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大餐再度變成家常菜，劉春春系著圍裙，站在鍋邊專心致志炸著丸子。一粒粒金黃飽滿的rou球在沸油中上下翻滾，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引得王先生和鄰居家的阿咪一起心癢難耐，不過一人一貓的表現方式倒是出奇一致，都是傲嬌而又矜持，一個蜷著尾巴趴在窩里，另一個站在廚房門口，宛若靜止的古希臘雕像。

    丸子先炸熟再炸酥，等到熟透之后，劉春春才勾勾手指：“進來?！?/br>
    王遠辰放下手里涼透的咖啡杯，表情肅然地走過來，還沒等丸子遞過來，就已經張開了嘴。

    劉春春吹了吹，小心翼翼喂到他嘴里，然后問：“又很難吃，對不對？”

    外酥里嫩，汁水充沛，舌尖和牙齒都得到了極大的享受。王遠辰點頭：“嗯，難吃?！?/br>
    劉春春笑著盛給他一小碗，自己又去忙別的菜。廚房窗臺上擺著一排卡通奧特曼，那是他在得知白曦的身份后，網購回來的小擺件，但是卻遭到了王先生的強烈嫌棄，甚至都不允許他擺在客臥，最后只好委屈這些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暫時蹲在了廚房，天天陪伴吸油煙機一起工作。

    王遠辰問：“哪個是我？”

    劉春春回頭：“??？”

    “有三個，”王遠辰指著那排奧特曼，“沒有我嗎？”

    “唔……”劉春春在選購的時候，其實并沒有這么深刻的含義，單純因為三個一套，但是既然王先生特意問起，他也就機智而又懂事地說：“沒有你，你比這些都好看?！?/br>
    王遠辰不屑：“嗤?！?/br>
    “是真的?！眲⒋捍豪^續低頭切菜，“我沒騙你?！彼贿呎f，一邊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覺得這種對話實在幼稚。王遠辰則是悠閑踱到他跟前，伸手戳了戳那包在毛絨家居服里的腰。

    白色的霧氣，玻璃上草草畫出的笑臉和桃心，食物的香味，窗臺上的奧特曼，還有忙碌的兩個人——一個忙著做，一個忙著吃。所有這些加起來，就是冬天最溫情的畫面。

    王遠辰對這一切感到很滿意，當然，如果隔天清晨沒有接到韓卓的電話，他會更滿意。

    “在我去實驗室的時候，小白暫時待在你那里?！表n卓說，“有問題隨時聯系黛西?！?/br>
    “你確定要去？”王遠辰煩躁地問，“為什么要向那個混蛋妥協？”

    “因為我得先確保周靜的安全?！表n卓說，“她是無辜的，而且身份特殊?！?/br>
    “你的退讓只會讓他更加得寸進尺?！蓖踹h辰提醒，“至少也要讓你的血里帶一些干擾素?！?/br>
    “施天沒那么好騙，而我不想這件事再出任何意外?！表n卓搖頭。

    “那以后呢？”王遠辰問，“一直這么被他脅迫嗎？”

    韓卓沒有回答。

    在這大段而又壓抑的沉默里，王遠辰嘆了口氣，終于善心大發，把尖銳的語調收起三分：“你自己小心?！?/br>
    韓卓點頭：“謝謝?！?/br>
    等他掛斷電話時，白曦正在身后抱著外套等，他笑瞇瞇地彎起眼睛，像是并沒有聽到剛才對話的內容。

    “不安慰我一下嗎？”韓卓從他手里接過衣服，另一只手把人拉到自己懷里。

    “沒關系?！卑钻氐?，“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而且，來日方長?！?/br>
    韓卓笑笑，低頭在他額上印下一個親吻。

    從周五到周六，時間快得幾乎只是一瞬。

    韓卓開車去了施天所說的“老地方”，那是隱匿在市中心的一家實驗室，外面顧客盈門販賣網紅咖啡，再往深處走，卻是恐怖寂靜的白色監牢。

    門口的指紋鎖并沒有換，韓卓一路暢通無阻，那些實驗室里的員工在見到他時，也沒有絲毫訝異，而是會像以前一樣，低頭叫一句“韓先生”。

    時間仿佛在此凝固，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無一不在喚醒著之前熟悉的回憶，再刺鼻的藥水也掩蓋不去空氣里的血腥，這一切讓韓卓從心里生出厭惡。

    而在另一邊的公寓里，劉春春正在廚房煮咖啡，他往客廳看了一眼，擔憂地問王遠辰：“白哥沒事吧？”

    “你以為他是誰，苦情少女或者韓劇主角？”王遠辰舔了舔手指上的餅干渣，“當然不會出事?！?/br>
    “至少也會心情不好吧？”王遠辰把面包從烤箱里端出來，“雖然我不懂你們奧特曼的事，但是很明顯，目前邪惡怪獸的勢力要強大許多?！币驗檫B傳說般的韓卓都只能被迫妥協。

    “很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蓖踹h辰道，“其實吳子剛的想法并沒有錯，我們需要人類政府的支持，哪怕只有一小股力量，至少也能讓地下倉庫心存忌憚，不會像現在這么囂張?！?/br>
    “周勇還有戲嗎？”劉春春問。

    “有戲?！蓖踹h辰點頭，“所以我不反對韓卓用一管血去換周靜，雖然聽起來很失敗，不過這不算虧本生意?！?/br>
    “嗯?！眲⒋捍耗贸龉u，想讓白曦心情好一點，于是在新出爐的面包上仔細畫了個桃心。

    王遠辰說：“我不吃草莓醬?！?/br>
    “我知道你不吃，白哥喜歡?！眲⒋捍喊驯P子遞過去，“端到客廳去?！?/br>
    王元辰略略不滿，他高傲說：“我突然又想吃草莓醬了?！?/br>
    “那你就吃唄?！眲⒋捍翰敛潦?，反正一盤有很多個，你隨便吃。

    自己微妙的小情緒沒有被對方關懷到，這讓王先生稍微有些不悅，不過看在客人的面子上，還是沒有把他的臉蛋扯成方形。他把面包端出客廳，凌空丟給白曦一個：“在想什么？”

    “在想周勇?！卑钻卣f，“他只是一個副主任，根據吳子剛找到的資料來看，也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背景，那在這次事件之后，他會不會被撤職？”

    “不會?！蓖踹h辰擦了擦手指上的果醬，“他非但沒有被撤走，反而馬上就要獲得升職，我猜應該是對于他女兒被綁架的安撫?！?/br>
    白曦意外地說：“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北斗研究所的網頁上就掛著公告?！蓖踹h辰說，“當然，人們只會以為那是在研究小麥和水稻?！?/br>
    白曦抬手制止：“等一下，我現在腦子有點亂?！?/br>
    “沒關系，你可以仔細梳理，我一定不會打擾你?！蓖踹h辰欣然回到廚房，反手關上了門。

    劉春春吃驚道：“怎么了？”

    “是你的老板，”王遠辰無辜道，“他說想要一個安靜的空間?！?/br>
    是嗎？劉春春安慰他：“那我們就在廚房待著，反正這里也挺暖和，你喝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