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戲_分節閱讀_53
方橫突然聽見這個消息,愣了半天才問:“滅門的究竟是誰?” 蕭玖道:“抱歉,事涉他人隱私,不能說?!?/br> 此地的燕山派弟子聞言明顯都不太甘心,但又不好意思多問。畢竟,蘇門之所以將燕山派認作仇家,叛徒徐飚才是關鍵,實在怪不得當年出手滅門除惡之人,何況蕭玖畢竟是個青年女子,一群男人不好纏著她問。 蕭玖徑自轉身而去,季秦二人和孫呈秀都追上來,趁沒人的時候悄悄追問,但蕭玖依舊微微搖頭不語。 孫呈秀之前已經從秦頌風那里聽說她少年時的經歷,當時氣得手腳發涼,一見面卻不敢提,只是默默拉住她的手腕不放,見她臉色不好,又岔開話題:“那你聽說過蘇門哪個人有女兒或者meimei嗎?” 蕭玖道:“沒聽過,連有老婆的人都只聽說過蘇潛一個?!?/br> ……想來也正該如此,蘇門即使有其他家眷,怎敢叫這些深恨他們的小殺手得知。 方橫已經送到,燕山派大亂之中無暇待客,眾人本該離開。但孫呈秀決定再留幾天,因為她覺得徐飚化名血竹殺人多年,總會在本門留下一些破綻,但以方橫那個只懂刀法、不懂人心的脾氣,實在不能指望他查出什么來。 蕭玖決定留在燕山派陪她;秦頌風和季舒流則準備先行離去,繼續在桃花鎮試著打聽一些舊聞。 臨別前,新任燕山掌門方橫不但身體尚未恢復,精神也依舊不振。秦頌風找到他,單刀直入:“我一直想跟你說,那天你掙脫束縛、砍塌了山洞的時候,用的就是你最近正琢磨著自創的那套刀法,而且已經圓融貫通,比我上次看見的時候高明數倍。你是不是當時憤慨積于內心,突然悟出來的?” 方橫聽到刀法,果然迅速恢復了幾分生機:“命懸一線的時候,突然想通了很多關竅,可惜當時神志不清,現在已經忘卻大半?!?/br> “我還記得不少,”秦頌風道,“我琢磨很多天了,正好把我記住的招式跟你演示一遍?!?/br> “慢著,你叫季舒流也過來。那天的事我雖說大都忘了,還記得你制住我之前,和你同行的那個人擲出一顆石頭,正好打在我出刀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才給了你可乘之機,事后才知道是季舒流?!y為他有這等見識,卻聽任江湖中傳言他武功低微,從不辯解?!?/br> 秦頌風笑道:“他不算江湖人,要名氣有什么用?行,我把他也拉過來?!?/br> 季舒流到后,秦頌風拿起方橫的刀,站在即將西沉的夕陽之下,刀尖斜指地面,然后突然發動。刀影瞬間連成一片,落日橙紅,映入其中,散為萬點光芒。 這刀法的確是當日方橫在山洞中施展的刀法,攻守兼備,勢若雷霆,秦頌風的人不如方橫高大,方橫原本的刀也不如那天他隨手奪來的那把刀厚重,但施展開來,氣勢絲毫不減,又比那日地底的情形多了幾分嚴謹。 刀法前半段猛烈,后半段驀然轉為偏險,以攻為守,倏忽往來,暗含絕境突圍之意,形已非方橫當日之形,神卻自有方橫當日之神。最后一記斬擊落下之時,夕陽已經沒進云層之后,東半邊天暗淡無光,西半邊天霞光如血,夕陽的余暉映在如最初一般斜指地面的刀身上,也映在秦頌風清瘦的身影上,竟渲染出幾分英雄末路之悲。 面對自己自創的刀法,方橫神情激動,靜默良久:“秦二,能交上你這種朋友,實在是一生之幸事,師父生前也在關注這套刀法,如果他看見了,一定也會欣喜萬分?!?/br> 秦頌風將刀插回鞘內,塞到方橫手邊:“刀法才剛成型,招式、發力、步法都等著你慢慢推敲?!?/br> 方橫深吸一口氣,溫和地道:“季兄弟,先向你道謝,那天多虧你擲出一顆石頭擊在我刀刃上,秦二才有機會救我一命。你投擲石塊的手法十分巧妙,不像尺素門的風格?!?/br> 季舒流看了秦頌風一眼,見秦頌風點頭,才實話實說:“蘇門殺手喜歡射飛刀,我看得多了,就學到一點?!?/br> “好悟性?!狈綑M對蘇門的恨意顯然并未牽連到武技本身,“你覺得那天你能用一塊石頭直接擊破我的防守,關鍵何在?” 季舒流道:“這套刀法的關鍵在于凝力于刀,人隨刀動,多一分力則受制于刀,少一分力則難以發揮長處,所以對發力的技巧要求極高。