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我臉皮厚,不介意做個上門女婿?!饼R鉞也知道林詩懿這是不想自己也跟著擔心,索性也玩笑一句逗林詩懿開心,“林府家大業大,求郡主賞口飯吃罷?!?/br> 林詩懿輕笑出聲,“那你吃得多么?” “多!”齊鉞也跟著笑。 林詩懿聞言輕輕拍了齊鉞胸口一巴掌,“真沒有人吃軟飯吃得像你這么理直氣壯的……” 齊鉞低頭,湊到林詩懿耳邊,幾乎是含著林詩懿的耳垂小聲道:“能吃的人才能干活,我得多吃點,才能侍候好我家娘子?!?/br> “哪、哪里學來的貧嘴!荊望、衛達都沒有娶妻……你是和誰學來的一肚子壞水……”林詩懿覺得耳根發燙,羞赧地推開齊鉞,嬌嗔道:“回家!” 齊鉞聞言沒動,倒是在林詩懿面前背身蹲下。 “上來——”他拍拍自己的后背,抬頭看著天中的月色,“今晚月色這么好,我們散步回家?!?/br> 齊鉞背著林詩懿走回將軍府之時,林詩懿已經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放下,這一夜的一切終于回歸了今晚月色一般的寧謐。 接下來幾天也終于風平浪靜,齊鉞還得空帶了林詩懿去城外的祖墳拜祭了母親和兄長。 荊望反倒是那個最傷感的,從城外回來的一路上想著想著就抹淚。 只有齊鉞知道荊望那是仿佛完成了齊锏死前重托般的釋然,他也不忍責怪;只是越是明白,就越是感覺得到自己還有沒完成的事情。 北境大營的毒米案以張品殊為始,經過尤敬之,到秦韞謙做結;他事后去大理寺獄翻查過雪信與秦韞謙的信箋,雪信的確與毒米案沒有關系。 這一切到這里就結束了,齊重北兵敗案的真相也似乎跟著一道埋進了棺材里。 “侯爺?!毙l達在將軍府門口迎了齊鉞一行入府,瞧見了荊望紅紅的眼眶,“怎么了,這是?” 荊望面上掛不住,也沒答話轉身就跑開了。 “別理他,一會就好了?!饼R鉞也不好揭荊望的瘡疤,只能胡亂地打了句馬虎眼,接著把話題帶開,“你在這兒等著我,有事兒?” “是?!毙l達臉色一沉,壓低了聲音,“剛才宮里來人了?!?/br> 宮里的太監送來了新制的異姓王袍服,特意交代下來,因著本朝沒有出過異姓王,仿得是親王的儀制。 “那太監傳了圣上口諭,說是——”衛達接著道:“既然侯爺您身子見大好了,欽天監正好算出,下月初十……是黃道吉日……” 衛達沒有再說下去。 齊鉞偏頭看向林詩懿,發現對方也緊張地盯著自己。 秦韞謙已死,可背后推著他朝前走的勢力卻沒有一道停下來。 那么秦韞謙到底是幕后黑手,或者只是對方手中的一柄利刃?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討厭的人都下線了..是不是又有一大波人要離開阿魚了..可是不解決小魚小蝦我怎么去揪幕后大boss啊!!! 第9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一來, 秦韞謙年紀尚輕,無論如何不可能與當年齊重北兵敗一案有任何聯系。 二來, 說到底,秦韞謙不過只是朝廷從四品的左諫議大夫。 論品階, 尤敬之官拜三品, 在秦韞謙之上,可當日殿前情勢那般緊張, 他都不敢開口攀咬秦韞謙半個字以求自保脫罪;論實權,諫議大夫不過是個掌論議的文官, 錢糧、刑罰、升遷、兵馬一樣也沾不上邊, 卻能在大理寺獄天牢那樣的地方取人性命,來去自如。 林詩懿不是荊望,這樣多的蹊蹺不需要齊鉞多言, 她心里明鏡似的。 秦韞謙與相關的一干北境大營毒米案的始作俑者相繼落獄、抄家、行刑, 朝中一時風聲鶴唳, 人人自危;可這一切卻沒能阻止封王大典的準備事宜按部就班。 山雨欲來風滿樓。 齊鉞往相府加派了近衛去守著,每日通報, 換林詩懿一個心安。 而他則二人足不出戶地呆在將軍府的后院,琴棋書畫, 詩酒花茶;相濡以沫地守在這片暴風雨前最后的寧靜里。 這日林詩懿步出房間, 齊鉞已經在棋盤上擺好了昨日的殘局,她瞧了眼門邊的站著的近衛問道:“荊望呢?” 時局緊張,后院里平時不留下人,衛達老成周全, 在府外張羅打聽,留在院內的一般都是荊望。 “他最近心情不好?!饼R鉞上前攬過林詩懿,“放他出去打探消息,權當透口氣罷?!?/br> 秦韞謙落馬雖說多虧了康柏最后的證據,可說到底是他修書將林詩懿拉近了亂局里,那晚險些出事,林詩懿還扭傷了腳,一瘸一拐地將養了好些日子。 這幾天荊望在內院跟進跟出,瞧著林詩懿細心調理著齊鉞的身子,可林詩懿越是盡心,他就越是羞愧,每日都懨懨的。 這一切林詩懿也看在眼里,她擔憂道:“他那個樣子自己出去,當真不要緊嗎?” “出不了大事?!饼R鉞含笑安慰道:“我教衛達悄悄跟著的?!?/br> 林詩懿點點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他這些天到底是為著什么?” “還不就是康柏的事兒?!饼R鉞扶著林思懿在石臺邊坐下,“這次的事兒鬧得這么大,又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了,康柏到現在也沒給個說法,只怕荊望覺得自己拿康柏當親兄弟,可是康柏卻不這么看他?!?/br> 他又接著嘆了口氣,“他打小在軍營里長大,跟人稱兄道弟慣了,那些文人的肚腸九曲十八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連我都鬧不明白的事兒,更別說是荊望了?!?/br> 齊鉞與荊望說是親兄弟也不過分,荊望有心事,齊鉞也跟著皺了眉,林詩懿瞧在眼里也幫不上,只能岔開話題和對方打趣。 “侯爺別總關心讀書人的肚腸了,關心關心我的肚腸罷?”她拽了拽齊鉞的衣袖,“我餓了?!?/br> 見慣了端莊從容的林詩懿,偶爾也能看見疲憊脆弱的林詩懿,可是撒嬌的林詩懿齊鉞還是第一回 見,盡管有些生澀,他還是喜歡得移不開眼。 他把難得撒嬌的愛人揣進眼睛里瞧著,傾身向前。 “侯爺!侯爺!” 冒冒失失闖進后院來大呼小叫地,不用想也知道沒有別人。 齊鉞的鼻尖剛碰上林詩懿的,就被嚇著了的林詩懿一把推開。 荊望也不曾想會看到這個,嚇得也是趕緊背過身去,“那、那個……我沒看見!” 此地無銀三百兩。 “看來透氣兒是有用的?!绷衷娷矝]好氣地小聲道。 齊鉞也跟著瞪向荊望,一臉嫌棄,“說罷,又怎么了?” “侯爺大喜!”荊望聞言轉過身來,蜜色的皮膚都能透出臉紅來,但聲音里還是很興奮,“封王大典延后了!” 太子李瑊這一年在江南治理水患頗見成效,今秋隗明的江南糧倉大獲豐收,糧食產量較去年幾乎翻倍。 喜訊與丹城大捷幾乎前后腳進了隗都城,隗文帝大喜,追封李瑊已亡故的生母皇后之位,又親筆御書與李瑊,遙寄父子情深,盼言早日團圓。 李瑊回信只待到秋收后農閑水枯之時再仔細檢查一遍河堤,并確認明年春種相關事宜一切妥當后定然早日返都,趕在年前共敘天倫。 如此一來,便是拖到了現在。 禮部現在人人忙得腳不沾地,為了就是風風光光迎太子回宮,封王大典相關瑣事繁復冗雜,只得暫時擱置延后。 聽完全部的因由后林詩懿與齊鉞對視一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 不久前,幾乎陷入死局的北境大營毒米案在大殿之上因為康柏帶來的太子詔書而一朝攻破;現下,連秦韞謙的死都不能阻止的封王大典居然就這樣被擱置延后了。 這一切實在是太巧合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前腳太子剛風風光光返回隗都,后腳像是為了安慰異姓王爵位到了嘴邊又飛走了的齊鉞,這些日子以來宮中的封賞絡繹不絕。 這日剛又送走了宮里送賞的太監,將軍府就迎來了稀客。 老管家進后院傳話時,莫說是荊望,連林詩懿都驚得不輕。 “侯爺,夫人?!崩瞎芗倚辛T禮小聲道,“康公子著人送信,請荊望到城外一敘?!?/br> 康柏送來的信里并沒有寫明地方,荊望只得找去了對方之前的住處。離開隗都前他曾經陪康柏回來拿東西,憑著映像現在居然還能找見。 當日的康柏寒酸窘迫,住著的是一處混居的大雜院,老老小小都有,好多戶人家擠在一個院子里;當日是趁夜摸進來的倒不覺得什么,今日白天到訪方才能看出局促來。 