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蠻蠻相親的第三個對象自稱波波。

    波波整個殺馬特風格，身上的襯衣不知道原本是黑色還是白色，而且，臟兮兮的牛仔褲上兩個大洞。

    波波已經28歲了，滿口大黃牙，拿出一包煙：“肖蠻蠻，為了可以吸煙，我特意選擇的室外茶房，你不介意吧？”

    肖蠻蠻搖搖頭。

    肖蠻蠻只是暗暗拉了拉椅子，盡量坐得距離他稍稍遠一點。

    肖蠻蠻從來都不喜歡邋里邋遢的人，可能是人以群分的緣故，她所認識的有限幾個男生都是干干凈凈的，比如呂林，哪怕租住小破房子也會收拾得整整齊齊，而富小明，也十分干凈清爽。

    抽煙喝酒的男人，往往是口臭的密友，因此，肖蠻蠻忽然很希望這個波波不要開口，也不要講話。

    遺憾的是，波波偏偏滔滔不絕。

    波波：“肖蠻蠻，你喜歡什么樣的男性？”

    肖蠻蠻：“？？？”

    “……這年頭，大家的審美都跑偏了，比如前些年的花樣美男，這些年的小鮮rou，小奶狗，說穿了，這些不都是娘炮嗎？小白臉們娘兮兮的，到底有什么吸引力？我真不知道女人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肖蠻蠻：“……”

    “我特別討厭那些娘炮，見到他們就想打他們，男人嘛，就得粗狂一點，這樣才有男人味，娘兮兮的，真沒勁，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你粗狂（口臭），你說什么都對！

    可是，哥們，男人味難道就等于臟兮兮？

    肖蠻蠻狐疑地看一眼他那一頭殺馬特風發型，毫不懷疑他的頭油刮下來可以炒幾個菜。

    尤其，他經常說著說著就湊過來，那股濃郁的口臭簡直要把人給活活熏暈過去。

    “……你看左邊那個男的，油頭粉面蘭花指，活脫脫的基佬啊……”

    左邊角落，一個20來歲的小男生，白t、牛仔褲，干干凈凈，大街上最常見的正常男生，肖蠻蠻看不出人家哪里“娘炮”“基佬”了。

    “世界上就是這種娘炮太多了，所以陰盛陽衰，應該嚴厲禁止這些基佬，免得他們敗壞社會風氣……”

    肖蠻蠻暗暗腹誹：若不是因為那些高大帥氣又干凈的男生成了基佬，你們這些口臭的“真男人”很可能連相親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肖蠻蠻顧不得懟他，肖蠻蠻只想趕緊結束這場無聊至極的相親。

    波波看一下時間，說：肖蠻蠻，我們去吃火鍋吧？

    肖蠻蠻低頭看了一下手機，馬上道：我還有點事情，抱歉，我得先走一步了。

    波波：干嘛這么著急？

    肖蠻蠻立即微信轉發了一半茶錢給他，他秒收紅包，收了之后才連聲道：幾十塊而已，沒必要aa。這樣吧，我下次請你吃火鍋……

    肖蠻蠻笑笑，疾步離去。

    走出去老遠，才長噓一口氣：真的，哪怕成為100歲的剩女，也絕對不能找一個這么口臭的男人！

    和最后一個相親對象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可現在還不到四點，怪只怪波波實在是太口臭了，實在是沒法和他呆那么長時間。

    肖蠻蠻百無聊賴，只好一個人坐在商場休息區的椅子上玩手機。

    富小明發來消息：“肖蠻蠻，你在干嘛？”

    “相親?！?/br>
    “?。。。?！”

    富小明離開之后，二人的聯系很少，也就是十天半月偶爾發個消息，也沒談什么內容，無非就是彼此問個天氣好什么的。但這幾天，富小明發消息的頻率明顯高了，幾乎每天都會發。

    “為什么忽然想到去相親？”

    “不是‘忽然’！我這都是相第四個了?！?/br>
    “……”

    富小明沒有再發消息了，肖蠻蠻也沒再多說，坐著玩了一會兒游戲，第四號相親對象小d終于登場了。

    這個商場有五層，有五六家咖啡廳、茶樓分別位于各大樓層。為了免于相親對象們撞車，肖蠻蠻選擇了第四家茶樓！

    小d如約而至。

    小d很斯文，戴一副眼鏡，很瘦很憂郁，臉上的神情落拓又滄桑。據小d自己介紹，他的業余愛好是寫詩，也在一些媒體上開過專欄——通俗地說，小d是個很標準的文青。

    這從他點茶就看得出來，他點的是竹葉青，肖蠻蠻則隨便點了個最便宜的素毛峰。

    他喝一口竹葉青，以審慎的目光打量肖蠻蠻：“我一直希望找一個溫柔善良，善解人意，能夠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心靈伴侶……對了，肖蠻蠻，你都讀過哪些詩歌？有特別喜歡的詩人嗎？”

    肖蠻蠻茫然地放下茶杯，羞愧囁嚅：“呃……我平常只看看段子……”

    小d：“……”

