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寒著實沒想到舒靈怎么突然就猜到了他剛從那個精神病院回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在談判桌上雷厲風行毫無懼色的藺大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因為一個女孩子失了睿智。

    他，本就話少，要么不開口，一開口絕對是簡明扼要、直中要害，但這一次，面對舒靈的疑問，他竟破天荒的，不知如何應對。

    “你，你怎么知道的？”

    “味道，”舒靈顫抖的更加厲害，默默的從他的懷里掙脫了出去，“你襯衫上有那里的味道?！?/br>
    雖然那味道幾乎已經淡到聞不出來了，但就算是只有那一點點，她也能敏銳的察覺到，而且絕對不會錯認！

    那種摻雜著腐朽、絕望和猙獰的味道，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掉！

    坐在床上痛苦的抱住自己，蜷縮到了墻角，舒靈將頭埋在雙膝之間，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如同受了傷的小獸那般可憐無助的模樣看得藺寒的心也跟著抽了抽。

    對了，他給忘記了，當時進精神病院里的時候，他嫌里面灰塵太多，又太悶熱，特地脫了外套只穿著襯衫進去的。

    難怪剛剛抱她進來時她沒有聞到，脫了外套，反倒聞到了。

    “靈兒……”

    向前挪了一下想要將她擁入懷中，藺寒怎么也沒想到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舒靈竟會歇斯底里的打掉他的手，拒絕著他的觸碰！

    “為什么要去那里？為什么？！那里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到底想怎么樣！嫌我還不夠可憐，不夠狼狽嗎！為什么要去那里！為什么！”

    為什么要去見證我此生最不堪的那一面！為什么……

    舒靈的眼淚如同決了堤的洪水，肆意流淌在臉頰上，沾著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再加上這歇斯底里的咆哮，此刻的她怎是一個瘋字了得？

    很奇怪的是，明明現在的她就狼狽到不行，邋遢到不行，跟以往那個有輕微潔癖、溫聲細語的舒靈完全不同，但藺寒卻就是覺得，這樣的她，反而更讓他想要親近一些。

    跟上次她的哭泣不一樣，上次她哭，只是被他欺負的狠了，實在受不住了才哭了那么一次，但這一次的哭泣，很明顯跟上一次不是一樣的含義。

    終于，她在他面前不是一直強裝著堅強的模樣了，不再是那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隱忍，不再一個人抗下所有的傷痛，更加不會再像個圣人一樣，寬恕整個世界了。

    她會對他生氣，對他咆哮，將她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這樣的她，怎么能讓他不心疼？

    不甘心的再次湊過去想要抱住舒靈，結果卻依然被她一巴掌打開，并且瘋狂的推搪著他，不許他靠近。

    “你走開！別碰我！你別碰我??！”

    嬌弱的粉拳如雨點般打在藺寒身上，雖說不怎么疼，但打的久了，也是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但藺寒看著她這痛苦的模樣，竟也生生的受了，跪坐在那里老老實實讓她打。

    挨打的過程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該死的襯衫，藺寒微微皺了下眉頭，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撕開，扣子不堪受力，四下飛濺，一件好好的襯衫轉眼便被撕成了破布。

    毫不在意的將它的殘骸甩下床之后，藺寒直接赤著上身繼續任由舒靈不可控制的捶打著他的胸膛，他的肩膀。

    “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為什么要去那里！為什么……”

    力氣漸漸消失，舒靈哭得卻越發的厲害，最后干脆是將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停了下來，面對面的坐在他面前，失聲痛哭著。

    身體因為哭得太狠而劇烈的起伏，就算是被藺寒搶走了股份的時候，舒靈都沒有現在這么絕望過。

    怎么辦？他去過那里了，他一定見識到了那里的殘酷，間接的想象到了她當年被關在那里時所受過的毫無尊嚴的折磨！

    她在他面前再也，沒有一絲的底氣和尊嚴，再也沒有了！

    她是個骯臟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站在他身邊！他的身邊應該是像舒檸那樣光鮮亮麗的小公主，而不是像她這種劣跡斑斑的女人。

    “他們一年沒有讓我洗過澡，沒有給我的衛生間里供過水，他們每天都會從那個窗口里扔一些垃圾和老鼠進來，我卻還得對他們說句謝謝！”

    “因為，到了下半年的時候，那間屋子里的食物已經全部吃完了，我要想活下去，那些垃圾就……”

    饒是藺寒這般辣手無情的人也再無法忍心聽下去，附身過來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緊緊摟著，像是要把她揉碎進骨血里那般用力束縛，用自己最堅實的臂膀去環抱她劇烈顫抖著的身體。

    “不要想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在舒靈看不到的角度，藺寒默默的紅了眼眶，單手摁在她的后腦勺上柔聲安慰道，“有我在，不會再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他們為什么要那么對我？為什么？為什么要害死mama？為什么要把我送進那里？為什么……”

    “靈兒，不想了，不要再想了，我在，有我在，不要想了……”

    “我真的很害怕，我想要活下去，但好幾次我真的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他們冬天往我的屋子里吹冷風，澆冰水，我……”

    正躺在艾可嘉辦公室的沙發假裝聽歌午休的邱梓懿皺著眉頭摘下了耳朵里的耳機，心頭竟不可抑制的抽痛了起來，他之前不是沒有調查過舒靈，也知道她曾經進過精神病院里接受過治療，只是他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么的，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