太好說?!崩洗蠓驌u搖頭,從身邊的醫藥箱里翻出來幾包草藥遞給周氏,“你先去煎藥?!比缓笥洲D頭吩咐,“再點一個火盆來” “我來,我來,我來點”宗氏急急跑出去,張白露跟著出去幫忙。 火盆很快端過來,藥也熬好了。 一碗藥下去,石頭的臉色總算紅潤了些。 “今天晚上(病人)估計會有些發熱,你們注意一下……如果熱起來,就把這包藥煎了給他喝?!?/br> 老大夫又留下兩包草藥,并細致的叮囑了一番,才說了聲明天再過來,由著張四喜送他回去了。 老大夫一走,石頭的情況也還不算太差,一家人心情漸漸平復下來,總算注意到了杵在屋里的壯漢。 “這位是?”老張頭疑惑的看向張白露跟張大有。 “這是恩公,是他救了我跟石頭?!笨墒?,恩公具體叫什么,張白露就不清楚了。 “我叫柳大春,是山里的獵戶”,今天他原本是帶了些獵物準備送到縣城換點過冬的糧食,沒想到路上遇到野狼攻擊張白露跟石頭,救下兩人,也算是機緣巧合。 老張頭等人點點頭,感激的向柳大春道謝。 柳大春擺擺手,“這不算啥,說起來也是巧了,平時我都不走那條道的,今天是為了抄近道去縣城,才……”沒想到就讓他給撞上了,“我這人是個直性子,有一說一,我跟過來一個是幫忙,另一個也是要跟你們說一聲,按我們獵戶的規矩,這野狼是我殺的,就算是我的……”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對方救了他們張家兩條人命,是他們張家的大恩人,他們怎么會跟恩人搶這個? “那行,話也說清楚了,那我就走了?!彼€要去縣城換東西呢,遲了回來就晚了。 柳大春說完不等張家人有所反應,一點不含糊的轉身就走。張家人想攔都攔不住,給他銀錢表示感謝他也沒收……只能打聽了柳大春的住處,謝了又謝。 送走柳大春,宗氏抖著手,后怕的摸了摸大孫子已經恢復了正常體溫的臉,轉頭看向張白露,“白露,你跟娘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會遇到狼的?” 張白露擦了擦眼淚,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原本一路上都好好的,那狼突然就冒出來了”,當時她都嚇懵了,想跑,腿軟的根本邁不開步子。 “其實那頭狼一開始離我更近,它原本也是想要來咬我的,石頭是為了救我,才大喊大叫吸引那狼的注意力,后來那狼撲過去咬石頭,石頭往邊上躲的時候腳下一滑不小心掉到路邊的雪窩里去了……然后那狼又撲過來想要咬我,是柳大春一箭射死了野狼,又救了石頭上來。只是他一開始離得遠,救石頭的時候,又費了些時間,等石頭被救上來就已經暈過去了……” 到現在,張白露的心還跳的厲害。 “爹、娘,我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睕]有他,她跟石頭今天真的活不下來。 “那是一定的?!崩蠌堫^點點頭,“不過最近就先別出去了。你們在家好好呆著,我出去一趟,遇到狼這事,得跟里正說一聲?!?/br> 只這一只還好,萬一還有別的,那就麻煩了。 “狼?” 老張頭點頭,“我那小閨女跟大孫子今天險些被狼給害了?!?/br> 里正有點不敢相信,他當了幾十年里正了,之前從來沒見過狼,聽說狼害人,倒是野豬每年春天的時候多有下山的。 不過,看老張頭不像撒謊的樣子,他也不敢不放在心上。當即召集人說了一下張家小閨女跟大孫子回來的路上遇到狼的事情,叮囑眾人近來沒事千萬少出門。 可惜真正放在心上的并不多。 “張家小閨女?就是被休回來那個?不會說的假的吧?咱們都在這住了這么多年了,什么時候遇到過狼???” “假的?這種事應該不至于說假話吧?她圖啥???” “那誰知道?說不得是記恨之前大家說她閑話,報復呢。反正我是不信,我活了這么大,還沒見過活的狼呢?!?/br> “我也沒見過?!?/br> “我也……” “我也……” “你看大家都沒見過,就她見到了,還說不是假的?再說了要是真的遇上了,她還能有命在?” 第18章 018 后續村人如何,老張頭并不清楚,他把事情跟里正說明白,知道里正已經召集大家說過了,就放心的回去了。 還有三兩天的就過年了,外面膝蓋深的雪,張家人連著幾天在家除塵、蒸饅頭、做蘿卜丸子,做各種過年的準備也沒出門。 大年三十跟張景元家一起祭祖,周氏幾個才從張景元媳婦口中得知,村里有人被狼給叼了。 “爹之前不是提醒里正了嗎?里正也通知村里注意了呀?怎么還是被狼叼了?”周氏幾個不解。 張景元媳婦往隔壁努了努嘴,“通知是通知了,有人就是嫌命長不信,能有什么辦法?就隔壁,沒出事前見天在我跟前說難聽話,事兒一出,躲家里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有那邊那兩家,那舌頭長的,恨不能趕上□□,現在你們再看……” 這個世界上多是火燒不到身上,不知道痛的,“回頭不定還有人怨你們通知的不盡心呢?!?/br> “不會吧?那也太不要臉了?!眲⑹险ι?。 