老人們已經勾腰駝背也不好歇著,還是要做些縫補洗涮的活計;孩子們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衣衫,磨穿的布鞋露出凍紅的腳趾,滿院亂躥。 院里的破房子瞧著搖搖欲墜,房頂上的瓦破了也舍不得換,鋪上些茅草后找塊石頭壓住就算完。 這樣的房子是會漏雨的,荊望似乎能聽見那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水洼里的聲音,當年他小時候在北境的家,也曾經是這樣。 他就這樣愣在院門邊出神,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荊大哥來了?”康柏的聲音沒有什么變化,謙和有禮又帶點小心翼翼,“里面坐罷?!?/br> 荊望抬頭,看見康柏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身樸素的棉布青衫,外面罩著件煙青色的薄襖坎肩,人比以前更瘦了,像根站不穩的筷子似的插在那間松垮垮的薄襖里。 “都沒來得及恭喜康大人高升啊?!彼蛋剡M屋,那房間若說家徒四壁都是抬舉,“怎么還是這么小氣?不舍得請我吃酒就算了,自己還要住在這種地方?!?/br> “荊大哥這是怪小弟當日不辭而別?”康柏拖來一張木頭小凳放在荊望面前,隨手拿袖口抹了抹灰塵,“大隱隱于市,有些話可能在這里說總是要方便些?!?/br> “我是怪你!”荊望不是個會虛與委蛇的人,他一腳便踹翻了面前的木凳,“你為什么要寄一封不明不白的信與我?既然你有線索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或者侯爺,為什么要把夫人拉下水?當日可是她救了你的性命!” “康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荊望平日里雖是有些急躁,卻不曾這樣認真地發過火,康柏也駭住了,愣了好半晌才接著道:“我沒想過要害候夫人,我只是、只是找不到定北候……” 那日荊望離都,康柏從自己的破屋里抱回了之前在戶部當值時留下的的零星記錄,那些賬冊散碎斷續,他把自己關在屋里憑著記憶一一補全,終于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可漏洞是有的,證據卻不全,康柏思來想去,還是要回去戶部才行。 知道此行兇險,他走前特意把整理出來的賬冊謄抄一份,許是因為做賬的活計干了好幾年,他的性子也越發謹慎。 想要把賬冊保存下來,可又怕賬冊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他藏在哪里都不放心,最終把眼光看向了北境。 他是信得過荊望的,卻信不過路上送信的人,想了許多辦法之后,才終于有了那一疊厚厚的白紙,陰差陽錯地被林詩懿破解。 “等、等、等……你都知道有問題了還敢回去?”荊望翻了個白眼,“不要命了!” 這樣的疑問康柏就是聽不得,一聽見那股子沒道理的倔脾氣就上來了,“公義大道在前,豈是愛惜一己之身的時候?” “不過……” 他說著說著又沒了底氣,畢竟當時他的確還沒走到戶部衙門,就差點命喪黃泉。 “是太子殿下的人救了我,后來還替我向圣上求了官?!?/br> “但你還是沒說清楚——”荊望的腦袋分析不了這么復雜的東西,他只會一根筋地揪住最關心的問題,“你到底為什么要把夫人拉下水?” 康柏被太子的人護送著下了江南,見到了之前李瑊查到的證據。 可是李瑊上位不久,身邊實在沒有精于此道的能人;而正經中舉的讀書人向來瞧不起這些寫寫算算的小巧,比起吟詩作對、風花雪月,整日對著賬本總是像個算術先生。 是以查到的證據胡亂堆砌,混亂無序。 而康柏的到來,恰到好處,他整理了相關的證據,終于和自己之前交給荊望的那一封信里的內容形成了完整的鏈條,成為了扳倒秦韞謙的有力一擊。