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乘龍_分節閱讀_51
閉上眼睛再回頭,就能看得見十丈軟紅和七尺青鋒踏歌而來—— 但他舍不得閉眼,看著師父的背影,看著師父耳后的一片薄薄皮膚,看著師父后領里掩住的后頸,明明都看過千百遍,還是覺得看不夠,少年人的心底里突然生出了想笑的沖動。 他一把從背后抱住了陸僭,把臉埋在陸僭背上,壓抑不住地大聲叫道:“師父!” 陸僭的聲音也帶著笑意,應道:“阿斛?!?/br> 十八年來,從來沒有一句“師父”讓他叫得如此甘心,如此快活! ——不,十八年來,司空斛從來不曾如此快活! 蜀山主峰金光頂上,眾位長老相互問詢質疑,有的說“逃了就是逃了,找什么借口”; 有的說“陸僭怎么可能逃,此處定有隱情”; 也有人慌亂之中摘不出頭緒,問道:“掌門,這……” 蒙云中神色陰鷙,仰頭看向丹青崖上流溢如常的金紅結界頂。 半晌,他才咬著牙根發出一聲號令:“追!”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父酷哦 第34章 良鄉 良鄉河水環繞,滿城波光,酒樓里的一樓大堂人滿為患,二樓卻清凈得只剩一桌二人對坐對酌。 兩人都是劍俠打扮,都是高挑瘦削的身量,坐姿挺直,遠遠一看,倒是有幾分相似。 小二端著茶盤走近了,才發覺兩人長相氣度俱是大不相同。 年長些的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右臉五官被窗外斜陽一照,輪廓便在左邊臉上投下刀削斧鑿的陰影。 鼻梁薄長,眉骨薄長,嘴唇更是猶如冷鋒割出,但神情中不見一絲凌厲——也許是由于白衣玉冠,也許是因為眼瞳溫潤,又也許是因為眼尾斜飛,這般容貌的一個人,偏偏無端端令人覺出溫柔寵溺,真是奇怪。 年輕些的一個也是好皮相一張,雖然只穿著十分低調的黑衣,但一雙眼睛又大又長格外奪目,烏黑眼瞳里流溢純稚光彩。 若只看眼睛,大概都會覺得他少不經事。再看五官,卻是一片沉靜犀利,想必這小少年日后出師,也必然是明朗端正的少俠一個,要引得方圓十里的妙齡少女競折腰。 不過這位少俠大概還把自己當個孩子,兩臂手肘支在桌沿上,捧著臉一邊看對面的人一邊傻笑,一疊聲地嘮叨:“師父,你嘗嘗這個青蠶豆。這個季節青蠶豆不好找吧?你嘗嘗你嘗嘗?!?/br> 他師父被徒弟明目張膽地當三歲娃娃哄,但也只好夾了一筷子鹽焗青蠶豆。 少俠見他師父沒反應,又嘮叨:“師父,還有這個小黃魚,我讓他們別加辣椒了,你嘗嘗看?!?/br> 他三歲的師父又夾了一筷子黃魚,順手又挑出魚頸上的一條嫩rou放進少俠碗里。 少俠道:“師父,還有——怎么了?” 小二把茶盤放下,“二位客官,你們點的烏龍?!?/br> 他師父“嗯”道:“多謝?!?/br> 少俠卻“嘖”地抬起頭來,兩手還捧著臉,神情卻變了,腦門上寫著一行大字:干嘛打擾我師父吃飯? 小二也是“嘖”的一聲,差點脫口而出“合著打擾人家吃飯的是我了嗎?” 他放下茶盤就走,身后少俠繼續嘮叨了起來,“師父,嘖,這茶沏得這么濃,晚上你怎么睡覺?” ——真當他師父是三歲娃娃??? 小二一邊下樓一邊擦汗一邊搖頭,心說這些年修仙門派的收徒標準就是看臉,腦子看來已經不納入考核標準,這位少俠莫不是個傻子吧? 司空斛并不知道自己被腹誹成了個傻子,當下又傻笑一陣,把豆醬空心菜挑了一根放進嘴里,一邊嚼一邊問:“師父,我們晚上住哪里?明天去哪里?” 陸僭慢條斯理地抬眼,并不答話,但司空斛會意,立馬抬手一擋:“知道了知道了,嘴里有東西不要說話。吃完了,師父,我們晚上住哪里?明天去哪里?” 陸僭好笑道:“怎么就只知道吃和睡。阿斛,讀了十八年的書,難不成都讀進別人的肚子里去了?” 司空斛撓了撓頭,嘀咕道:“我又不教做什么。會吃會睡會做飯不就行了?!?/br> 陸僭左眉一挑,問道:“什么?” 司空斛連忙恢復捧臉姿勢,眨巴眨巴眼睛,“沒什么。那師父,不如今晚就住這里,我們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說明天的事兒?!?/br> 管他明天要干嘛,今晚好好“休息”才是要緊事。 離開蜀山以來,陸僭就把四歌和火鈴往腰間一收,讓他們倆自行調理,司空斛和陸僭只好恢復了二人獨處的模式。 這看似與白頭崖上十七年的日日相對肖似,但司空斛心里知道,已經不一樣了。 事已至此,再像以前那樣藏著掖著,司空斛自己都覺得假,覺得辛苦。 何況陸僭還說了那么一句“師父帶你逃”。 ——顯然并不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嘛!落花既然無情,干嘛要帶著流水逃! 所以司空斛雖然不敢真的對師父“怎樣”,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怎樣。 他任憑自己癡漢的境界一日千里,恨不得貼身包辦陸僭的一切事宜,最好陸僭飯都不用自己吃、澡都不用自己洗,順便由著他在陸僭身上臉上盯出個大窟窿來。 陸僭也是被纏得頭痛,但這件事就好比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一樣——事已至此,他再把司空斛往外推,儼然就是打自己的臉。 是以,幾天以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陸僭忍氣吞聲地任由司空斛寸步不離地跟在身邊。 就連夜里,司空斛都要蹲在陸僭榻邊,眼睛亮晶晶地直勾勾地看著陸僭,左一句“師父,夜里涼”,右一句“師父,這被子太薄”,潛臺詞是“讓我上來一起睡好給你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