那天方先生神志不清,發力不夠勻稱,轉折間不夠圓潤,才給我可乘之機?!?/br> “那今天的呢?”方橫追問,“秦二使的這套刀法,你如何評價?” 季舒流不慣在陌生人面前出這種風頭,又看了秦頌風一眼,才坦率道:“今天這套刀法,前半段任何人都能用,只要將發力控制得恰到好處,就可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后半段卻受制于身形、步法,異常艱難。 “秦二門主出招的時候,我無隙可乘,只能硬碰硬;但換成別人使出來,沒有秦二門主這么強的輕功,難免手腳不能相顧,要保證手上的刀圓潤自如,腳下的步法很容易露出破綻?!?/br> 方橫連連點頭:“這套刀法的第三十七招,源于我之前為之困惑良久的第二十三招,然而當時踏出的這一步,”他擺出一個姿勢,“雖然恰好封住對手的還擊之路,但卻極險,稍有偏差,甚至只要換成一個身形較矮的人,敵人若是如此還擊,難免處處受制……” 三人就這樣連比劃帶討論,直到深夜。次日季秦二人離開時,方橫居然說他在刀法上有一關竅苦思難解,無暇相送,端坐庭院之內,看都不多看他們一眼。若換個人這自然是極不妥的舉動,但秦頌風熟知方橫脾性,不以為意,拉著季舒流轉身便走了。 第42章 喝醋 ※一※ 一場暴風雪毫無征兆地肆虐永平府,持續兩日,狂風呼嘯不休,竟令很多人徹夜難眠。 今年本來就是永平府數十年來最冷的一年,天寒地凍堪比關外,再加上這場大雪,更是酷冷難當。老實人都在家里烤火不出門;輕浮子弟都在青樓里烤火不回家,家里人也冷得根本沒心思把他們找回來。 在嚴寒的刺激下,潘子云對自己多年的苛待終于爆發,四肢關節微微腫起,連行走都痛苦異常。他似乎并不著急,神色悵惘地說,奚愿愿死前那些年也是如此,如今總算報應在他身上。 季舒流覺得潘子云這樣下去或許真得早死,心頭不安,冒著風雪出門去找費神醫開了些藥,還請教了施針的方案?;貋硪院?,他又生怕潘子云為了體會奚愿愿的痛苦而不肯用,親自去廚房借火把藥湯煎好。 秦頌風過來笑他:“你對我都沒這么賢惠?!币贿呎f,一邊賢惠地幫著季舒流拆藥包、煽火。 季舒流小聲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秦頌風不屑:“瞎扯。他又不是女的,我吃什么醋?!?/br> “他不是女的,難道你是女的不成?”季舒流詫異地看著秦頌風,突然把他撲到墻角,“快給我摸摸東西還在不在!” 他說到做到,秦頌風悶哼一聲,捉住他的手腕,倆人便就地扭打起來。季舒流拳腳遠不如劍法,秦頌風自是輕易得手,把他反扭雙臂按到一張小桌上,在他耳邊威脅道:“再瞎扯一句試試?” 季舒流笑嘻嘻地道:“你惱羞成怒什么,難道其實已經不在了,我沒摸對地方?” 秦頌風手上微微加力,季舒流只好道:“你放心就算真不在了我的不是還在么不會把你始亂終棄的……??!疼死了,松開!” “不松?!?/br> 季舒流眨眼:“你不松我可要哭了?!?/br> “你哭,我愛聽?!彪m然如此說,秦頌風還是松了手。 季舒流感覺他確實并未吃醋,遺憾不已,找來一個干凈的小杯子倒了一杯底陳醋,端到秦頌風嘴邊要喂給他。 秦頌風施展輕功,一個閃身就晃到一邊。季舒流只好把醋放到旁邊的桌面上。等藥湯熬好了,季舒流墊著厚厚的手巾端起砂鍋,濾凈藥渣,把藥都灌進一個小罐里。 秦頌風一眼瞥見那杯底醋,抱怨道:“浪費?!?/br> 季舒流二話不說,端起杯子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得意地沖秦頌風歪頭。此人怕苦怕辣又怕咸,就是不怕酸和甜,再多喝幾口醋也無所謂。 秦頌風哭笑不得,等季舒流把小罐裝進一個小盒里,就穿上外衣,隨手把季舒流的外衣丟給他,自己小心地提起那個盒子,與季舒流一道送往潘子云的房間。 季舒流把手縮在袖子里,握住了秦頌風提盒子的那只手——他明白,現在的天氣里,手露在外面提盒子會凍得發僵,所以秦頌風才默不作聲地將之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