    小d：“肖蠻蠻，蠻蠻！你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可你父親怎么會給你取個這么俗氣的名字呢？女孩子叫蠻蠻，總覺得有點那啥……蠻不講理，蠻橫霸道……有失風雅……”

    富小明說：蠻蠻是《山海經》里記載的一種很漂亮的神鳥，每一只鳥都只在一側生有羽翼，要雙翅合璧才能飛翔。配合默契者比翼雙飛，配合不默契者墜落深淵。

    很顯然，這個大詩人并不知道這個典故。

    小d開始暢談詩歌，從印象派到朦朧派，從古代到現代，然后，再從國外到國內……肖蠻蠻百無聊賴地低頭看朋友圈，小d就說：“肖蠻蠻，光是我在說，你談談你自己吧……”

    肖蠻蠻：“你買房子了嗎？”

    沒想到，這一句正好捅了馬蜂窩。

    原本侃侃而談的大詩人一下就炸毛了：“現在的女人，真的一個頂一個的拜金，一開口就問房子車子存款股票，卻從來沒人關心詩歌和遠方。難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不更好嗎？”

    肖蠻蠻：“……”

    沒有錢，哪里去看大海和花開？

    “現在的姑娘，都成了田園女權婊，一方面高喊男女平等，一方面又要問男人要房子車子，這么拜金真的好嗎？再說，文學是不掙錢的……”

    肖蠻蠻又好死不死的：“文學怎么不掙錢了？我看新聞報道，那些網絡寫手月入幾萬十幾萬……”

    如果之前是捅了馬蜂窩，現在，簡直就是炸了馬蜂窩。

    小d一推眼鏡，額上青筋暴跳：“網絡寫手算什么東西？我給你說，網絡文學99%都是屎，是垃圾，是對文學最大的侮辱，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有什么資格談文學？他們和文學壓根不沾邊好不好？？他們粗制濫造，以字數取勝，正是他們徹底破壞了文學的高雅和圣潔……”

    肖蠻蠻不敢吱聲了。

    “這世界是很不公平的，我寫了那么多純文學作品，可是，我只有一套房子，連一輛車子都買不起，相反，那些寫垃圾的網絡作者卻富得流油……”

    肖蠻蠻弱弱地：“按照常理推斷，富得流油的也是少數吧？任何行業都一樣，極少數人才能站在頂端，大多數也沒什么錢……”

    “他們都是一群垃圾，本來就不配掙錢……一分錢都不配?。?！”

    肖蠻蠻：“……”

    小d忽然長嘆一聲：“只可惜我們生錯了時代！以前只要是一個詩人出現，姑娘們無不趨之若鶩，十分崇拜十分尊敬，彼時，詩人才是真正的男神?。?！可現在，姑娘們全都掉在錢眼里去了，天天追名逐利，全社會都笑貧不笑娼，這種墮落的風氣真的是太要不得了……”

    肖蠻蠻不認識任何一個詩人，當然也就不知道詩人們的黃金時代，只能看著青筋暴跳的小d，緘口不言。

    小d真是痛心疾首：“肖蠻蠻，你看著蠻斯文的，萬萬不可陷入拜金主義的泥潭……比如現在，什么情人節，什么七夕，姑娘們天天問要禮物，要紅包，收到大額紅包還截圖發朋友圈，簡直搞得跟賣銀似的……”

    肖蠻蠻：“……”

    可能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小d又喝了幾口竹葉青，平心靜氣了一點兒，這才道：“肖蠻蠻，你必須提高你的文藝修養，否則，我倆就不會有什么共同語言……”

    肖蠻蠻囁嚅：“等我多賺點錢，我再看看如何欣賞詩歌吧……”

    “你簡直了！別這么拜金好不好？甘于貧窮才是一種美德……”

    “哥們，甘于貧窮絕對不是一種美德啊……”

    一個穿白襯衣的青年男子從后排走過來，笑嘻嘻的看著小d：“貧窮這個東西，只能迫不得已，但是，絕對不能以美德自居。幾千年的人類革命史表明：貧窮的人多了，罪惡和暴力就會隨之滋生蔓延，我們不但不能甘于貧困，還得想方設法消滅貧困。很簡單，一個社會如果不能解決（大批量的）窮光蛋，最后，就會被窮光蛋們所解決……”

    小d：“……”

    男子一本正經：“貧窮不是你的錯，但是自甘貧窮甚至嘲笑比你努力（掙錢）的人為拜金，那就是你的錯了?。?！貧窮和懶惰往往是一對孿生兄弟，就算你窮，但你不能戴著貧困戶的帽子睡大覺，更不能以窮自傲！你得想方設法去正當賺錢，畢竟，全民奔小康才是真正的正能量！”

    小d：“……”

    男子語重心長：“按照世界銀行的數據，全球還有十幾億極度貧困人口。而根據統計局2019年2月公布的數據：我國現在還有1660萬貧困人口……因此，消滅貧窮，脫貧攻堅，迫在眉睫啊……”

    小d推了推眼鏡，忍無可忍：“這tm哪來的神經??？”

    肖蠻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