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很長時間不明白自己的朋友張張為什么那么恨自己——你的出生不是我決定的，你的一切也不是我造成的，你為什么恨我？你就算要恨也是恨張王，你恨我干什么？

    張張自己也不知道。

    他們能把高精尖的腦控研究到全球頂尖，可是，于人類最光譜的愛恨情仇，卻一無所知，甚至不敢去碰觸。

    張張恨kk，還在張王之上。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不了解張王，對張王也沒感情，哪怕后期和張王合作也是拿錢做事，再到徹底謀奪凱琳的家產，簡直連絲毫的道德壓力都不必承擔——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也不曾相處，毫無感情，我為什么要有壓力？

    可是，要讓他肆無忌憚追殺kk，他總有點心理壓力，所以，他就特別恨kk。

    因為，他實在是太熟悉kk了。

    熟悉到曾經無話不談。

    熟悉到某一天忽然發現這個死宅學神原來天天是豪車大宅，美女們對他特別青睞……

    我們最妒忌的從來不是陌生人，而是身邊人，尤其是（誤以為）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忽然發達了。

    張張決心趕超kk。

    以張張這樣的本領，當不擇手段想來錢時，自然也容易。

    很快，他便有了豪車，有了巨大的豪宅，有了普通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巨額財富。

    張張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位拋棄自己的嫩模。

    這時候，他驚詫地發現，這位嫩模徹底出圈了——她成了三千包夜的外賣。有個很猥瑣的男人甚至半開玩笑地說，這種貨色，有時候一千塊可以包兩夜。

    張張受到的心理沖擊可想而知。

    原來如此。

    張張還開始大規模地報復：一個曾經多次為難他的導師，忽然被人公開和一個女學生茍且的視頻，導師身敗名裂；一個男生曾經嘲笑他，說他這樣的吊絲不配進入他們的一個社團，于是，這個男生某一天因為巨大的丑聞徹底毀掉了自己的職業生涯。至于凱琳這種，那是非死不可的，因為凱琳無數次輕視他、把他當成了自己家里一個看家護院的鏢師大奴才而已……總而言之，張張的崛起，成了一部吊絲逆襲史，但凡欺辱過他的人，統統被他徹底打臉了。

    這爽文式的cao作之后，他開始縱情聲色，徹徹底底的紙醉金迷，成了嫩模圈里最受歡迎的鉆石王老五——美女們成天包圍他，奉承他，無數人手段用盡想要嫁給他。

    張王本人其實并不好色，最重要的目的在于“宏圖大計”，所以，后來直接遣散小三們，甚至代孕都是人工輔助，壓根無需自己出面。于他而言，是把這事情當做一份工作在做。

    可是，張張，那就絕對是聲色犬馬，不亦樂乎。

    彼時，隨時點開一個娛樂八卦就可以看到：某某嫩模搭上了多金神秘大總裁……某某嫩模曬出了大總裁贈送的愛馬仕、某某網紅自爆和一神秘大總裁約會之類的……

    這些大總裁，當然都是張張。

    他幾乎是報復性地在縱情享樂。

    他特別享受這種金錢所帶來的高光人生。

    他覺得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簡直是白活了。

    他曾經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給kk打電話，醉醺醺地說：“kk，你知道一百多萬一瓶的紅酒有什么好處嗎？”

    kk回：“無論什么樣的紅酒都是葡萄糖發酵成的酒精，再加一點酒石酸、果膠、礦物質和單寧酸之類的?！?/br>
    張張大笑又大罵：“kk，你tm真的是個偽君子?！?/br>
    于是，kk也迷惑了。

    紙醉金迷真的就那么shuangma？

    還有一次，張張打來電話：“kk，某某死了。我找人弄死了他……”

    那個某某，就是當年譏笑他的那位同學。那次，張張被羞辱之后，賭咒發誓說總有一天要弄死他，當時，kk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畢竟，這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一般人早就忘了，忽略不計了。

    張張的醉醺醺通過電話都能聽得清清楚楚：“kk，你知道你為什么還沒死嗎？不是你本領大，而是我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多次放你一馬（你一個人從未羞辱過我），否則，你已經死了幾百次了。kk，你真的不過如此，沒什么好牛比的……”

    kk當時終于沒忍住，回了他一句粗話：funny mud pee。

    不滅掉張張，kk發現自己也沒法生活了。

    kk首先體驗的，其實并不是“紙醉金迷”，而是普通人的生活。

    從熱帶雨林回來開始，到隱居小木屋，再到認識肖蠻蠻……那時候，他真的有一段時間處于隱姓埋名的狀態，也沒錢可花。

    他曾經在半個月里，每天早出晚歸，坐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路公交車，從霓虹閃閃的高樓大廈到金碧輝煌的購物中心，也從一線天一般的貧民窟拆遷房看到污水橫流錙銖必較的底層草根。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人僅僅是活著已經很吃力了。