不想,這世上就是有那不要臉的人,而且比張景元媳婦說的還無恥,趕著除夕,張家飯菜才剛上桌,張澤軒剛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被狼叼了的那家竟然帶著孝找上門來了。 “……是你們把狼打死了,那狼才找過來的,你們不把那狼打死,那狼能找到村里來?”找不到村里來,她兒子怎么會被狼給叼了?“你們還我兒子命來……嗚哇……我可憐的娃啊,缺心爛肺的害了你的命啊……” “呸,個死老婆子,說什么狗屁話呢。誰害你兒子命了?誰害了?大過年的跑家里來嚎喪,你tn的全家都死光了吧?” “你兒子被狼叼了跟我們家有什么關系?” “還缺心爛肺,我看是你兒子不做好事被老天爺收了吧……” 占據主場優勢,張家幾個女人一點不怯,尤其是二嬸劉氏,那嘴巴拉巴拉的,雖然沒有完全壓制住了對方的唱念做打,卻也很對方斗了個旗鼓相當。但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任誰大過年的遇上這樣的事都得糟心。 張澤軒就看他爺他奶,他爹他娘,和幾個叔叔嬸嬸都是滿臉寒霜,就連大著肚子的四嬸王氏,和因為守寡平時在外人面前基本不怎么說話裝透明人的孫氏都加入了戰斗。 里正很快一臉不高興的被請了過來。他也正在家里準備吃晚飯呢,小酒都準備好了,結果給他弄這一茬。 “叔,今天這事,您可得給我們個說法,當初我家石頭跟小妹遇上狼,僥幸沒事,為了村里人安全,我爹可是第一時間就去跟您說了這事,后面因為怕再出事,我們家連著幾天都沒出門。今天這大過年的,一家人正高高興興的準備吃飯呢,驢蛋他奶帶著人跑到家里來罵人,說我們害死了她兒子,她兒子都被狼叼了幾天了,早不來晚不來就今天來,這不是欺負人,想著訛人,觸人霉頭是什么?” 一般懂事點的人家家里有人沒了,誰會不懂事的沒事往別人家跑,還是除夕晚上? 張大有等人氣的臉通紅,就要繼續放狠話,被得到消息趕過來的張景元眼疾手快的給攔住了。 “叔,大有說的是,我們老張家雖說是外來戶,可落戶杏花村也有五六十年了,這些年一直都本本分分的。如今麻婆子(驢蛋他奶)張口閉口他兒子是張家害死的。還特意趕著這樣的日子上門來,其心其行,應被世人鄙夷惡之,至于她是真的覺得兒子是被我張家害死,還是覺得反正我張家是外來戶,來了幾十年也是外來戶,沒有多少族人可依仗,進而仗勢欺人?相信里正您慧眼明心,定當能看得清……” 他當然看得清,可那麻婆子被狼叼走的兒子是他沒出五服的侄子,即便里正也很不高興麻婆子挑事,念在同族,又剛沒了兒子,他還是想著充當和事佬把這事糊弄過去。 偏偏,麻婆子不識好人心,鉚足了勁各種撒潑耍賴,非說他兒子是被張家害死的,死活要張家賠錢。 對方邏輯感人,周圍圍觀的那么多,除了跟他們家關系確實好的零星幾個,沒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張澤軒站在門檻上默默看著,對村人的冷眼旁觀無比心寒。 以前他只憨吃憨玩鮮少真正接觸大人的世界,都沒發現,自家不僅窮,原來在這個村里竟然被這么多人排擠。 咬咬牙,捏了捏小拳頭,張澤軒提高嗓門,狀似疑惑的問站在他邊上的張澤壘,“哥,驢蛋他爹被狼叼了,為什么找我們張家賠償?那狼又不是我們家養的?也不是我們家殺的?” 聽到張澤軒的話,張澤壘還沒說什么,麻婆子先接過了話茬,“怎么不是你們家殺的,你小姑個那jian人跟你哥那jian種怎么從狼□□下來的?”這也是麻婆子最恨的,憑啥張家的jian人遇到狼都能活下來,她的寶貝兒子卻被狼叼了? 張家不是有錢嗎?張家小子不是剛救了貴人得了幾十兩銀子嗎?就要她們家賠。 “你個老sao貨還敢罵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住手,住手?!崩镎磧蛇吘谷灰蚱饋砹?,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對麻婆子也沒了耐心,大吼一聲“你也給我閉嘴?!?/br> 與此同時,得了張澤軒授意的張澤壘快速跑到張景元跟前,拽了拽張景元,跟張景元嘀咕了幾句話。 誣告反坐?張景元只是個童生對律法并不很熟,不過腦子并不笨,得張澤壘提醒,很快反應過來,站出來,對里正不卑不亢的道,“叔,這狼還真不是石頭跟白露殺的,他們也沒那本事,因此麻婆子說的我們張家殺了狼引來狼害了她兒子的說法根本不成立。今日除夕,大家都要過年,僅我張家一家之言想來就算我們說破了嘴皮子麻婆子也不相信。不若約個時日,待縣尊大人開筆,兩家對簿公堂,只是律法有言:誣告者按反坐論處,不知道麻婆子敢不敢,受不受得起?” “受得……” 受得起什么受得起,你他n的知道反坐什么意思嗎?忍無可忍的里正一腳踹翻了麻婆子。 “今日這事到此結束,你們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個說法,時間也不早了,還過年呢。散了,都散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