    張張憤憤地說：你生來就擁有一切，所以，你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墒?，kk我告訴你，如果你是我這樣的出身，你也不會清高到哪里去。每一個平凡出身的人，最初的夢想都是“出人頭地”——出人頭地的真正含義其實就是：升官發財、名利雙收。

    有的人甘于淡漠，其實，是因為他們早已無需為此而拼搏。

    kk不知道張張所說在不在理，但是，有一點，張張也不知道：kk出生時，父母已經人過中年，青年時代，父母已經進入老年。家里再要鶯歌燕舞窮奢極侈那是不可能的……兩個老人只是教育他學習學習再學習，出去玩也都是動物園植物園公園兒童游樂場之地。別說帶孩子見識紙醉金迷了，老先生自己都玩不動了……所以，很長時間，他以為天下所有孩子都這樣。再然后，他更沒時間去玩了，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直到和張張撕破臉，他才發現，原來，普通人的生活，其實，真的很難：以至于蠅營狗茍雞毛蒜皮。一如他剛剛認識肖蠻蠻時，竟不知道有男人居然為了省一杯茶錢也會逃單（相親對象）。更不知道有爺爺奶奶為了爭奪一筆錢或者一套房子，可以打上門威逼孫女……

    小人物生活得如此卑微，那么，讓他們歆羨不已的富貴生活又是如何呢？

    他也去體驗了。

    夜宴、舞會、慈善、游艇、拍賣、各種燒錢的高雅運動甚至潛水、飛行……所有的觥籌交錯、衣香鬟影、眾星拱月、美人如云、醉生夢死……有錢人的生活，他也都統統見識過了。

    吃最貴的飯，穿最貴的衣，坐最貴的車，在幾萬英尺的大房間里看著仆從云集……

    肖蠻蠻很好奇：“你真的覺得不過爾爾？”

    他沉思了一下，很認真：“其實，人類的一切言行真的和螻蟻無二，都是重復?！?/br>
    “？？？”

    “普通人兩點一線，上班下班干活掙錢偶爾娛樂，周而復始；土豪們其實也一樣，上班下班紙醉金迷，周而復始。上至王宮貴族，下到街上乞丐，其實，這一生的軌跡全是幾萬個日日夜夜的重復。幾乎沒有任何人例外?！?/br>
    肖蠻蠻：“……”

    “簡而言之，人類一切的行為可以簡化為一句話：滿足口腹之欲和生理之欲。就像動物的本能也是吃喝筑巢，人類同樣，有吃有喝有房子。其余，沒了?！?/br>
    肖蠻蠻忽然有點驚悚，她想了想自己的生活軌跡：工作——吃飯——睡覺——玩手機——工作——偶爾娛樂——其實，總結起來，就是吃喝拉撒周而復始，毫無新意，直到死去。

    甚至整個人類都是這樣：嗷嗷出生——蹣跚長大——迫不及待傳宗接代——當牛做馬——死去——下一代又重復這個軌跡……哪怕中間有些小小的掙扎，可大體上，太陽底下無新事。

    “哈哈，肖蠻蠻，你也想通了是不是？”

    肖蠻蠻沒吭聲。

    她內心很震撼。

    因為，這世界上，其實八成的人都是張張——只不過，沒有張張這樣的天才本事，也沒有張張這樣的“土豪老子”可以兜底——換而言之，要是沒有張王，其實，光憑張張自己，哪怕他智商蓋世，也不見得真的可以成為今天這樣的大富豪。

    這才可怕。

    “哈哈，我想通了這個問題之后，也覺得很可怕。就像張張所渴望得到的一切，其實很多人早就得到了。得到了又如何呢？就算你喜歡美女，那你天天換不同的美女，一生換幾百幾千個，又如何？都是單調的重復，同樣的無聊！甚至，張張本人，當他過了兩三年這種生活之后，他也覺得不過如此。又開始折騰，希望得到更大的新奇……”

    肖蠻蠻想了想：“……所以，他們才女人膩了換男人，或者男人膩了換女人？或者男女通吃？”

    kk板著臉：“換來換去都一樣?！?/br>
    肖蠻蠻：“……”

    人類這一生，其實，許多是無聊的一生。

    肖蠻蠻忽然問：“凱琳真的死了？”

    “死了?！?/br>
    “為什么一點消息也沒有？”

    “因為她被定罪后，張張設法找了人以突發疾病的理由將她保釋了出去。那時候，她已經知道張張是自己的異母兄弟，以為張張是真心幫自己，于是，將海外一切財產的憑據都交出來，讓張張幫著轉移。結果，張張一拿到這些財產之后，為了永絕后患，直接將她滅了……”

    凱琳的死因是突發疾病。

    張張手段高明，事發后遠走高飛，而且又無苦主追究，這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